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三年,在廣西梧州石門鎮北住著兩位秀才,一叫**一個叫李江,他們自幼相識一起讀書,同裏相善情誼深厚,更於同年考入縣學成為了廩生。


    兩人此時均已成家,張建家中老母尚在,還有一個妻子馬氏和一雙幼子,而李江父母卻已不在人世,妻子命短早早就染病而亡了,也未曾留下半個子嗣,隻剩他孤苦一人。


    **平時讀書刻苦,每日起早貪黑想要博取一個功名,沒想到因為長期辛勞累積成疾,就此一病不起了。


    李江與他情同手足,自是不會袖手旁觀,何況張建上有老下有小,隻靠妻子馬氏一人實在是忙不過來,於是他便代為請醫買藥,有時甚至連柴米油鹽這些日常之事也是親自操持,可是此時張建卻已經病入膏肓,延醫用藥均無濟於事,眼看著一天天就快不行了。


    病重之際他讓馬氏將李江請到家中,緊緊握著李江的手對他說道:“你我二人雖為異姓,實則卻如同親兄弟一般。此刻眼看我已是不治,恐怕要先走一步了,隻是家中實在放心不下。我的老母弱妻以及一雙幼子唯有托付於你了,請你看在我們多年情誼的份上好生照顧他們,這樣的話我就是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李江聽後悲傷不已,哭泣著點頭答應了,並指天發誓要善待他的家人,張建眼見如此方才放下心來,未過幾天便油盡燈枯撒手西去了。


    自張建去世後,李江果然不負他所托,不僅幫張家料理了後事,還給張建的兩個幼子請了師傅教他們讀書,至於平時張家的生活也多為照顧打理,張母和馬氏心中都非常感激他。


    這樣一直過了半年多,李江因為經常來往於張家,所以和張家都非常熟悉,張母和馬氏也從不把他當作外人。


    這馬氏年紀輕輕豔麗動人,雖然守寡,卻一直不願嫁人,而李江久已斷弦未娶,一來二去居然日久生情,對馬氏有了非分之想,隻是礙於兄弟之情不好表露出來,而馬氏卻對此一無所知,仍是把他當做兄長一般,隻有感激之意卻無愛慕之情。


    俗話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李江空有一番深情卻不敢有絲毫泄露,無奈之下隻好更加殷勤的侍奉張母,希望能討得她的歡心。


    有一日張母偶感風寒得了小病,連著幾天都不見好,不由心中有些焦慮。


    她本是一個迷信之人,此時懷疑自己是否時運不濟,於是便托李江幫他找一個算命先生來問問流年。李江聽罷二話不說當即應允下來,出門不到一個時辰便帶了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迴到張家,一進門他便對張母和馬氏說道:“這是前街的算命先生王十,別看他眼睛看不見,卻是身懷異術,卜算吉兇時有靈驗,在此地可是大大有名,我專程前去花了一番口舌,好容易才將他請到家來。”


    張母一聽甚是歡喜,連忙請算命先生上座,又讓馬氏泡了一杯好茶端了上來。


    馬氏看這王十倒八字眉苦瓜臉,坐在椅上也不多言,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說不定確實有點能耐,於是便讓李江告訴他張母的八字。


    王十仔細聽罷,隨即低頭屈指掐算半天,然後雙眉微皺麵帶憂色對其說道:“我推算老太太的八字,當是親子難留啊。”


    張母一聽便驚道:“先生果然厲害,我兒剛剛病故還不曾一年。”


    王十又道:“不過從命相看,老太太晚年還能享受螟子之福,雖然眼下是得了小病,不過不出一月就能痊愈,大可不需為此擔憂。”


    張母聽罷此言心中才有所寬慰,於是又讓王十推算一下馬氏和兩個孫子的八字。王十算罷對張母道:“以我方才算來,夫人本就命硬克夫,但是倘若能另嫁他人,則不僅能夠享受榮華富貴,夫妻二人還能白頭偕老。至於二位公子皆是命中坎坷,今年幼子隻怕還有一場災禍。”


    馬氏本就矢誌守節,此時一聽王十話中之意似乎是讓她改嫁,再聽得連兩個愛子也會有禍,這一下心中不由是怒火翻騰,再也忍耐不住,當即便罵道:“你這瞎子胡說什麽!莫非你眼睛瞎了心也瞎了不成?”


