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噠。


    滴噠。


    夜風嗚咽,廢墟外,由斜立石塊上滑落的血液演奏著如時間流逝一般的韻律。慘淡的月光明明滅滅的灑落在這條街道上,掩藏於黑暗中的血腥氣無聲的往四周擴散著。虛弱的葉平抵靠在破牆邊,在一旁的道路上拉出一條斜長的黑影,失去了手臂的那個臂膀微微顫抖著,望著身前不遠處那道高大的身影,煞白臉龐上,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冷然而銳利。


    “我保證,我一定會在我死前,把元昊活著帶到你們麵前。”


    這句話是方才他對胡離說的,頻臨崩潰的意識因為這句話還在強撐著,他大口喘著粗氣,滿身的汗水與噴出的鮮血交融到了一起。


    之所以會對胡離說出這樣的話,其中不乏會包含著想要讓胡離盡快離開這裏的私心,因為比起讓一個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女人留下,他覺得讓兩個男人來收拾這裏的殘局會更有生存下來的希望。


    我一定會把他活著帶到你們麵前……


    嘖,麵前麽?


    這下可真的遭了,原來剛才元昊口中並未作出解釋的‘遭了’就是這個意思,他自詡在各類電影中也見識到過各種不同類型的僵屍,對僵屍的能力多少也能估算出一些,但這變異僵屍……原來這就是現實跟電影裏的差別,那根本不是自己所設想過的脆弱僵屍,即使是自己身體莫名的變得強大後,依舊是不能傷他一分一毫,難不成真的要自己跟元昊一樣奪下它的巨斧將它腰斬才能誅殺?


    嗬,如果真是這樣,早點這樣辦的話多好……


    他整個人靠在背後的那麵破牆上,笑著磨了磨牙關,斷臂處的血還在湧出,相信再用不了多久,就算這些僵屍不去取他的性命,他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夜空中星星點點,四周仿佛因為他的受傷,沉寂的沒有一絲聲音。


    片刻後,那把巨斧再次啞然高舉而起。


    他捕捉到了這次巨斧劈落的軌跡,忍受著一次又一次衝刷著神經劇痛的他咬著牙往左邊翻滾而去,勉勉強強的躲過了這一次。


    轟——


    巨斧落下的聲音響徹了整條街道,在夜空中迴蕩著,然而流露出的隻是這單調的聲音,並未出現預想中的給予迴應。煙塵碎石濺起的同時,他踉蹌的身影在中搖晃著,或許是因為方才這一擊,他的意識有了些微的清醒。


    就沒有……什麽辦法了麽。


    高地不平的房屋廢墟裏,即使是沒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響,他依舊腳步蹣跚的一腳踩空,往側方倒了下去。寒風從街道的盡頭吹卷而來,吹散了這裏一度揚起的煙塵。視野那頭,沒有給予任何同情的巨斧再次揮起,那具高大的身影旁,幾隻殘存的搖晃身影也緩緩的朝這邊移動而來。


    咚——


    聲音再次響起的那一刻,葉平用盡了此刻所能使出的所有力氣,再一次在攻擊中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那柄巨斧再次毀滅了劈進的地方,將一些如三角架構般疊立的石塊給摧毀殆盡,粉碎的石塊下,露出了一些房屋裏原先的損壞物件。


    四個搖晃的身影先後步入了廢墟之上,路經先前的血紅之地,踩過石屑灰塵。稀薄的月光在這一刻仿佛陡然暗了暗,他左手撿起一塊帶有尖角的石塊,整個人用力的靠在身後的一塊石頭上,往上搓著,慢慢站起了身,看著這四隻逼近而來僵屍,雙眸中沒有絲毫的避讓之意。


    一個,兩個。


    揮動的左手帶倒了兩隻僵屍,可過多的失血使得他的身體開始軟弱無力,逐漸變得模糊的視線中,他眼看著剩下兩隻僵屍走到了他的身旁,卻沒有一絲氣力再次抬起左手。


    腐臭的氣味在下一刻迷蒙的傳入他的鼻間。


    他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但身體卻是準確無誤的感覺到了液體的流動,可能是失去右臂的疼痛過於強烈,以至於令得他被僵屍咬了上來都沒有意識到。寂靜的夜空下,他的身影緩緩倒了下去,連帶著撲到他的兩個身影,左手的石塊掉在了一旁。


