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神仙塢


    轉眼之間,她已經來到這人世十餘載,望著湖中那美的有些不真實的倒影,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縱是那倒影中的女子再花容月貌,清麗月兌俗,卻並非是她想要的。


    隻見女子黑眉不描而黛,櫻桃小唇不染而紅,小巧卻挺拔的鼻子,讓女子又多了幾分俊秀之美。濃密而修長的睫毛在眼窩處形成一片陰影,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仿似琉璃般光彩奪目,細看來才知道竟是墨藍之色,仿佛瑩瑩隨波而動的海紋,泛起層層令人沉迷的漩渦。


    白皙的皮膚仿佛是從冰雪中來的仙女一般,她的身形算是修長,還好不至於瘦如枯柴,遠遠看去,一襲白衣包裹著玲瓏的身段,那不足一握的纖腰被一抹玉石白色緞帶緊緊束縛著,倒也多半分嫌多,少半分嫌少。棕色的長發被隨意挽成隨雲髻,一支碧玉棱花雙合長簪飛插入鬢,清新中帶著絲絲嬌媚,傾國傾城,宛若畫中走出來的人。


    一場意外,讓她誤以為自己輪迴新生了,從繈褓中的小女嬰成長到現如今的豆蔻年華,她的心中始終無法釋懷的是曾經那二十五年的生活,她時常自嘲,難道是自己上輩子好事做多了,孟婆竟不忍心讓她喝下那碗忘憂湯嗎。


    她知道自己並非是來自這個世界上的人,甚至想到了穿越二字,可是卻怎麽也記不清自己的前世,甚至連自己本來的名字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她有時候想著,或許是自己隻喝下半碗孟婆湯便急著來投胎,所以才會有現在這般不倫不類的處境吧。


    原本以為新生的生活會平淡而幸福,可結果卻是她一出生便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被一個冷的像冰塊一樣的師父收養,弄得自己沒名沒姓,十幾年來隻知被那人喚作“羽”。


    她知道,在這個被叫做混淪大陸的地方,普通百姓是沒有姓氏的。罷了,還好這神仙塢上還有一個對自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大師兄氐澈。


    想來也覺得奇怪,這麽大的宅院裏居然隻住著這師徒三人,竟是連一個下人也沒有。他們所居住的神仙塢雖說不上富麗堂皇,但是在雲裏霧裏的神仙塢難得的那份飄逸、神秘與仙氣,卻是任何金碧輝煌的宮殿也比不上的。


    隻見粉牆黛瓦,雕梁畫棟,無不從細致之處體現了這處宅子主人的用心良苦,宅子的構造倒是簡單,可是偌大的宅院,一進去才能體會到它的別有洞天,居室裏所營造出的亭台樓閣,時而點綴在小湖之中,時而倚靠在假山之下,依山傍水,好一個瓊樓玉宇的好地方。細看去窗明幾淨,可以看出屋主人是極愛幹淨的,屋內陳設考究,竟都是一些極難得好東西。


    要說這住處自然是極好的,可唯一讓她覺得不足的便是對於三個人而言,這屋子太大太空了,羽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人,但是卻著實害怕這死一樣的沉寂。


    特別是每每當師父帶著大師兄去深山中修行,一去就是好幾個月,在一個又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羽漸漸習慣了忍受這種孤獨與恐懼,性子也愈發的由嬌弱變得剛強。


    師父從來不教她修行,盡管她在來到這個世界上不久後就明白這是一個需要依靠武力才能夠保護自己的世界。可是師父就是這樣一個令人捉模不透的性子,就如同他有著厚厚偽裝的臉龐,讓人很難揣摩出每個表情其中的深意。


    如果說唯一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教會了她瞬移與治愈的法術。隨著她自身悟性的提高和極好本能的釋放,雖隻有短短十幾年時間,但是她的治愈術和瞬移術已經達到了近乎完美的狀態。


    8.神仙塢


    每當大師兄氐澈傷痕累累的修煉迴來,她都能輕易的幫他修補傷口,對於她而言,大師兄和師父都擁有讓她不敢想象的強大力量,所以,這也是唯一讓她能感到自己有存在價值的事情。


    師父不教她的東西,她隻有偷偷的像大師兄學習,幸得有這個對她百般好脾氣的大師兄。氐澈也同樣不明白,為什麽師父將羽帶上了神仙塢,卻從不教她,哪怕隻是最簡單的一些知識。其實師父的大費苦心,又有誰能明白,可是神算不如天算,即使是這位幾乎接近神的大人物,卻也料不到,混淪大陸的命運,竟然還是在悄悄按著它應有的軌跡改寫著。


