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八二這一來可是在清風寨掀起了一場風暴,齊烈風一人的風暴。.


    等李炭頭和秦五義從後廳跑來的時候,麵前的一幕讓他們下巴都掉地上了:兩人在地上滾做一團,小寨主齊烈風大哭大嚎叫,而高狐狸正滿頭是汗的連罵帶勸,死死的抱住齊烈風。


    聽到蕭老爺的說法,想起老娘還在堡子裏受苦,當即哭得都站不起來了,隨後就要趕去蕭家堡去替換自己老娘。


    高狐狸怎麽說也不聽,拉也拉不住,最後這對師叔師侄使出了同門的擒拿手,在地上滾做一團,隻不過一個哭得肝腸寸斷,使不出武藝來,另一個灰頭土臉,諾大把年紀滿地亂爬。


    “兩位這是怎麽了?”秦、李二人趕緊衝上去,拉開了他們。


    問明了事情原委,兩人竟然一起站在了高狐狸一邊。


    秦五義用肥手替齊烈風摸著眼淚,笑道:“蕭老爺說的話你也信?他要是真像書本上說得那麽道貌岸然,怎麽可能跺一跺腳整個地區都會震三震?你自己就是蕭家堡本地人,我問你,自打你記事以來,得罪過他的人全家有人幸免嗎?誰因為認罪被寬大過?別傻了!”


    李炭頭手一攤說道:“齊小弟你不要不信,他誘殺過三個山寨的寨主,先許以高官厚祿,然後騙進了堡子就拿人頭請功去了;不久前,河南流民頭子陳九九不知底細,隻不過領著八十個逃難老鄉在他堡子下路過過夜,他請人家進堡子喝酒,一進去當即抓住殺掉,派出虎狼對外麵的流民大砍大殺,一律上報是紅巾賊;這種老賊若說話算話,太陽非得從西邊出來不可!”


    高狐狸抹著滿頭的汗,叉著腰走過來,對齊猴子大唿小叫:“哭?哭!就知道哭!那種人說話比我都沒信用……咳咳,那種人說話和放屁一樣!你不去,他抓不住你,不敢把你媽怎麽樣,你要去了,你和你媽立刻就死!蠢材!蠢材!”


    “可總是蕭老爺說了啊!”齊猴子泣不成聲道:“說不定他真放了我娘,這跟我娘根本沒關係啊?我要去!”


    “你哪裏也不能去!”高狐狸大吼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高郵犯了事,他兒子又剛當上新軍統領,他是想拿你給他兒子邀功慶賞,所以派人讓你去換人,你媽隻是個誘餌,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他要是逮到你,你媽立刻就死!”


    齊猴子說著哭得站不住了,要不是秦五義拉著他就癱軟在地了,一邊哭,一邊抽自己耳光:“娘啊,是我不好!我連累了你!我該死!我該死!”


    “別傻了!我可不能讓你去自殺!”高狐狸一把握住他的手,吼道:“快來人,送寨主去後麵休息。”


    但手下扶起齊烈風之後,高狐狸卻附耳道:“別送他迴房間,去那個背靠懸崖沒窗戶的柴房。裏麵東西全搬出來,什麽都不留,就搬張草席子給猴子躺著,給他房門上鎖,派四人看守,小心他犯傻氣!”


    “唉,這小子大部分時候傻不拉幾的,隻是有時候特別犯傻。”高狐狸目送齊烈風離開後歎息著:“愁死我這個師叔了。”


    “救母心切,心亂了,十分佩服。”李秦二人倒異口同聲的笑道。


    盡管清風寨寨主等於是被軟禁了,但整個寨子的戰爭準備卻是紋絲不亂,絲毫不受影響,因為真正的老大從來不是猴子,而是狐狸。


    在軟禁齊烈風後的第三日早晨,李炭頭秦五義兩人來找高狐狸,三人商議了一些正事之後,秦五義扭頭指著外麵高高飄揚的:“齊”字旗,笑道:“高先生,這寨主在後麵閉門思過,總不是正事吧?他還能不能出征?群龍不可無首,若是他不適合戰鬥,留在寨子裏,我們真要打著這齊字字號出戰?有點不妥吧?您是不是擔當起來?”


    高狐狸撇了撇嘴,說道:“無所謂,等我們出戰之時帶上猴子即可,他為了其母定然戮力死戰,放心好了。”


    話音未落,一個手下麵色驚慌的跑了進來,語無倫次的叫道:“高先生,大事不好,寨主他跑了!”


    “什麽?”三個首領一起站了起來,麵麵相覷。


    在去柴房的路上,高狐狸麵色陰冷著問手下道:“我叫你們四個嚴密看管,你們也不是新手,跟著我有年數了,怎麽會弄丟人?”


