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正在亂戰,而張士誠滾在滿是鹽粒的地上,身前正有兩個敵人,馬上就要腦袋分家。


    離張士誠最近的張士義傷口粘滿了鹽粒,疼得簡直仿佛整隻胳膊燃燒起來,他嚎叫著,一邊跳著,一邊用手猛力拂打著傷口,泥土和鹽混了血好像泥一樣被他剝開,然而在巨疼讓他太陽穴青筋霍霍亂跳的時候,在痛得彷佛睜不開眼皮縫隙之間,他看到了哥哥的處境。


    刀光閃動,下麵就是張士誠驚駭的臉。


    “哥啊!”無能無力的張士義發出一聲慘叫,對著張士誠跪倒在地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等了好久,也沒聽到張士誠慘叫或者刀剁開骨頭的聲音,隻是嘩嘩作響的鐵甲聲和驚叫聲以及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


    張士義猛地睜開眼睛,隻見張士誠好好的躺在那裏,那個刀手已經摔在了地上,隻剩下秦五義站在張士誠麵前,他正在去拔自己的刀,他前麵的張士誠盯著這個滿嘴血汙的胖子一臉的震驚。


    原來就在張士誠要被一刀斷頭的刹那,秦五義轉過身來,大手一下摁在手下的頭盔上,好像推木偶一般摁著腦袋,把那家夥叉飛了出去,還順路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讓他飛的更遠。


    “我的事你***也來插手?”秦五義嘀咕著,在滿臉驚異的張家弟兄麵前,毫不在乎拔出了自己掉落的鬼頭刀。


    大刀在手,秦五義彷佛看不到張家弟兄一般,在周圍四處看看,隻見自己的手下都忙於廝殺,無人在乎這邊,秦五義腳下一動,把剛剛手下掉落的那把鋼刀踢到張士誠手邊。


    張士誠下意識的就抓住了刀柄,然後他才想起疑惑來,他抬頭看著鐵塔般的秦五義,滿眼都是困惑。


    秦五義小聲道:“雨爺,二留一,二爺走吧。任務,見諒。”


    說罷對著周圍自己手下大吼:“張家二人都是我的,誰也不能插手!”


    一聽這話,張士誠渾身一震,握住刀爬了起來,用手背擦了擦眼皮黏黏的血,對著秦五義握刀而立,對著老2張士義大吼:“你快跑!”


    說罷,張士誠對著秦五義小聲道:“太謝謝了!”


    通過秦五義的行動和表情做派,張士誠混熟江湖自然知道秦五義的意思,他肯定受了嚴令要斬盡自己這批人,自己身為頭領無法放走,隻是礙於江湖義氣,給了自己一把刀,要和自己單挑,而讓二弟逃走。


    秦五義雖然打算殺掉張士誠這批人,但卻不想對張家趕盡殺絕,雖然和張士誠沒什麽交情,但是張士誠的“救急雨”大名在高郵乃至整個揚州黑/道、白道都如雷貫耳,江湖有這樣的說法:“倒黴之時,不求親不求友,就找東台救急雨!”說的是:若一個好漢得罪了官府或者其他道上之人,親弟兄也可能出賣你,隻有張士誠這家人絕對不會賣友求榮,而且不管認識不認識,你找到他們,就算他們幫不了你,也能搞點盤纏甚至於落腳之處。因此秦五義雖然是敵人,也格外給張士誠留了人情:隻要你一條命就可以了,你二弟可以活。


    秦五義用滿是血的嘴一咧,笑道:“小事!得罪!”說罷就高高舉起鬼頭刀,下一刻就會對著張士誠暴風驟雨的進攻,那是不會留情的,秦五義此刻所做的已經仁至義盡、義蓋雲天了。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張士誠一樣雙手握刀,嘴裏問道。


    但秦五義隻是一笑並不作答,張士誠張開嘴,說道:“我多嘴了!得罪!”


    張士誠問的問題已經是關於秦五義一方的情報了,所以話一出口,張士誠就知道自己錯了,像秦五義這樣的好漢怎麽會多說呢?就像自己也可以在戰場放走江湖弟兄,但也不會多說一句關於主子的秘密。


    “風緊!你走啊!”張士誠拚盡全力架住猱身而上的秦五義的鬼頭刀猛地一擊,火花四濺之際,大吼一聲。


    張士義跟著張士誠走多了江湖,明白一切,看到秦五義踢給張士誠刀,而大哥和秦五義小聲幾句話的表情,尤其那個“太謝謝了”的口型和表情,張士義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秦五義是條好漢!不能放走大哥首領,但放了自己!