    羽唯一記得的是,在她六歲那年她就明白了她和他們的不同,在陽光下,她看到大師兄那矯捷的身姿,俯視一切獵物的霸氣。她知道,大師兄是混淪大陸風族的王子,隻有王族的血統,才能擁有如此強壯如同神一般的真身。看著在陽光下奔跑的黑色獵豹,那一刻,羽突然明白自己和師父,大師兄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沒有真身,在這個以法力論英雄的混淪大陸,自己就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獵物一樣,怪不得師父從來不教自己法術,也從來不允許自己離開神仙塢。隻有羽和師父知道,羽即使用盡全力變身,卻依然擺月兌不了人類的身體,隻不過是在身體後麵多長出一雙翅膀罷了,這樣半人半獸的樣子,讓這個曾經做了二十幾年人類的她更加接受不了。


    然而更加讓她難受的是師父第一次見到她變身後的模樣,那雙深的看不見底的雙眸中似乎蘊藏的太多的情感,羽無法一一捕捉,但是那深深的悲痛與傷感縈繞在師父俊逸的臉上,那一刻,師父似乎隻剩下滄桑。師父就那樣深深的看著羽,卻似乎又在透過她看著誰,最後,卻隻有一聲歎息,所以從那以後羽再也不敢變身了,比起自己的恐懼,她更害怕看到師父那近乎絕望的悲傷。


    “羽兒,又在發什麽呆?”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羽被氐澈這麽一拍腦袋,才忽然迴過神來。


    “大師兄。”望著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英俊男子,羽露出了她難得的微笑,似乎隻有和大師兄在一起的時候,羽才能找到一些久違的快樂。


    氐澈有著一身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加上那棱角分明的臉龐,無不彰顯著他與眾不同的英俊與高貴。他不僅氣宇軒昂、英俊瀟灑,身軀凜凜,一雙金棕深邃的眼眸尤為有神,眉如墨畫,語話軒昂,那萬夫莫敵之氣勢不愧為一代王者。


    “傻丫頭,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發呆。”氐澈也挨著羽坐在了開滿鮮花的草坪上。一碧千裏的神仙塢總有過不完的春季,徘徊的春夏之間,春花爛漫、萬木蔥蘢。在這個草長鶯飛的季節,處處都充滿了生機,樹芽是女敕綠,花朵是含苞的,花兒和草兒爭相散發著清香,春光明媚、惠風和暢。鳥兒也在嘰嘰喳喳的歡唱,處處花香鳥語、鶯歌燕舞。明媚動人的美景撩動著觀者的心,讓人情願就此融化在這詩一樣的季節裏,畫一樣的情景中,


    羽百無聊奈的撥弄著地上的青草,“迴去了不是看書、就是寫字,不是打掃房間、就是幫師父煉藥,我都快無聊死了。”


    氐澈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什麽死不死的,對了,如果實在沒事可做,你還可以繼續畫你那種很奇怪的畫,或者彈彈琴也挺好的。真不知道你的小腦瓜子裏裝了些什麽,不但可以畫出那麽奇怪的東西,就連彈出的曲子也是我從未聽過的,就仿似仙樂一般。”


    9.神仙塢


    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告訴你多少次了,那叫漫畫,漫畫你懂嗎?還有,那些曲子可不是我寫的,我是盜版來的,不過你聽了十幾年了,不覺得煩嗎?”自從她四歲時學會彈奏古琴,氐澈就開始迷戀上她的琴音,經常纏著她彈奏,搞得本來還有些興趣的事情,現在完全是為了滿足他的**而存在。


    氐澈對於羽這些新鮮的詞眼早已經司空見慣,基本上算是能夠與她正常的溝通了,他不覺得這個小師妹有什麽怪異的地方,反而覺得她很特別。從一個小小的女圭女圭長到現在的妙齡女子,氐澈可以算是一點一點看著她長大的,他恨驚訝於普通人的成長速度,要知道他可是花了一千多年才長到羽現在這麽大。


    氐澈笑吟吟的看著她,“就算你把我畫的再醜我也喜歡,就算是要聽一輩子聽到耳朵都出繭了我也不煩。”他繼而神秘兮兮的看著羽,“羽兒,你猜猜今日我給你帶什麽好玩的東西了?”


    羽看著這個明明比她還要大一萬多歲的‘老師兄’,此刻心裏已經不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這家夥,可完全不像他應該有的年齡那般成熟,至少在她麵前是這樣。比如說上一次,他送來一把長琴,其結果就是讓羽不得不更加辛勞的彈奏曲子給他聽。


    至於不知道他從哪裏搞來的五顏六色的墨彩,最後直接讓羽成為了他的禦用畫師。雖然她喜歡畫漫畫,但是總是要被一個人要求著畫像,還確實讓人煩惱,雖然這個神仙塢上,似乎沒有第二人可以讓她畫——她才不會沒事去招惹她的冰山師父。所以到後來羽都不敢接受他這些“特別的”禮物了


    就在羽正和手上的小花小草作鬥爭時,氐澈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個十多公分的小人來。


    “這是什麽?”她驚喜的看著氐澈手中的小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像小精靈一樣的人兒。


    “是要離,還記得書上說的嗎,它是用來報信的。”氐澈好不容易在山上發現一隻,便捉了來送給羽。


    看著這個人形的小家夥,羽實在很難講它當做一般寵物飼養,她仔細的觀摩著這個小人兒,它確實長得和普通人有幾分相似,可是它太瘦了,仿佛風一吹就可以吹走一般,那靈動的大眼睛泛著狡黠的光芒,怎麽看怎麽有點賊眉鼠眼的味道,那長長尖尖的大耳朵,卻又讓人忍俊不禁。羽看著這個和人長得有些像的小東西問道,“它和人一樣嗎?”


