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池,夏奈說我的名字很有趣,倒過來就是……吃糖。


    其實我從小就不喜歡吃糖,我對一切的甜食都感到厭倦和發膩。我有一張正在吃生日蛋糕的照片,不過那樣子很滑稽,照片上的我緊鎖眉頭,看上去好像是在吃藥。我還不喜歡穿漂亮的衣服,寧願整日套在呆呆板板的校服裏,因為隻有這樣我才會覺得自由自在。我的媽媽說,我是個奇怪的孩子,不過我媽媽對我這個奇怪的孩子非常的寬容。比如我喜歡畫畫,她總是買最好的顏料給我,還給我請家庭教師。我要是哪天迴家晚了,她也絕不會像夏奈的媽媽那樣冷著臉盤問到底,而是很關切地對我說:“你肚子餓不餓哇?我燒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魚呢。”


    你看,就算我現在正在念初三,她也從不要求我放下畫筆專心讀書什麽的。


    說到畫畫我不得不提到一個人,那就是我們的美術老師黃豆豆。在遇到黃豆豆以前我畫畫是毫無章法隨心所欲的,但遇到他之後仿佛一切都改變了,他若有若無其實卻重要非常的指導讓我眼前一亮,我開始敢想自己將來可以成為一名畫家,退一步說,至少可以靠畫畫來養活自己。


    我永遠都記得在黃豆豆那間寬敞明亮的畫室裏,麵對著撒滿一桌的金色陽光,他的手指輕輕地放在我的畫上,鏗鏘有力地說:“唐池,你真是一個天才!”


    十六年來第一次有人稱我為天才,我當時一陣頭暈目眩,激動得站也站不穩。


    黃豆豆看著我說:“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


    我摸摸臉,趕緊掩飾說:“是嗎?也許是這些天太累了。”


    他同情地說:“初三了,是緊張。”


    我好奇地問他:“老黃,你初三的時候畫畫不?”


    “畫啊。”黃豆豆得意地說,“不過我那時候成績挺好的。”


    “我知道你成績好,中央美院的高材生麽。你知道不,他們都說你在我們學校教書是屈才啦。”


    “客氣。”黃豆豆說,“我隻是覺得這個工作適合我而已。”


    我誇他:“嗬嗬,你人不錯,挺淡泊名利的。”


    他被我的老氣橫秋逗樂了,看著我笑:“唐池,挺有意思嗬。”


    黃豆豆笑起來不好看,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成為我的偶像。偶像一天之內誇我兩次,我真是有些受不了。


    我一次次地問自己,我是不是一個虛榮的孩子呢,沒有答案。


    於是我鼓足勇氣問夏奈,她頭也不抬地迴答我:“當然是,唐池即然你問到這個問題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你實在是太虛榮了,有時簡直虛榮得不可救藥。”


    “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不過這並沒有什麽,”她打我一巴掌又揉我一下說:“不是有句話,虛榮使人進步麽。”


    “是虛心使人進步吧。”我說。


    “差不多差不多啦,“她嘿嘿亂笑:”要不是虛榮心作怪,我看你畫畫的水平也進步不了那麽快哦。”


    我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麽,她想說我對黃豆豆有點不一般的意思所以才會這麽拚了命地學畫畫。其實這話她藏在心裏很久了隻是從來沒有當著我的麵說出來而已。我正在為她的含沙射影感到不高興的時候她又忽然拿出一張張學友主演的片子《男人四十》給我,說是我一定會喜歡看,裏麵講的是一個女學生愛上自己老師的故事。我反問她說我一定會喜歡看什麽呢?她想了想說這還用得著我說嗎唐池你真是的。


    我發了很大的火,我把那張dvd狠狠地扔到地上,再用力地踩上兩腳,然後我調頭就走。她撿起那張被我踩得稀爛的dvd追上來說:“小姐,這是正版的呃,你知不知道我心都在滴血?”


    “是你先讓我傷心的。”我說,“你和別人一樣亂想我,根本就沒有把我當好朋友!”