    “快走啊!”張士誠又和秦五義對攻了幾招,他大吼著,雙方都刻意沒有下死手,很明顯秦五義穩操勝券,在客氣,等著張士義逃走。


    “哥啊!”張士義淚流滿麵的爬起來,貼著河灘踩著淺水跑過激鬥的二人,他的肩膀一過二人,就聽到身後二人激鬥動靜立刻不同,秦五義和張士誠同時胸腔裏咆哮出來,宛如一頭獅子和一頭老虎的聲音。


    張士義一周,兩人就立刻開始拚命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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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啊!”和秦五義全力砍殺中的張士誠又聽到背後二弟的叫喊,他氣得太陽穴霍霍亂跳:現在東台幫還在戰鬥的不過還剩下七八個人,而敵人看起來足足有二十多個,人家秦五義偷偷放了你,你母親的就趕緊逃跑啊!你何必苦苦不走叫喚分心啊,惹得自己好幾招差點被砍死。你還是三歲小孩嗎?


    但是麵前黑山般的陰影一閃,秦五義高舉著鬼頭刀本打算當頭劈下,沒想到卻沒有劈雙手酸麻、視線被額頭傷口模糊的張士誠,反而朝後躍去。


    張士誠身體比腦子更快,緊跟而前,趁著對手這天大的破綻,他緊跟著秦五義的後退邁步前衝,刀光橫斬,但是刀光直倒貼住對方腰間了,他突然發覺不對,堪堪停住,力量之大,以致於一腳滑倒,半跪在了地上。


    秦五義好像看到了什麽,才方寸大亂,自己不能趁人之危,更何況這個秦五義這麽仗義的好漢——張士誠半跪在那裏,心裏這麽想著。


    秦五義看對方刀猛劈過來,也嚇了一跳,更倉皇後退,所幸刀刃劃著秦五義腰間盔甲的時候,張士誠死停長刀,刀刃已經失去了力量,兩條好漢倏忽分開了幾步。


    張士誠沒有管秦五義,他伸手抹了糊在臉上的血,心道額頭上被敲破真是麻煩,順著秦五義的目光和弟弟的叫喊扭頭看去,也大吃一驚愣在那裏。


    隻見一支騎兵正順著河岸線,飆風電掣一般朝兩隊激戰的人衝來。


    來得好快,眨眼間就衝入了秦五義和張士誠之間的空地,隻聽到被馬隊隔開的那邊的秦五義的破口大罵。


    “友軍?少爺?三弟?”張士誠刀尖拄地半跪在那裏,看著這區區十個人在自己身邊衝過,目瞪口呆,好久之後才想起自己還半跪著,想試著站起來,但兩臂全部酸麻了,兩腿也累得不能動,竟然站不起來,倉皇之下他兩手一起抱住了刀柄,十根手指一起激烈的哆嗦起來,拄著的刀跟著晃動起來,張士誠一時間雖然跪著也竟然搖搖欲墜,額頭上的傷口上血再次流了下來,糊住了眼皮和眼珠子,他竟然連擦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樣什麽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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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著人馬過來的正是蕭翰和張士德。


    本來蕭翰正在自己的土地上訓斥那群又髒又臭的農夫,這件事讓他昏昏欲睡,以致於雖然是他自己的地,但他連插話幫襯下堂哥的興趣都沒有,就在那裏看著。


    沒想到張士德突然帶著幾個人衣冠不整的騎馬過來了,一看都是東台幫的家夥。


    “發生什麽事了?”蕭翰跑過去問道,滿臉都是驚奇。


    “少爺,我大哥行蹤暴露了,艾家這次定要埋伏殺光他們!”張士德幾乎是哭著說道。


    這表情嚇壞了跟上來的蕭翰保鏢,他們倒沒聽清哭腔的張士德說什麽,隻是因為張士德的表情,因為張士德他很少表現的這麽歇斯底裏和無助。


    蕭翰瞪了周圍的幾個保鏢,拉著張士德小跑幾步,離開了幾步,和張士德小聲說了起來。


    幾個保鏢遠遠的看著,但看著兩人的表情和動作,很明顯:張士德確信發生什麽了,而少爺一點都不信,還在溫言勸慰張士德。


    倏地,張士德對著蕭翰跪下磕頭,發髻掃在了蕭翰的鞋麵上,那是張士德苦求;


    蕭翰有力的胳膊把張士德拽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說明他認為張士德多慮了;


    張士德再次跪下;


    蕭翰再次把他拉起來,還在勸慰;


    張士德再次跪下;


