徐家人的祭祀大典上,怎麽能沒有徐家人? …… 到了造紙坊後的山溪旁,紀慕夏看都眼前的一幕,驚訝,也不那麽驚訝。 他擔憂地看向貝利亞,眼裏有深深的同情。 果然,在看到眼前一幕後,貝利亞的手一顫,差點把抬著的匾額扔下去。 “哈哈哈哈,想不到竟然是這樣哈哈……” 貝利亞笑的十分癲狂,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和雷歐想盡辦法去刺草垛,就是為了讓裏麵的字紙塔露出來。 結果雷歐的性命賠上,字紙塔躲在草垛裏紋絲不動。 但現在到了時間,它自己出來了。 那雷歐的死算什麽? “所以你說等時間到了,就是這個意思?”謝秉言若有所思。 今日便是時間到了。 即使是變成鬼了,徐家人對文昌帝君依然很尊崇,到了日期準時祭拜。 而之前藏在草垛裏和百般守護,不用紀慕夏解釋,在知道了文字獄的真相後謝秉言也明白了過來。 那是徐家人對自己信仰的保護。 “把匾額放這裏。”紀慕夏示意抬著匾額的二人把匾額放在字紙塔的正前方。 走到近處來,謝秉言發現字紙塔並不高,至少比起常見的寶塔來說矮多了。 石塔整體呈青灰色,是青石堆砌而成,高約七米,那大小一看並不能容人進入。 它的底座隻有大概兩平見方,是正方體;塔身隻有三層,是六麵棱柱體,每往上一層體積緊縮一圈;頂層是葫蘆樣的雕刻;塔正麵二層之下有一個倒u型孔,這便是那燒字紙的焚化爐。 “燒了字紙就可以停止時間?”去書房拿了信件山水畫的幾個玩家這時不搶先了,警惕地彼此對視,“誰先燒?” “我來吧。” 哭過笑過如同癲狂的貝利亞突然主動接過紀慕夏手裏的家譜也是徐正芹的詩集。 “你說過程,我來做。” 紀慕夏有些猶豫時,貝利亞淡然道:“雷歐性格好勝,做什麽都喜歡搶第一,他之所以去掀草垛,就是為了第一個通關。現在他不在了,我想替他拿到這個第一人。” 紀慕夏鬆手了。 指導著貝利亞,先把詩集點燃。 貝利亞有攜帶打火機,把詩集點燃後,扔進焚化爐裏。 紀慕夏看到,詩集在火焰中一點點融化時,眼前的畫麵仿佛在褪色一般,一點點變得暗淡。 青石的字紙塔變得灰撲撲有裂縫,字紙塔旁的山溪幹枯的露出河床,周圍的樹林變的枯枝敗葉一片死寂。 就連身後跟來的白燈籠,也變成了滿身血跡的…… 人。 包括那塊“耕讀傳家”的匾額,徐正芹站在匾額所在的位置,露出原本的模樣,一個四十出頭的文官。 時間倒流,迴到了徐家人死亡時的最後一刻。 詩集承載了徐家人太多的怨恨,變成了一個詭異的詛咒物,反過來導致徐家人死後依然被束縛在這個庭院裏。 盡管因為文字而死,徐家人從不曾怨恨文字,怨恨字紙,恨得隻是當權者。 這也是為什麽徐家人在死後依然祭祀文昌帝君,依然保護字紙塔的原因,字紙塔是為了敬重文字紙張而建。 當詩集徹底被燒掉後,紀慕夏看到徐家人的身體從腳開始,一點點變成光斑,螢火蟲一般往周圍消散。 “時間”被毀滅了,也是徹底停止了,徐家人解脫了。 紀慕夏抓起一把還溫熱的灰燼,直接灑入山溪。 山溪迴到過去,已經變成了枯河,他也沒有匣子,就瀟灑的一揮灑,莫名有種揮徐家人骨灰的錯覺。 謝秉言眼神一閃,瞅了瞅周圍那些站得遠遠的等著看他們下場的玩家,雙手捧起剩下的所有紙灰灑入山溪。 這是給文昌帝君的祭品。 一點也不給那些想渾水摸魚的玩家留。 “來,給你留了一把。”謝秉言沒有忘記貝利亞,留了最後一把紙灰。 貝利亞卻搖頭拒絕了。 這時有玩家想上前就這麽蹭通關,看到他朝紙灰伸手,謝秉言“唿”長長一口氣,直接把紙灰吹散了。 “我們自己燒。”玩家冷眼瞅了謝秉言一眼說道。 遊戲向來分的很清楚。 