    “你是為了黃豆豆和我吵架吧,”她比我更大聲地說,“你為了他和我吵架難道就把我當好朋友了嗎?”


    “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吧,”我說,“你一直以為我對黃豆豆有什麽意思對不對?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麽你對那個叫木天的呢?你敢說你內心是一片純潔的嗎?”


    她的嘴張成o字型。


    那天是聖誕節,天又幹又冷,我們剛連著考完兩場試,一點點節日的氣氛都感覺不到。在教學樓有風的長廊裏,就站著我和夏奈兩個人。我想起不久前就是在這裏的黑板報上,那個高三的變態的女生曾經用粉筆寫下過一行大大的字:大家注意了,初三(3)班的唐池是個超級大花癡!


    用的是粉紅色粉筆,字又大又漂亮,從黑板的這頭一直拉到那頭。我不知道當我看見的時候已經有多少人看到這行對我進行無恥人身攻擊的大字了,反正是夏奈跳起來,用她的衣袖迅速地擦掉了它,然後拉著我迅速地離開了。


    也是夏奈不斷地提醒我不許哭不許苦著臉不許倒下不然別人就會遂了心願。


    上課的時候,我一直看著夏奈肮髒的衣服袖子一邊安慰地想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就算全世界都對我有所懷疑,還有夏奈站在我身邊的不是嗎?


    可是現在,我怎麽了?


    想到這裏,我心唿啦啦就軟了下去,走過去拉拉她,低聲說:“算了,是我不好。”


    “你有間歇性神經病,唐池。”她憤憤地說。


    “是是是是。”我說。


    她卟哧笑起來:“我有說什麽嗎?我什麽也沒有說你幹嘛好好的往木天的身上引,真是變態。”


    “是是是是。”我又說。


    “是我不好。我也不該這麽小氣。”見我態度好,她又心疼我了,討好地對說:“快迴教室吧,我有聖誕禮物送你。”


    “是什麽?”我一路問她她也笑而不語,誓將神秘進行到底。


    在教室裏坐下後,她在包裏掏啊掏掏啊掏地掏出來一幅皺巴巴的手套說:“這是我的處女作哦,你一定要珍惜的。”


    我接過來,真的是她自己織的,一隻上麵一個歪歪扭扭的英文名,分別是fish,kiko。


    我叫fish,她叫kiko。


    “昨晚弄到十二點。”她說,“我是希望可以標新立異一點。本來想放上去兩條魚的,可是實在力不從心,就弄上我們的英文名啦。”


    我的眼睛一熱。


    “挺暖和的。”她催促我,“戴上試試!”


    我給足她麵子,戴著它上完下午的三堂課。高興起來了,又用戴著手套的手去摸摸她的臉,聽她用她最喜歡的形容詞悄悄地罵我:“肉麻。”


    放學的時候她對我說她不跟我一起走了,想去電台一趟。


    “又是木天?”我不高興。


    “你吃醋的樣子挺可愛。”她哈哈大笑說,“不過別亂吃飛醋,我隻是去送張cd給他做聖誕禮物而已。”


    “好吧好吧,”我誇張地說,“為你們純潔的友誼而幹杯!”


    林家明走過來問我們:“嘻嘻哈哈的在說什麽呢?”林家明是我們班體育委員,我覺得他一天至少有五小時眼光停留在夏奈的身上。隻是夏奈從來沒有給過他一絲好臉色。


    “正說你呢。”我故意逗他開心。


    “說我什麽?”林家明真是笨得可以,還當真了。


    “說你長得像唐池的偶像。”夏奈壞壞地說。


    “是嗎是嗎?唐池你的偶像是誰呀?”他話還沒說完,我和夏奈早已經手拉手地跑遠了。林家明人高腿長,三下兩下追上我們說:“等等啦,我有禮物要送你們!”


    “啊?”我瞪大眼說,“我是買一贈一的那種吧,拒收!”


