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麽……”


    身體依舊虛弱,隻能勉強從地上坐起,整具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哪怕一陣風,都可以把自己吹走。


    “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悟性,隻是觀看此書的隻言片語,便可初窺大法,實在了不得。”


    說話的是鬆爺,隻是此刻的他卻是滿麵驚奇,有些凝重的注視著陳炳。


    得大法者,首先便要初窺,其後凝神,然後才可再論修行。


    但光憑這初窺一門,便不知阻礙了多少企望修行之人,在大周其他地方,一個村子能走出一名初窺大道的修行者,便已經是了不得,而稍有天資之人,則需要參悟數月才可初窺。


    哪怕是鬆爺這種修為強橫之人,當初也是花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初窺門徑。


    而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苦書生竟隻是隨意的翻看一遍書籍,便初窺了?


    這等情況,如果傳到外界,恐怕瞬間會引來一場大轟動。


    但也同時,也讓鬆爺的內心很不平衡,眼神深處甚至湧動著妒忌的光彩。


    對於真正的修行者來說,初窺並算不得什麽,但它卻又是無數修行起始的至關重要的一點。


    唯一令鬆爺感到寬慰的是,陳炳能夠初窺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剛才若不是鬆爺叫醒了他,恐怕此刻,陳炳便已經被燒成了一灘灰燼。


    那麽如此說來,這便不是天賦的問題,而是運氣的問題,雖然這種運氣,也依舊讓他感到嫉妒,但總之舒服了許多。


    “初窺?”陳炳疑惑,根本聽不懂鬆爺說的是啥。


    見狀,鬆爺隻好一歎,灌了口烈酒,緩緩說道:“這人就像一汪湖水,假如你讓它永遠被困在一個地方,那麽它的結果便隻能是幹涸與枯竭,但你若去開采,疏通出一條渠道,這湖水便可以順著渠道流向別處,從而便不再是一潭死水,而是富有了生命,蓄水長流,源源不絕,無窮無盡。”


    “可這湖水卻又不可胡亂開采,疏通出一條渠道,那是正法,但若是胡亂疏通出無數條渠道,那這些渠道便會糾葛淩亂,而每條渠中的湖水也並不均勻,那這湖中的水也終是有限,它便不可以蓄水長流了,隻會被這些胡亂開采出的渠道分割幹淨,最終,這條湖水依舊走向了生命盡頭。”


    “我所說的這些,無非就是想要告誡你,做事要論方法,卻不可以胡亂施行,就比如你剛才一般,你並沒有按照正確的方法進行修行,而是誤打誤撞,最終使整個神魂都被天地精氣所點燃,若不是我及時叫醒你,恐怕此刻你已經化成了一灘灰燼。”


    鬆爺所講的一切非形非物,讓陳炳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但他卻從中得知了一條重要的信息,那便是他已經達到了所謂的‘初窺’境界,並且險些因此而喪命。


    再一想到之前的那種灼熱感,陳炳頓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陣後怕。


    所謂初窺,是一個為修行者開啟靈智的過程,而它卻並不會為一個人帶來什麽,隻是讓修士們能夠隱約感受到天地之間的特別罷了。


    所以陳炳並沒有覺得自己與原來有多大的區別,心中不由對鬆爺所說的一切感到懷疑。


    既然我已初窺,那我便應該擁有了異於常人之能力,但我卻毫無變化,那麽所謂的‘初窺’便是極為荒謬的無稽之談,不足為信!


    似乎是看出了陳炳心中的想法,鬆爺卻隻是微微一笑,放下酒囊,指了指窗外的一顆足有水缸粗細的大樹,悠然問道:“你看那顆樹如何?”


    “參天挺拔,巍峨巨大。”陳炳答道。


    “那便斬了它。”


    鬆爺莫名由的說出一番話,然後在陳炳疑惑的目光中撿起地上的一根小草,向著窗外輕輕一拋,小草便緩緩向窗外飛去。


    平日間宛如螻蟻般柔弱渺小的小草,在陳炳的視線中緩緩遊蕩,並不知為何,讓陳炳忽然有了一種感覺它無比的沉重鋒利的錯覺。


    隻聽‘轟’的一聲,小草落到大樹的腰部,然後依舊飄落,整個大樹雄壯的身軀開始劇烈晃動,接著瞬間從樹身與小草接觸的地方彌漫出無數裂痕,瞬間如蜘蛛網一般擴散,大樹被小草擠壓的攔腰而斷。


    “這是……”


    見狀,陳炳霍然起身,目視著麵前的一切感覺有些不可置信。


    一根柔弱的小草斬斷的一顆大樹,這絕非人力所能及!