    氐澈笑得眼淚都快出來,捧月複大笑道,“傻丫頭,它不過是一種長得像人的動物罷了,你怎麽看到什麽東西都覺得它可能是人呢。”一想到上次用人參女圭女圭成功捉弄了羽,氐澈心裏就樂開了花。


    “不和你談這個話題!”羽很理解氐澈的想法,就如同氐澈完全不理解羽一樣,在這個世界中,絕對不會有人以自己是人形而驕傲,就如同在羽的理解中,那些貴族似乎都是妖精。


    氐澈看到羽的小嘴都嘟起來了,知道她有些生氣,當下將那隻要離放到她手中,“好了好了,看你,又把嘴巴嘟起來了。你看,這個小家夥可有意思了。”


    他知道羽對於新鮮的東西都充滿好奇,就如同羽的小時候,每天纏著他問十萬個為什麽一樣。所以當下最能轉移她的注意力和打消她怒氣的,絕對是這個小東西。


    10.神仙塢


    果然,羽在看了看手中的要離之後嘴角出現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這山上就我們三個人,我要它來做什麽。”


    氐澈做出沉思的模樣,“他當然有用了,比如說,你在做飯的時候突然發現沒有了柴火,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派他來通知我,讓我去上山砍柴;比如說,你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踢被子,你就可以派他來告訴我,讓我趕緊過來給你蓋被子……”


    “打住。”羽憋住不笑,“還來給我蓋被子呢,你不要搶走我的被子就不錯了。”


    “誰搶你被子了,我全身都是毛,哪裏需要什麽被子。”


    “哦?你哪裏有毛了,讓我看看,嗬嗬。”


    “死丫頭,別撓我,哎,癢死了,哈哈。”


    “為了讓它以後長胖點,我就叫它球球怎麽樣,讓它長成和你一樣的圓球。”


    “羽兒,我哪裏是球了,不信你看看,看看。”


    “嗬嗬,大師兄是死流氓,師傅快來看哦,有人在月兌衣服證明自己不是球……”


    兩個打打鬧鬧,好不開心,這些年彼此都把對方當做了自己的親人,所以言語和舉止之間早已經十分熟稔,毫無拘謹,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了,斜陽的餘輝溫柔的灑落在山間,給神仙塢穿上了一件秋季才特有的黃金紗衣。


    兩人斜靠著坐在山坡上,看著遠處的夕陽慢慢的沉下去,羽似乎特別享受這樣的場景,所以氐澈索性陪著她坐看夕陽。氐澈依舊記得當年尚且隻有六七歲的小丫頭在看到夕陽那一刻月兌口而出的詩句,“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他不知道,是怎樣深厚的才思與曆經滄桑的心境才能吟出這樣一首詩,他知道的是,在那一刻,他的心被重重的敲擊著,似乎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他,從今以後,他都要讓她開心快樂、無憂無慮。


    “羽兒,太陽都快落山了,再不迴去怕是會被師父責罰了。”說著,一頭通體皮毛烏黑,體態優雅的巨型獵豹便出現在羽的麵前。羽笑著一躍騎到黑豹的身上,黑豹長嘯一聲,似乎在說‘坐好了,咱們出發了’,於是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瞬間在原地消失。誰又能想到風族未來最優秀的王現如今卻在這神仙塢上心甘情願的做起了孰胡,孰胡是馬身鳥翼的一種獸類,在混淪大陸是各族王室才能乘騎的載人工具,可上天入地。


    話說這神仙塢位於天之南終南山之側,也算是為數不多幾個最接近神的地方之一了,可是自從一萬多年前九洞真君來到這神仙塢之後,便占為己有,先前還有幾個不識趣的人前來爭搶一番,可從沒有得逞之輩。後來漸漸的,也就沒有人敢來騷擾了。


    這風族王子也全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被這位從來不收徒弟的神秘真君所收下,據說其座下還有一不明來曆的女弟子,傳聞其資質極低,不學無術,所以坊間偶有傳聞,也全是衝著九洞真君名副其實的關門大弟子氐澈,隻可惜這些年也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而剛剛在這草地上嬉皮怒罵的二人,則正是九洞真君坐下的兩個徒弟,氐澈和羽。


    “師父,我們迴來了。”九洞真君冰山似的側臉,在聽到羽的聲音後,似乎終於裂開了一絲縫隙。


    “明日再這麽皮,便罰你隨為師上山采藥去。”雖說九洞真君長的俊美非凡,但是那千年不變的表情和一聽就會凍死人的聲音還是讓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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