    林家明變戲法一樣從褲子口袋掏出兩個長長的小玻璃瓶來,每瓶中竟然是兩條遊來遊去的小魚,好看得要死!


    “送給我們班兩個雙魚座的女生。”林家明說,“聖誕節快樂。”


    我一把搶過,夏奈則板著臉收下。


    我一邊跑一邊對夏奈說:“真想不到林家明也這麽浪漫呢,今天是聖誕節,你應該給人家一個微笑做聖誕禮物麽。”


    “去你的!”夏奈下手真重,差點沒打爆我的頭。


    我和夏奈在校園門口的公車站分手,看著她先上車往電台的方向去了,我想了想折身返迴了,我走到校園裏,身不由已地走到黃豆豆的畫室。


    我推門進去,很幸運,他在那裏,而且隻有他在那裏。


    “唐池。你好像好久不來了。”他正在整理畫室,把畫掛上去又取下來。問我說,“這幅掛這裏好不好?”


    “還行,聖誕節快樂。”我說。


    他迴過頭來朝著我笑:“對呀,今天過節,我都差點忘了。”


    “怎麽你不和你女朋友去過節嗎?今晚有很多地方都在開party,還有抽獎什麽的,一定很好玩。”


    “嗬嗬。”他並不迴答我:“你怎麽還不迴家?”


    “我不是來祝你聖誕快樂嗎?”我說,“你也應該祝我聖誕快樂。”


    “好。”他好脾氣地說,“祝唐池聖誕快樂。”


    “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我靠在門邊歎息。


    “怎麽了?是不是學習很緊張?”他走近我,“來,進來啊,站在門口很冷的。”


    “不了,我這就走。”


    “你替雨辰的書畫的插圖通過沒有?”


    “有你指導還會有問題嗎?”我說,“雨辰很高興,我在網上跟她說起你,她說出了新書也一定會送你一本。”


    “那我就不客氣了,哈哈。”


    “你有沒有看到黑板上的那些字?”這其實是我最想問的問題。那以後,我一直都沒有來過他的畫室。


    “什麽字?”


    “是不是真的沒看到?”


    他一臉疑惑的表情。我相信他是真的沒看到,於是我又問他:“如果有人跟你說唐池這個人很壞,你會不會相信?”


    “不會。”他看著我,頭低下來。他真的比我高好多,然後我聽到他說:“看來有煩惱啦?如果不高興就畫畫吧,那是一個好辦法。”


    “如果我不在這裏上高中,你還會不會做我的老師教我畫畫?”


    “這裏隨時歡迎你。”他說,“我等著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呢。”


    “你畫得這麽好,不也視名利為糞土?”我說。


    “你會比我更好。”他看著窗外說,“今晚一定會下雪的,你相不相信?明早起來,就會看到最美的雪景了,不愉快的事情,別再去想它。”


    “好的,黃老師再見。”我跟他告別,這一次,我沒有叫他老黃。


    晚上我趴在桌上畫賀卡給夏奈,桌上放著林家明送我的兩條魚,他們正在小玻璃瓶裏不知疲倦地遊來遊去。我也準備畫兩條魚送給夏奈,我正在畫第一條魚的時候媽媽走了進來,我給她看夏奈替我織的手套,她笑得什麽似的,挑三撿四地說:“看看,五個手指沒一個是一樣的長短哦。”


    “難道你的五個手指有一樣長短的嗎?”我替夏奈抱不平,寶貝一樣地把手套收好放到書包裏。


    “好朋友送的當然與眾不同啦,”媽媽說,“不過現在的女孩能把手套織出來就不錯了,是不能對你們太挑剔。”


    “我送夏奈一張手繪的賀卡如何?”我問媽媽,“我本來想好朋友不用送來送去的,可是既然她都送了,我還是迴個禮比較好。”


    “好主意。”媽媽拍拍我頭說,“畫吧,畫完早些睡。”


    可是我沒畫一小會兒就接到了夏奈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才說話:“我,我是夏奈。”


    “廢話呃,”我說,“你一吱聲我就知道你是夏奈哦。”


    “我在街上。”


    “啊?幾點了,你在街上做什麽?”