    “老大,我是按嚴密這個條件看守的,我布下了三個崗哨:一個崗哨在門口,監控屋內;一個崗哨在柴房對麵高坡,監控屋頂;第三個崗哨是暗哨,在柴房通往後院的必經之路上,畢竟,他要是跑掉,也肯定需要馬匹、糧食、武器;我們四人半個時辰輪次班:崗哨位輪換,輪空的就去休息一個時辰,十二個時辰都是如此,絕對都精力充沛,不至於疲憊誤事。隻是沒想到寨主他居然用這樣一個法子,畢竟是清風觀老人,熟悉地形地貌吧,您看了就知道了。”


    高狐狸走進空蕩蕩的柴房,後牆上被掏了個洞,幾塊磚頭放在地上,齊烈風就是從這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洞子逃下後山陡坡峭壁的。


    他蹲在洞口朝外看去,背後就是清風山的後山,因地勢陡峭看出去並不見翠山山坡,入目處既是遠方白雲藍天,乳白的暮靄從翠綠樹尖頭滲過,山風從洞中唿嘯吹來。


    “這家夥真不要命了。”高狐狸歎了口氣,手捏起一塊被摳出來的磚塊,看了看,之間上麵邊緣之處指痕縱橫,裏麵嵌著暗赫色條紋。


    “這是血跡幹涸之後的樣式,齊寨主用指甲生挖出來磚塊的吧?”李炭頭倒抽一口涼氣。


    可想而知,在門外有守衛、屋裏連個硬物都沒有的情況下,齊烈風是如何半夜跪在牆邊,用自己的手指甲一點點的摳出牆縫裏的糯米泥來,再慢慢的摳出磚頭,剛剛開始也許簡單,然而等指甲劈掉出血之後,還要繼續摳,這是何等的痛苦,這簡直和拔指甲的酷刑差不多。


    而且門外守衛沒有聽到屋裏的任何一點聲音,他連叫痛的呻吟都要忍住。


    “想死,都搞得自己這麽痛苦。真是蠢材!”高狐狸冷哼一聲扔下手裏的磚塊,負手而立。


    這時負責看守的手下躬身說道:“老大,齊寨主就穿著一身睡衣,連靴子都沒有,也沒去找馬匹和兵器,是徒步逃離的。清風山地勢極為險要,他出去沒一會,料想要逃出這山,也是困難重重,況且他還要躲開我們弟兄的眼線和巡邏,更費時間,不如我帶著幾個兄弟快馬到後山,我保證立刻把齊寨主請迴來。”


    “不必了!”高狐狸決然一揮手,好像對什麽事情下了決心。


    然後他扭頭看向了這個手下,滿臉都是奸笑:“王明傑,我記得你綽號是夜裏鷹,說你見機果斷、遇事冷靜,從你談齊猴子那白癡逃亡一事上看,小王你很不錯啊。跟我也做了不少大事,很不錯!”


    “啊?”這個手下一愣,倒不是驚喜,而是非常緊張,笑道:“老大不要開玩笑,我就是幹好任務就可以了。”


    “小夥子,想不想升官發財啊?年輕人要有誌氣啊。”高狐狸伸手摟住了這手下肩膀,親熱之極的說。


    “得了!您饒了我吧!我就是幹個眼線、巡邏、警衛的。”王明傑滿頭冷汗,和當年齊烈風被高狐狸摟住肩膀甜言蜜語一個表情:“你可不要拿我往火上烤啊,我撐不住啊。”


    “嘖,什麽叫拿你往火上烤?就這麽看你老大我的?”高狐狸笑眯眯的說道,眼睛彎了起來,像極了一隻直立行走的狐狸,還勾肩搭背呢。


    “老大,您要我幹嘛?”王明傑汗珠好像小溪一樣從頭上流了下來。


    “好事,讓你升官。”高狐狸指了指麵前的狗洞,笑道:“寨主這龜孫子跑了!不能群龍無首,你去把寨旗拿下來,嗯,沒時間做新寨旗了。你把‘齊’字給我用墨叉叉了,再找塊白布縫上去。”


    “寫什麽?寫‘高’字?”王明傑問道。


    “寫‘王’!小王你的‘王’!”高狐狸哈哈大笑:“恭喜清風寨代理寨主上任了!”


    “我不想當啊!這槍打出頭鳥啊!”王明傑哀嚎一聲:“咱們要是敢打蕭家堡,那就是官府上名列前茅的強賊了,我還沒準備好出名啊,您饒了我吧。”


    “去!年輕人怎麽能沒誌氣呢?!趕緊去!王寨主!”高狐狸佯怒著把王明傑踢了出去。


    李炭頭走過來,納悶道:“我說高爺,以您的江湖地位和名聲,您怎麽自己不做寨主呢?”


    高狐狸嘿嘿一笑:“我這人呢,就喜歡呆在暗處。嘖,最好再找棵呆頭呆腦的大樹遮陰,嗬嗬。”


    “那猴子弟兄就讓他這麽跑了?”秦五義搓著手過來,歎道:“他要是迴蕭家堡,那真的是送他娘倆一起歸西了。”


    “我自有打算。路是自己選的,那就由他去吧。”高狐狸笑了起來。


    此時,齊烈風正深一腳淺一腳的連爬帶滾的在半山腰上,他十指指甲都翻了起來,血肉模糊,上身**,因為唯一一件小衣被他撕開了包在被荊棘碎石紮得鮮血淋漓的腳上。


    他沒有迴頭看暮靄中的柴房背影,而是死死的盯著前方的藍天白雲,他低吼著:“老娘,我不會讓你死!我會拿我的命換你的命!你要等著!你要給我挺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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