詩集是紀慕夏、謝秉言找到的,字紙塔是雷歐和貝利亞找到的,這次是貝利亞燒的詩集,紀慕夏和謝秉言灑紙灰獻祭品,如果能通關,玩家定然也隻有他們三人。 已經通關過一局遊戲、成功活到現在的玩家都知道,就就如同阿茲特克遊戲裏,需要所有玩家都塗上自己的血液一樣,這個遊戲不存在一人通關全體解脫。 紀慕夏看到那幾個玩家拿著自己從書房拿來的字紙去點火燒,然而火苗不但沒有燃燒起來,還激怒了那些沒有完全離開的徐家人一般,一個個對他們怒目以視。 謝秉言看著這一幕,突然想到昨晚門外站著但是毫無殺傷力跟他互相瞪了一晚上的畫麵,莫名覺得這群徐家人真是有風度。 有風度的文人真是可愛啊,變成鬼了都那麽可愛。 有風度的文人消失了,周圍草垛上的紙草有靈魂一樣朝字紙塔飛了過去,將它再次封鎖在裏麵。 看著重新被封印起來的字紙塔,看著重新聚攏起來的草垛,貝利亞突然朝草垛衝了過去。 紀慕夏沒想到遊戲已經通關時,貝利亞會一心赴死。 他甚至來不及拉住貝利亞,就看到貝利亞已經被草垛裏伸出來的慘白的手拉住了身體。 這一次,貝利亞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甚至握住了其中一隻手背上有茂盛體毛的手,那隻手與周圍的手骨骼肌膚完全不同,紀慕夏一眼就看出是白種人的手。 貝利亞臉上帶著笑容,被草垛吞沒,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發出慘叫。 紀慕夏沉默了。 謝秉言眼神深深看著草垛,眼裏有著動容。 “死亡瞬間膽怯是人之常情。” 但是清醒之後,克服膽怯為愛赴死卻不是。 【恭喜小蠢貨們,遊戲通關!】 紀慕夏聽到腦海裏,那個童聲帶著嘲笑說道。 他和謝秉言成功通關了。 但是其他已經來到最後一步的玩家卻沒有,他們瘋狂的攻擊草垛,想要讓字紙塔再次出現。 然而草垛再次變成了危險物品。 離開遊戲時,紀慕夏聽到了朗朗讀書聲。 “天地不滅,文化不滅。 人類不絕,文化不絕。 或鉗之口,或奪之筆。 人奪其名,我葆其實。 文化真美,群醜忌之。 文化真善,偽善畏之。 日月經天,誰能蔽之? 萬古江河,誰能廢之?1” 這不是那首被當權者當成反叛的詩,這是徐正芹文字獄事發之後用來明誌的詩。 聽著徐家人傲骨錚錚的讀書聲,紀慕夏仿佛看到了千古以來文人的脊梁。 文人有時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有時候也頂天立地鐵骨錚錚。 伴隨著朗朗讀書聲,紀慕夏心神激蕩。 他,也是文人的一分子…… 下一秒,紀慕夏已經迴到了現實。 現實中,問秦研究所的閱覽室裏。 謝秉言就在他的麵前,說給他帶來了一個驚喜。 “還好,我們都活著。” 意外的再次一起經曆了一場生死遊戲,慶幸的再次一起活了下來。 此時此刻,謝秉言什麽其他心思都沒有,隻有單純的喜悅。 他情難自禁的抱住了紀慕夏,身後卻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謝秉言,放開我弟!” 謝秉言:“……” “紀繁春,怎麽又是你!” 安靜的閱覽室一角,響起了兩個男人的打鬥聲。 看著兩人越來越過分的打鬧,紀慕夏冷靜的唿叫了機器管理員,把兩人一起打包扔到健身房裏繼續打。 等到紀慕夏瞅著時間差不多了,優哉遊哉過去喊二人一起吃晚餐時,果不其然看到躺在地上累成狗的兩隻。 “晚上誰做飯?”紀慕夏手裏甩著一串鑰匙,這是他家的鑰匙。 兩個哥哥都迴來了,自然得迴家。 “我!” “我!” 兩個哥哥爭寵一般搶著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