    “隨便走走。”她不停地說下去,“雖然很冷,不過夜色還挺美。今天過節呃,隻可惜是洋節,要是在美國,一定熱鬧死了,我就不會這麽孤獨了。”


    “夏奈……”我被她嚇住了,“你胡言亂語些什麽?”


    “我說的都是真的,”夏奈的聲音低下去,“唐池你可以笑話我,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傻事嗎?我居然離家出走了,真是老土得要命哦。”


    “夏奈!!!”我聽到自己尖叫起來,“你在哪裏,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我不知道。”她說,“這條街我不熟悉。”


    “我的天……”我說,“你在哪裏我馬上來!”


    “好吧。”她說,“城西,十一路公共汽車到底,不過現在沒公車了,我坐的是最後一班。你多帶點錢,也許我可以在哪家旅館湊合一夜。”


    “姑奶奶你饒了我。”我求她,“你就在站台千萬別亂跑,等我來。”


    我匆匆忙忙跟爸爸媽媽說明情況,老媽比我還義氣,帽子圍巾一拿說:“快走快走,我陪你打車過去,十一路公車站那邊挺偏的。”


    “帶迴家裏來吧。”爸爸也說,“等她來了再給她家打個電話,不然她家裏人該著急了。哎,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呢……”


    爸爸的話還沒說完,我和媽媽已經衝出了門。


    夜真的很冷,不過並不寂寞,很多店依然開著燈不想錯過今晚的每一宗生意。司機將車開得飛快,快到的時候我不顧寒冷地搖開了車窗,老遠就看到了坐在站台邊身子蜷成一團的夏奈。


    車停了,我讓媽媽和司機在車上等我,獨自下了車。


    我走到夏奈的身邊,她沒有聲音,好像凍僵了一樣。我嚇絲絲地蹲下來叫她:“kiko,kiko?”


    “我真是沒出息。”她的聲音聽上去還算正常,“唐池我簡直比你還沒有出息,我該怎麽辦呢?”


    “跟我迴家。”我把我的圍巾圍到她脖子上說,“kiko,我們迴家。”


    她抱住我開始嗚咽。哭聲低而絕望。


    “不管什麽事,我們迴家再說。”我說,“你不是常常跟我說,天不會塌下來的麽,天塌下來還有個兒高的你撐著呢。”


    “我隻是覺得丟麵子。”


    “你在我麵前還要什麽麵子?”黃豆豆說得對,天真的開始在下雪,我拉住她說,“快走快走,不然我們兩人都會變成雪人了,明天早上準上新聞。”


    “別提上新聞的事,誰提上新聞我跟誰急!”她拖著哭腔。


    夏奈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曾經上過一次新聞,她覺得那是她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候,每每提起,總是唏噓,嗬嗬。


    我好說歹說總算把她勸上了車,見我媽也在車上,她不好意思了,打了個招唿就抿著嘴一句不說。


    “沒事!”我用手肋碰碰她說,“我媽挺開通,她不會說啥的。”


    “你別刺激我。”她說。


    “我就知道你是跟你媽吵架了,到底為什麽?”我問她。


    “給你媽打個電話吧,”我老媽把手機貢獻出來說,“她在家一定急壞了。”


    “不打。”她說。


    夏奈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我趕緊跟老媽使眼色,“好啦不打不打,有什麽事我們迴家再說吧。”


    “原來是聖誕節離家出走哇?”司機也聽出點端倪來了。


    “閉嘴!”我和夏奈齊聲說。


    我媽笑得什麽似的,一點風度也沒有。


    好不容易折騰到家,趁夏奈在洗手間,我偷偷地往她家打了電話,她媽媽一接電話就大聲叫嚷起來:“說她兩句說跑了,你家在哪裏,我馬上來領人!”


    “不用吧阿姨,都在氣頭上,明天我一定勸她迴家,讓她向您賠禮道歉!”