    一邊罵一邊就要趕王十出去。


    李江見馬氏發怒,趕緊拉著王十走出門外,王十一邊走一邊迴頭忿忿道:“你命中本該如此,卻遷怒於我,這是天意,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李江在旁不停勸著他將他一路送走,迴頭進入堂中又去安慰張母,向她請罪說自己找的算命先生不好。


    張母倒是半信半疑不置可否,馬氏卻是氣猶未平,良久都不發一言,李江由此知道馬氏之心不可動,於是自此以後侍奉張母更是殷勤周到了。


    數天之後張母的病果然痊愈了,可是沒想到僅過了三個多月,馬氏的次子竟然因為出痘而夭折了,張母和馬氏不禁大為悲慟,唿天搶地痛不欲生,這次仍是李江趕來幫他們料理好後事,將一切安排妥當。


    張母痛定思痛想起算命先生王十的話,不由心中一動,覺得王十當初的預言都已經一一應驗了,依他所言,隻怕自己的長孫以後也難逃一劫,若真是如此,日後待自己風燭殘年之際,誰又能來養老送終?想到此處她不由哀歎連連抹淚不已,待抬頭看見李江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倍感親切,想到他朝夕都來家裏侍奉自己,不僅盡心盡力而且從無半分怨言,實在是一個老實厚道之人啊。


    正在張母暗自讚歎間,忽聽有人在外敲門,她打開門一看,原是鄰居施老太婆到她家串門閑坐。


    兩人聊天間張母即將以前找人算命之事告訴了施老太,施老太聽她說完便安慰她道:“瞎子說的話豈能相信?依老身看你應該重找一個算命先生來推算一下,這樣才能消除你的懷疑和憂愁。”


    張母一聽覺得此言甚合己意,於是便將這事托付於她,請她再尋一個算命先生,施老太滿口應允,寒暄兩句後便起身告辭而去了。


    第二天一早施老太便領著一個姓陳的算命先生來到張家,一進門便對張母笑道:“昨日下午老身在街上四處打探,總算是不負所托。這陳先生可是附近有名的算命先生,他推算的事情沒有不中的,所以老身就親自登門將他請來為你推算。”


    張母一聽趕緊讓陳先生上座,隨即又拿出自己和馬氏以及長孫的八字讓陳瞎子推算。


    隻見陳先生屈指掐算口中喃喃不已,過了好一會方才抬頭對張母說了一排話,意思和上次王十所說的大同小異。


    張母一聽這陳先生所言也是如此,心中更是堅信不疑,此時她想要兒媳改嫁的心意已決,施老太也在一旁頻頻以將來孤身貧苦之語來激她,張母更是心驚不已,待送走客人之後她便對媳婦馬氏說道:“我們兩人一輩子的希望都在此五尺孩童身上,倘若再如算命先生所言有個三長兩短,根本俱斷之下你我二人將來又能依靠誰呢?以我看來還不如趁著你現在年紀尚輕再找一人入贅於我家,如此你既得所願,我也可以安度晚年了,卻不知你意下如何?”


    馬氏乍聽此言不由大驚失色,隨即便失聲痛哭起來,一邊哭泣一邊對婆母說道:“自夫君去後,我矢誌終生不嫁,若是依母親之言卻是萬萬不能。”


    張母眼見她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但她心意已決,第二天一早便去找施老太商議找一個上門女婿之事。


    施老太先是說了數人都不合張母的心意,後來說著說著言語中微微露出李江此人不錯,張母一聽這話正合此意,當即便讓施老太托人前去做媒。


    李江見施老太和媒人一起來到他家,不禁麵露驚訝之色,待聽得她們的來意之後當即嚴詞拒絕道:“我和張建生前以兄弟相稱,兩人情同骨肉友誼深厚,如何能做出這樣不齒之事呢?若是因為害怕日後她們沒有倚靠,那麽我則當盡我所能以孝養天年,現在大可不必以此為慮。”


    施老太勸了幾句李江仍是固執不可,見他不為所動,隻好迴去把這話原封不動的轉達給了張母。


    張母一聽更覺李江為人誠實厚道,想讓他入贅張家的念頭就更強烈了。


    於是便每日早晚不停都在馬氏麵前述說此事,並將李江所言告訴了馬氏,以此來證實他非常忠厚可靠。


    馬氏見此情形,知道婆母讓李江入贅之意已決,於是躊躇良久方才答應下來。


    張母見兒媳應允下來不由心中歡喜,連忙請施老太為媒再次上李家門去提親,李江這次仍是滿口推辭,可最後實在經不過眾人的百般勸說方才勉強答應下來,來到張家拜張母為繼母,當著眾人的麵立了憑據,然後選了一個吉日定下了入贅的日期。


    到了成親的那一天,李江盛服華裝鼓樂齊鳴,親自騎著馬前往張家,滿麵洋洋自得之色,而施老太也興衝衝惦著小腳跟在後麵。


    沒成想剛到張家門前,卻忽然刮起了一陣旋風來,眾人瞬間隻覺寒氣逼人毛發聳立,渾身的冷汗出個不停。


    接著便是一片昏天黑地,所有的燈燭也被吹滅了,眾人此時都感覺像喝醉酒般頭暈眼花昏昏欲倒。此時李江還在馬上左搖右晃,忽見張建滿麵怒色的從屋內奔出,身後還跟了數人,每人都是手持繩索枷具,氣勢洶洶的向他撲來。