    蕭翰仰天歎氣,背著手轉了幾圈,好像十分無奈,接著他蹲在五體投地的張士德耳邊說著什麽,彷佛在解釋什麽很複雜的事情。


    但是張士德十指摳進了泥土,猛地握成了拳,雖然一躍而起,蕭翰嚇了一跳。


    接著張士德咬著牙匆匆跑過來,拉過自己的馬,翻身上馬,在蕭翰身邊駛過,對著蕭家堡方向揚長而去。


    可以看到蕭翰追著張士德的馬大叫什麽,但張士德沒有聽,他領著他的人好像箭頭一樣跑開了。


    蕭翰在馬屁股後麵停下,先咬牙切齒,把拳頭的棱塞進自己嘴裏狠狠咬著,腳下在亂轉圈,彷佛什麽有什麽讓他又不甘又惱火的事情。


    接著二公子蕭滿堂推開自己這些保鏢,衝到蕭翰身邊,那表情在問發生了什麽。


    蕭翰看了看二哥,好像欲言又止,使勁跺了幾下地麵,把泥漿濺得兩位貴人身上到處都是,二哥好像見鬼一樣跳開,接著又走過去,摁著蕭翰的肩膀問著什麽。


    蕭翰攤開了手,指了指張士德他們的背影,說了什麽,二公子馬上一臉的難以置信,先很震驚,然後又問什麽。


    但蕭翰仰天長歎了一口氣,轉身朝這邊跑了迴來,翻身騎上自己的馬,緊追著張士德而去。


    二公子又像剛才蕭翰對張士德所做的那樣,目瞪口呆的看著蕭翰疾馳過自己身邊,追著他的馬大吼:“你別著急啊!下來!下來!萬一是真的怎麽辦?”


    但是蕭翰絕塵而去,二公子氣喘籲籲的朝自己跑了過來,他可沒張士德和蕭翰二人的強健身體,跑到自己侍衛堆裏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等他喘過氣來,馬上大吼起來:“三弟的保鏢呢?都他**的傻站著幹嘛,快去保護三弟!”


    等手忙腳亂的保鏢上馬追出去的時候,管家不明所以,過來問:“公子,出什麽事了?您還繼續訓話嗎?”


    這時候蕭滿堂好像想起來什麽,一張臉變得煞白,叫道:“趕緊走!趕緊走!周圍可能有清風寨山賊!”說著自己鑽進了豪車,連聲催叫起車。


    一聽周圍有清風寨的人,官兵人人臉色煞白,慌不迭急急跟著公子跑了,隻剩下身後一群跪在泥裏聽訓的莫名其妙的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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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蕭翰和張士德騎馬渡過蕭家堡後麵的小河,疾馳一個時辰到達第二條河的時候,果然張士誠正被清風寨猛攻。


    張士德二話不說,一踢馬腹,第一個衝鋒出去,蕭翰緊隨其後,其後跟隨的是東台幫和蕭府保鏢八人,俱是好手,立刻策動馬匹跟著主子衝了過去。


    十個騎兵沿著河岸線如利刃般捅進了亂戰的步兵之中。


    張士德揮舞大斧在馬上大砍大殺,而蕭翰受過的馬戰訓練遠比張士德精良,他伏在馬鞍上,隻把右手長刀如飛鷹翼尖一般展開。


    馬匹帶著他劈開人群,疾馳的速度讓他輕輕用力,長刀刀尖就能切開一個敵人的脖子或者盔甲,總之騎兵所經之處一片血雨,一下子就把苦戰力竭的人群劈成了兩截。


    眨眼之間騎兵們衝過了第一趟人群,隻剩下八騎,一個騎兵在人群裏被鉤了下來,被清風寨砍成肉渣,另一個最後的人被迴過神來的秦五義一刀劈碎肋骨,狂噴鮮血摔在敵人腳前。


    八騎之中,蕭翰雖然衝鋒排在第二,但衝出去之後卻掉在隊伍最後,他第一個勒轉了馬匹,再次把馬頭對準了敵群。


    落在最後是因為八人中蕭翰馬戰最為精熟,他一趟就挑死挑殘三個敵人,阻力最大,速度最慢,其他東台幫等人雖然武勇,但卻有人一個人也沒砍到,他們擅長步戰,不熟悉需要昂貴馬匹訓練的馬戰。


    看著十丈遠的敵人群,蕭翰一夾馬腹再次衝了過去。


    張士德呐喊著緊隨其後。


    看著騎兵想仗著馬匹衝擊來衝擊去,秦五義看看自己剩下的士兵,隻有二十多個,這東台幫十分勇悍,死戰不退,雖然一拚二,徹底打垮了東台幫,但打了一會,自己減員的士兵竟然如此之多。


    此刻東台幫後援到來,雖然人數很少,但自己這邊啃下東台幫這硬骨頭,剩下的士兵全都疲憊不堪,而對方卻明顯也是能打的,自己有點頂不住了,秦五義不由後悔不迭。


    後悔沒多帶幾個人過來了!多帶幾匹馬過來也好啊!


    起碼帶齊猴子、二狗那種大將過來壓陣也好。


    看蕭翰第一個又衝了進來,一刀切開一個弟兄的手腕,那弟兄滾在地上登時被殘餘的東台幫用斧子剁成了肉醬,秦五義悔得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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