    “唐池,”夏奈媽媽在那邊好像一下子哭了起來,“你和夏奈是好朋友,你怎麽著也要勸著她,別讓她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情啊。”


    “啊?”我一頭霧水,“她做啥不該做的啦?”


    正說到這裏,夏奈像火箭頭一樣地從洗手間裏衝了出來,奪過我手裏的電話,衝著聽筒大叫了一聲:“夠了!”然後啪地掛斷了它。


    那晚,夏奈和我擠在我的小床上,她的雙腳冰冰涼,貼著我半天也暖和不起來,我拿出才畫了一半的賀卡給她看,說:“要不是你半路打擾,我明天就可以把它送給你了。”


    “唐池你真好。”她說,“沒有你我怎麽辦?”


    “現在知道我好了?”我說,“白天你不還罵我是神經病?”


    “嘻嘻。”她笑,看來心情好了許多。


    於是我試探著問:“到底什麽事情跟你媽媽吵成這樣?現在可以說了吧?”


    “我媽不可理喻。”夏奈說,“我今天不是去木天那裏嗎?他很喜歡我送他的張清芳那張cd。他也送了我聖誕禮物,是一個小小的木殼收音機,真的很漂亮的。木天記性真好,他還問起你呢,他都記得我們天天在一起。”


    “被你媽知道了?”


    “本來也不知道的,晚上我聽木天的節目,忍不住打了一個熱線電話進去跟他聊了幾句,他說很高興我去看他,兩年沒見我都變成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我正高興著呢,我媽撞開我的門就進來了,一定要問我和木天到底是什麽關係。”


    “她偷聽你講電話?”


    “是啊,”夏奈捂住臉說,“我覺得屈辱。”


    “後來呢?”


    “我迴答她,他是主持人我是聽眾,就這麽簡單,可是她死活也不信,問我為什麽要送木天cd,木天為什麽一定要我去電台,讓一個小姑娘去電台一定是沒安什麽好心,你叫我怎麽跟她說下去?”


    “那就別說了,忍忍不就過去了?”


    “你以為我不想忍?我都忍了。我都洗完臉洗完腳準備上床睡覺了,她又跑進了我房間,在我房間裏東翻翻西翻翻,一點也不顧及我的感受,最後她找到了我床邊的小收音機,她竟然拿走了它。”


    “你媽媽真是過份。”我說。


    “我跳下床來跟她搶,我本來搶贏了,可是又被她搶了迴去,我讓她還給我,她居然把它一下子扔出了窗外。要知道我家在十二樓,十二樓呢,外麵黑成一片,就算找到,它也一定是碎成碎片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明白夏奈的痛苦,心疼地說,“不怪你離家出走。要是換成我,我也許也走了。”


    “你媽媽爸爸真好,才不會那樣。”


    “你媽媽其實也挺愛你,不過是在氣頭上而已。”


    “可是那個家我真不想迴了,”夏奈說,“我爸和我媽夫唱婦隨,一人一句,好像我已經成了街上那種浪蕩女,我做什麽錯事了,我真是想不通。”


    “隻因為你喜歡上木天了。”我一針見血地說。


    “喜歡有什麽不對嗎?”她低聲說,“其實我很少參與他的節目,隻因為今天是聖誕節,我才會想起來打一個電話。”


    “也許喜歡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吧。你看,我和黃豆豆不也是嗎?”


    “你喜歡黃豆豆什麽?”她問我。


    “說不上來,那你喜歡木天什麽?”


    “我也說不上來。”她答我。


    “可是我覺得真的沒有什麽,我們並不是壞小孩。”我說,“睡吧,一覺醒來,不愉快的事就忘掉了。”


    “真讓人覺得累。我什麽也不想想了,我隻想好好地睡一覺。”夏奈說著,長長的胳膊繞過來搭到我脖子上。她好像真的是很累了,很快就閉上眼睛睡著了。她甚至打起了輕輕的唿嚕,像一隻可愛的小老鼠。


    我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像桌上那兩條不知疲倦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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