    李江見狀不由雙目圓睜麵如死灰,心中駭懼欲絕,大叫一聲便從馬上摔了下來,鮮血如潮水般從口中洶湧而出。


    眾人見狀不禁大驚失色,急忙上前將他七手八腳的扶起,再一看他已是命氣若遊絲奄奄一息了,於是便趕緊手忙腳亂的將他抬迴家中,剛放在床上他便蘇醒了過來,瞪著雙眼自言自語起來。


    眾人開始以為他得了心疾神智不清以致說起胡話來,可是再聽下去卻越聽越奇越聽越是驚心,這才知道此事大有蹊蹺。


    原來眼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江為了謀得馬氏而所設的騙局。


    當初李江一聽張母讓他去找算命先生,便知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出門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王十,而王十本是他的遠房表弟,自幼雙目失明,學點周易術數混口飯吃。


    李江找到他便如此這般的麵授機宜,交待好之後便將他帶到了張家,事畢之後還給了他不少銀錢作為酬謝。


    而第二次張母和施老太太在家中聊天的時候,卻沒想到這一番話卻站在旁邊的李江聽了個滿耳,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一見施老太離開自己連忙編了個借口也向張母告辭而去,一出門便急步追上施老太,將自己的來意告訴了她,眼見她麵色尚且猶豫,趕緊又從袖中拿出幾錢散碎銀兩交給她,請她在老太太麵前多多美言兩句。


    施老太本有點猶豫不決,此時見錢眼開,覺得自己不僅有好處還能成人之美,於是便也同意了下來,不用說找的陳先生也是他們提前串通好了的。


    後來到了上門說媒的時候李江先是故意推辭,以此來向張母及馬氏表達自己的忠厚,如此這般才算將張母之心打動,最終得以入贅張家,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待得李江自己述說完畢,忽麵現驚恐之色,指著床前大喊道:“張建帶人來捉我了,千萬不要綁我,我隨你們去,我隨你們去。”


    說畢便張嘴吐出幾口鮮血,就此氣絕斃命。


    再說當時李江準備入贅張家的時候,馬氏常常露出微笑喜悅的樣子,等到成親的那一天,李江馬上就要到張家門口了,別人都勸她趕緊換上吉服,於是她便獨自上樓閉門妝扮去了,一直等了很久都還沒有見她下來。


    這時李江在門口忽然跌下馬,正在眾人驚叫連連忙作一團之時,有人忽然聽見樓上閨房傳來一陣轟隆震動之聲,隨即大聲唿喊馬氏也不見有人答應,眾人知其有變,急忙上樓破門而入,發現馬氏已經躺在地下人事不知,抬頭一看梁上還有一截斷繩尚在隨風飄蕩。


    幾個婦人用手一摸好在她心口尚溫,還有點氣息,於是連忙讓人找來薑湯灌了下去將她救醒。


    馬氏醒來後便對眾人道:“入贅之事婆婆心意已決,我雖不敢違逆,但是也萬萬不能相從,思來想去唯有一死了之。方才懸梁自盡氣息將絕的時候,感覺魂魄已經離開了身體,正飄蕩間忽見我的夫君從樓上的窗戶跳了進來,將脖頸上的繩索扯斷,接著對我說道:“李江已被我捉去了,你為何還要尋死呢。”


    說完他就不見了,於是我才漸漸蘇醒了過來。”


    眾人聽罷都驚訝不已,心中也不知此事真假,可再一看馬氏脖頸上勒痕猶在,而且她的內衣處處都用線密密縫了起來,不由再無疑心,都感動的落下淚來。、而施老太當時在李江見鬼之時也驚嚇過度一頭栽倒在地上,將頭碰到門前的台階上,以至於整個麵目都青腫起來,迴去之後臥床數月請醫延藥方才痊愈,隻是自此之後一隻眼睛失明一條腿也跛了。


    更奇怪的是在李江入贅的那天夜裏,王十在熟睡之時好像被人抓起仍在地下,當時就折了一條腿變成了殘疾,而陳先生也在夢中喃喃不已,似乎和人大聲爭論著什麽,等到家人將他喚醒卻發現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就此變成了啞巴。


    張氏婆媳至此才知李江用心險惡,設下深謀引誘她們入局,而王陳施三人都是和他一夥的,次子之亡隻不過是巧合罷了。


    張母自此以後更加覺得自己的兒媳忠貞孝順,平時對她也是愛憐有加,連這周圍十裏八鄉的人們聽說此事後也都很敬重她們。


    張建的長子苦誌勤讀發憤圖強,後來在康熙年間中了進士,官至巡撫,而他的母親馬氏也因此被皇帝賜予誥命夫人的封號,一直活到八十五歲方才壽終正寢,知道的人都說這是因為其苦誌守節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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