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前日曾告誡過你,不可在我大周放肆,可如此看來,你卻絲毫沒有放到心上。”


    夜風裏,灰衣人整個人的身體都被籠罩在寬大厚實的鬥篷中,雖看不清麵貌,但能夠從其近乎冰冷的話語中可以聽出,這個灰衣人並不像其他仆人一樣老邁,而是足夠年輕。


    聞言,胡人神情微凜,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但在隨後不久,便一聲獰笑,道:“我行事素來如此,況且這個小輩屢次頂撞於我,全然無晚輩之教養,我出手教訓一下應該不足為怪吧。”


    “再如何你不必你這種低賤之人教導。”


    灰衣人緩緩說道,語氣很平靜,但卻依然像之前那般愴然霸氣,完全不顧胡人的臉麵,簡單直接,卻瞬間讓周圍的修士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胡人的臉麵則是劇烈的抖了抖,被蒙上了一層寒霜,而不待其有所話語,灰衣人又繼續說道:“況且在我看來,他卻要你比更懂得禮數,最重要的是,他是人,而你們,卻根本就不像人。”


    聞言,任胡人如何平靜都無法再繼續保持平靜,因為這完全是對他們胡人最直接有效、不留絲毫情麵的羞辱。


    因為灰衣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所用到的並不是你,而是你們,那麽,他所針對的就不是這名胡人一人,而是整個燕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胡人寒聲問道。


    事實上,胡人本就生性兇猛,尤其是到了冬天,因為饑餓就會更加兇殘,茹毛飲血,幾乎與禽獸沒有區別,而他們之中懂得詩書禮儀的人也極少,所以他們最怕,也最恨別人這般羞辱他們。


    可今天,這名來自於趙王府的灰衣人卻絲毫不留情麵的道出了這一點,頓時令他驚怒。


    “我知道。”灰衣人平靜答道。


    “既然知道,你可曾想過你這般做會為整座趙王府帶來怎樣的後果?”胡人的聲音越來越寒冷,緩慢說道。


    “但我想你是錯了。”


    聞言,灰衣人卻緩緩搖頭,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胡人一眼,而是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思索著什麽,緩緩說道:“我隻是王府的一位仆人,我的意誌卻不會是王府的意誌,但你不同,像你這般粗俗醜陋之人便是整座燕國的形象,我代表的是個人,而你,卻是為整個燕國而來。”


    “大膽!”


    話音剛落,胡人便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僅存的理智也被灰衣人的話語徹底激怒,一股蠻橫狂暴的氣息驟然自其體內迸發出來,巨大的手掌猛地向灰衣人探了過去。


    “哼,不知死活,敢違抗郡主之命,哪怕是燕國公主親至也保不住你的性命,當斬!”


    說話間,灰衣人的手掌已經落到了腰間,然後抬起,一柄銀灰色的長劍便被其緩慢拔了出來。


    動作很輕,很慢,像是很珍重,但實則卻快速無比,而在這段時間裏,已經足夠讓身在其身後的陳炳看個清楚。


    準確的說,這是一柄已經殘缺的長劍,劍身僅有兩指的寬度,前麵的劍尖似乎已經由於某種恐怖的力量被生生折斷,就在那隻比成人手臂略長一些的劍身上更是布滿了數條細長的裂紋。


    仔細看去,甚至可以在其上看到諸多密布的灰塵。


    麵對胡人的進擊,灰衣人卻不為所動,僅是做了一個最簡單的動作,那便是揚劍,便有無數精氣從天地湧來,匯入劍身,令其散發出有些銀白的寒光,就在胡人的身形即將衝到灰衣人身前時,長劍猛然劈下,隻是瞬間,一團血霧便在灰衣人的劍下炸開,接著便被其用力一揮,所有的血水便化為風雪,融入了無窮的寒風裏。


    雪地裏,很幹淨,甚至連一絲血痕都沒有,仿佛這裏就如從前一般潔淨。


    但在眾人看來卻不是這般,因為他們看的真切,幾乎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相信。


    那名來自燕國的大人物就這樣被豎劈了?並且還如此簡單?


    所有人都猛然想起,這是一位來自於趙王府的仆人,並且還足夠年輕,大周何時竟有了如此的人才?!


    而當他們重新將震撼的思緒收迴時,卻發現灰衣人早已將殘劍收入了劍鞘中,然後重新陷入鬥篷的包裹中,靜靜遠去,再次消失到了黑夜裏。


    士出無名多敬畏。


    人們不知道這個無名之人的出身究竟來自哪裏,但其今夜所做的一切卻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敬畏。


    不畏強權,所代表的僅是個人的意誌,並不會因為所謂的大勢而改動想法,隻是因為胡人的放肆無畏,便當斬便斬,這便足以令每個人敬佩。


    真人如此,不枉修行。


    ……


    ……


    當陳炳再次迴到武王府已是深夜,因為身受重創,已無法抵禦肆意侵來的寒冷,令他不由打了個冷戰。


    升起一盆炭火,陳炳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之前灰衣人所帶來的震撼感依舊難從心中祛除。


    那種愴然霸氣,僅是一劍便可平定一切,令他向往。


    懷中有灰衣人臨走前留下的一瓶藥液,想必是趙滿盈授意所留,但其最終所留下的一句話語卻讓陳炳的心中宛如針刺一般。


    “在護佑下成長,羽翼終究無法豐滿。”


    打開玉瓶,其中有淡綠色的藥液在搖動,陣陣馨香撲鼻而來,宛如仙釀一般,令他忍不住吞服了下去。


    頓時之間,有一股溫熱的暖流在胸口化開,流動全身,然後瞬間變得灼燙起來,令陳炳忍不住的咧了咧嘴,連忙盤膝端坐,用念力控製著這股藥液在無數受傷的經脈血肉中穿行起來。


    這樣的修行極為痛苦,因為自己受傷實在過重,首先開源通竅便造成了內傷,再加上胡人的一掌,更是造成嚴重的外傷,內外俱發,令他經脈扭斷,隻能小心翼翼的修複著。


    屋外寒風不止,飛雪更是不曾間斷,但當過去一個晝夜,陳炳依舊沒有動靜,轉眼三日過去,依舊沒有絲毫要醒轉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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