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洞穴般裏的是那小門,第二個家丁一樣坐在門後麵,一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一樣腰刀放在手邊地上,隻不過他雙腿絞在一起,舒服的伸直,腳後跟磕在地上,脊背靠在背後土壁上,酒壇舒服的放在腿上,悠悠然的出神。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邊一陣怪異的輕響,他轉過頭,看到外麵夜色下,守亭子的老王突然變成了兩個人!


    他把壇子放在身邊,揉了揉眼睛再看,大吃一驚:老王的身體好像蛇一樣繞過亭子爬到了側邊,他看著露出亭子角的兩隻腳在拖著地麵越來越短。


    猛地抓起腰刀,這個家丁剛站起來身,門洞裏猛地掀起一股旋風,在他和門洞外夜色之間狹窄的黑暗裏,一道寒光閃耀而起。


    他想抽刀,手卻沒那麽快,他想喊叫,卻呆了一下,隻因為這寒光並不是對著他而來的,好像風一樣吹過他旁邊。


    “這是什麽啊?”他在想。


    瞬間,喉結挨了宛如巨錘般的一擊,立刻,脖子幾乎被打成肉渣的家丁吐著血沫委頓在地上。


    生命之光逝去的最後一刻,映射在這家丁眼珠上的是一個人:一個兩腿開立,雙手橫握著一柄長柄樸刀凝立在黑暗裏不動的剪影。


    那剪影用木柄橫擊就結束了他的小命。


    ****


    土牆上,兩個巡邏哨結束了短促的背對分離曆程,同時調頭,又注視著對方相向而行。


    這是無聊的注視,因為他們今夜已經這樣了無數次,在天亮之前還會有無數次,麵對漫漫長夜,兩個人連說笑話取樂的勁頭都沒有了,他們也本來不善於說笑話,會說笑話取悅官長和同僚的都去蕭府了。


    就在兩個呆頭鵝肩扛著長槍,呆呆的朝對方越走越近的時候,他們聽到了木亭下傳來怪異的聲音。


    順著聲音去看,隻見木亭下一個家丁正按著牆壁嘔嘔做吐。


    看著他身後的板凳和酒壇,南邊的巡哨笑道:“老李喝多了,這家夥就貪吃貪喝。”


    對麵北邊的巡哨鼻子裏嗯了一聲,他是個木呆的人,不善於應答。


    就在這時,南邊巡哨把槍放下拄著地麵,略帶驚喜的叫道:“快看!”


    北邊巡哨扭過頭,隻見那個老李越吐越厲害,越吐身子越低,竟然捂著肚子滾在了地上,然而他隻是又嗯了一聲。


    “哈,這個家夥啊,一會肯定要被罵了!”說著,南邊的巡哨把長槍靠在木牆上,順著梯形斜麵下了土牆,跑過去去扶滾在地上的老李。


    南邊的巡哨離老李其實遠,他還要跑過門洞才到得老李的亭子,而北邊巡哨等於就在老李頭上,卻站著不動。


    “呆子,你也幫忙啊。”南邊巡哨也怕滿身嘔吐和酒味的老李,他放慢了腳步站在下麵對頭上不動的北邊巡哨叫道。


    “嗯。”又嗯了一聲,北邊巡哨也放了長槍,滑下土牆要來扶老李。


    就在這時,正滑下土牆的北巡哨卻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跑過黑暗門洞的南巡哨背後猛然掀起一陣風,彷佛一隻黑色豹子從門洞裏竄了出來,那雪亮的白光就如同一口巨大的獠牙,從背後一口咬住了南巡哨。


    北巡哨被嚇呆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梯形土牆麵上,隻見南巡哨猛地掙紮了一下,這一下不過是瞬間,卻在刹那對消了豹子的速度和力量,在瞬間一人一獸好像靜止了一下,讓北巡哨看得清清楚楚。


    哪裏是什麽豹子,而是一個同樣穿著家丁衣服的人,他也沒有獠牙,而是他手裏樸刀刀鋒在閃亮,這刀鋒竟然是朝裏麵的!


    那豹子就貼在南巡哨身後,雙手從他肋下伸了出來,就好像抱著南巡哨一般;


    手沒有握在刀柄上,而是握在刀背上。


    兩手都朝裏拉著刀刃,刀刃就卡在南巡哨脖子裏。


    若把這兩人一刀放平,那麽背後的那豹子好像是底基,樸刀好像是鍘刀的鋒刃,裏麵的同伴竟然像被摁入鍘刀要被砍頭的可憐人一樣。


    靜止不過瞬間,眨眼間,那背後的豹子就取得了動的威勢:雙臂猛拉,那就是鍘刀咬合,裏麵的南巡哨連聲叫也沒有就放下了掙紮的手臂;身體一旋,簡直如剪刀夾著木偶扔出去一般,扔出去的同時會給軀體上開諾大一個口子,南巡哨就好像那木偶一樣被朝漆黑的門洞裏摔了進去。


    一時間兩人都隱入了黑暗,除了麻袋摔在地上的悶響之外,北巡哨還聽見了風中雨一樣的撲撲聲,那就是刀在甩出身體的同時,血飛濺砸在木門上的可怕響聲。


    “怎麽了?”北巡哨沒有反應過來該幹什麽,對麵的老李卻突然如僵屍一般站起,壓在身下的匕首亮了出來,在夜色下魚一般一個翻滾,老李的拇指和食指就夾住了匕首的刀刃刀背。


    北巡哨眼睜睜的看著那匕首翻了個圈,這才抬起驚恐的雙眼來:麵前哪裏是什麽老李,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他驚慌的用手按著土牆,用腳跟搓著傾斜的牆麵,想往上跑,然而對方那匕首劃了一刀亮光朝肩膀上一閃,接著滿眼都是一道直衝自己而來的寒光!


    “來…啊!”北巡哨猛可裏張開嘴想大叫,然而那道寒光卻射進了他大張的嘴裏,他喉嚨裏隻發出一聲沉悶而不甘的歎息,頃刻間,啪一聲摔在地上,永遠起不來了。


    *****


    不遠處瞭望木塔上的瞭望哨正百無聊賴的轉動著身體,小心的把臉繞開懸在半空中的鍾錘把手,不由他不小心,頭上兩尺就是警鍾,要是不小心碰響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在這個位置,離地三丈多高,可謂居高臨下,堡子內外的情況都一目了然。


    此刻在他麵前,一邊是安靜的黑暗,隻有嗚咽的風聲和不知被什麽驚起的夜鳥撲騰飛翔聲,這些他都聽慣了;另一邊是燈火通明的蕭府瓊樓玉宇,那裏麵不時是醉酒的人大唿小叫的聲音所來,然而這個瞭望哨依然了無興趣的把眼睛轉了開來,今天他都看了大半夜了,早看膩了,再看有什麽用,自己依然是值夜班的命。


    他打著哈欠,轉著身體,突然眼睛一亮,把頭轉了迴來,揉了揉眼睛,再看了好久,嘴裏喃喃道:“咦?見了鬼了,東牆上兩個呆瓜怎麽不遛了?一起小解去了?”


    他把頭伸出木塔外邊,手扶著護木,朝下死命張望,想看到兩個站在一起放水的家夥,然而那小門一塊竟然空蕩蕩的,沒見有人。


    就在這時,“嗖”的一下,一陣尖銳的風掠過耳邊,刮得耳垂冰涼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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