    就在這時,鬆爺的聲音卻從身旁悠悠傳來:“一顆草可削平山嶽,一粒塵可填滄海,抬手翻天覆日月,一劍南來斷星河,這便是修行。”


    “你平日裏所讀的那些詩書經禮,在這大千世界的麵前實在太過渺小,大道三千,又豈是那幾本簡略的書籍所能概寫的?”


    “那你也是仙人?可能長生?”


    陳炳迴想起那些傳說中能夠飛天遁地之人,無不是仙法手段,心中莫名由的生出崇敬之情,看著鬆爺目光灼灼的問道。


    “嗬,仙人?”


    聞言,鬆爺喝著烈酒的動作一滯,猶豫了片刻,有些嘲弄的說道:“塵世間所說的仙,不過是實力稍微雄厚些的修士罷了,可修行卻並不代表著成為了仙人,唯有曆經百般劫難,方可成仙,而從古史中所記載來看,哪怕是仙人都並非長生。”


    “仙人都不能長生?”


    陳炳愕然,感到有些不可理解,傳說中神仙可以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無所不能,直可以與日月爭輝,與天地同壽,而如今卻得知,仙人並非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長生二字,說來簡單,可又談何容易?”


    鬆爺的神情也有些惘然,他喝著烈酒,緩緩說道:“但你又曾可知,凡人一生壽命不過百年,生老病死,天災人禍,無一幸事,而修士卻可以存世數百年甚至上千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何嚐不是長生?”


    聽到這些,陳炳感覺神情有些恍惚,心中更多的則是不敢相信,從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到一名未來可以飛天遁地的修士,這讓他有些難以相信,因為這首先要是觀念上的轉變,才可以慢慢接受這一切。


    但鬆爺所言又極具道理,修士移山填海之能,在凡人看來,已經近仙了。


    一番交談,窗外的天空卻已微亮,風雪在東方的那抹魚肚白即將降臨的那一刻便悄然褪去,寒霜驟止,世界從未有過的清淨。


    而這時,鬆爺手中的酒也正好喝盡,隻見其緊了緊身上的羊皮大衣,依舊赤、裸著雙臂,從地上站起,拿著黝黑的鐵棍,遙望向窗外。


    “在這裏住宿一夜,鬆爺我也是厚道人,就自然不會白吃白喝你的東西,這個你且拿去。”


    說著,鬆爺便從懷中拿出了一枚拳頭大小的金錠子,丟到了陳炳的手中。


    “這萬萬不可!”


    見狀,陳炳頓時驚慌,一來是從未見到過如此巨大的金錠子,二來是覺得此物實在太過貴重,他實在是無福消受。


    而鬆爺卻怒目一睜,道:“怎麽,你小子還嫌灑家給的少?!”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


    聞言,陳炳頓時苦笑,這已經是天大的財富了,他又怎麽可能嫌少,而不待他多說,鬆爺便嚷聲道:“既然不嫌少,又哪裏的這麽多廢話?有錢都不要,真是個不開化的榆木腦袋!”


    當陳炳想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鬆爺已經拎著他的大鐵棍都到了門口,僅留下了一句話便大步離去。


    “灑家看你天資不錯,這本太上感應你且留下細心觀讀,假以時日,在這大周國境內成為人中龍鳳都不再是問題,你們讀書人都講‘無功不受祿’,灑家這也不是無故要施舍於你,而是惜才。”


    “記得有空來黑山找灑家……”


    被鬆爺一陣告誡,陳炳心生暖意,當追出門外時,卻早已不見鬆爺的身影,隻有門前的幾個深厚的腳印在證明這裏曾經有人來過。


    門前一顆斷裂的參天巨樹癱倒在地上,被積雪蒙上了一層白塏,令陳炳的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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