    倒下的身影定格在了廢墟之上,他眼神有些茫然,看著身上正在啃食著自己的兩隻僵屍,他的左手往一切所能夠到的地方模索著。


    要死了麽……


    那元昊怎麽辦……


    身上,被啃食的部位鮮血噗的飆射而起,感受不到任何反應上來的疼痛或許對此刻的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耳畔,吹撫而過的風冷颼颼的,他感覺自己很冷,一種徹骨的冷,徹心的冷,他突然很想躲在溫暖的被窩裏裹著厚實的被子好好睡一上覺,很想就這樣閉上眼睛結束這如夢般的一切……因為誰也說不準,萬一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就在家裏的床上呢?


    嗬。


    如果真的是的話,那這夢也有夠真實的。


    如此想著,就在他的意識逐漸暗沉下去的時候,他蠕動的左手突然在幾塊疊壘的石塊底下模到了一根管子……


    管子?是水管麽?還是其他什麽的。


    等等!管子?


    他仿佛想到了什麽,眼見著快要合上的眼瞳猛然放大,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的左手竟徒手捏碎了趴在他身上其中一隻僵屍的腦袋,然後奮然坐起身,不管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掄起一塊石塊砸爛了另一隻僵屍的腦袋。


    這到底是什麽。


    是不是天然氣的管子?


    希望再一次湧上了心頭,他喘著氣,極其緩慢的爬到了前一刻模到管子的石塊底下,伸手探了進去。此時,他整個人就仿佛浸透在鮮血中一般,渾身豔紅,還在湧出的血順著他身體各處的傷口往外滲出,在四周勾畫著暗紅色的詭異符號。


    是死是活,就賭這一次了。


    他咬著牙,左手發力,一點一點的,將那根管子捏扁,變形。


    然後。


    噝——


    一種氣體泄漏的聲音從中悄悄的響了起來。


    聽著這股輕不可聞的聲音,即使在這般情況下,他依舊笑了出來……而且,是來到這裏後,第一次笑的這麽的燦爛。


    “這種程度的爆炸是可以做到的……”


    “是天然氣……”


    “哈……哈……”


    他在血泊中蠕動著,僅存的左手探進身體前方石塊底下,也不知是模到了什麽,詭異且不符時宜的笑著。夜空中,那月光又一次亮了起來,如飄絮般輕柔的光將這條狼藉的街道給照了個清楚,那個身影躺在地上,拿起一塊石塊,用力的對著一旁的石頭摩擦著。


    這條街道上的僵屍都已經死幹淨了,除了那個還愣愣杵在後方,用著並不完整的思緒思考著這個人類為何還能笑得出的變異僵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


    石塊間摩擦的聲音還在持續,隻是前後兩次聲音的間隔變得越來越長。


    不遠處,那牆壁旁的元昊逐漸爬了出來,他整個人貼著地麵,有限的視線中看不到葉平所在的地方,屍體、鮮血刺激著他眼中的畫麵,如同噩夢般的景象,月光下,那變異僵屍背對著他,矗立在前方十幾米處,靜靜的好似在觀察著什麽。


    “葉平哥……”


    他用著所能喊出的最大聲音叫了一下,隻是這聲音依舊沙啞,顯得渺小。


    不多時,那變異僵屍似乎停止了觀察,手中的巨斧再一次抬起,元昊的心猛地一顫,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往前伸出的右手死命的用著力,似乎隻要自己這樣,就好像能觸碰到那正在廢墟中摩擦著石塊的那人一樣。


    “……”


    滋——


    “嘖,運氣真好……”


    星光下,一句類似調侃的聲音,兩塊石塊間摩擦出了星點火花。


    然後。


    轟——


    熱量和火光自下一秒爆綻而起,滔天的火焰僅僅在瞬間就將廢墟的四周給包裹了進去,同時,也將那變異僵屍的身體給收納了進去,也僅僅是在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火紅色,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元昊心慌無措的雙手住頭,將臉貼在了地上。


    這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泄漏了多少天然氣,隻知道當元昊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整個廢墟之上都燃燒著火焰,那高大的背影仍舊矗立在那裏,但身上已是焦黑一片。


    元昊倒在後麵,望著那一朵朵跳動著的火焰,茫然的思索了好一會。


    這裏……


    到底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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