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迴來!”


    路遠一把抓住了那漢子的手,另外一隻手死死的卡住了那漢子的下顎,然後他便看到了那是什麽,一塊黑乎乎的雜糧餅,瓶蓋般大小。


    “還給我,還給我……”


    女人的頭上冒著血,可依舊在拚命的掙紮著向這邊撲來,四五歲的小女孩在地上無助的尖叫著嚎哭著。


    看著那沾滿口水的小小的一塊雜糧餅,路遠悲哀的發現自己的胃液都在沿著嗓子往上湧,很想嚐嚐那東西的滋味,雖然他明確的知道那點食物添加了太多的麩皮等東西,還沾著那漢子惡心的口水,然人想吐。


    他也注意到了身旁的牛疙瘩等人喉嚨湧動的樣子,還有周圍的難民兩眼放光的像是看到了金子一般的眼神。


    這不僅僅是一點食物,有時候,它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沒有身臨其境,就絕對無法理解為了這麽一丁點食物那女人會頭破血流,那男人會暴戾到出手傷人。


    路遠幾乎硬生生的將那點食物從那漢子的嘴裏扣了出來,遞迴給了那女人。


    “你找死!”


    那漢子厲吼,猛的在腰間一拽,拔出了一把刺刀便當心猛捅了過來。


    在這樣艱難的世道裏,人為了活著做出什麽事來,路遠都覺得可以理解,哪怕是殺人,放火,都可以理解,誰不想活下去?


    但是,從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口裏搶食,並且對自己動刀,那就不能容忍了。


    冷哼聲中,路遠一拳砸中了那漢子的手腕,另一手猛的捏住那那漢子掉落的刺刀反刺了迴去,他聽到了牛疙瘩在撕裂一般的尖叫,看到那漢子忽然像是認出了路遠般欣喜的眼神,然後便看到了那漢子胸口噴湧的血,灑落在了那小塊的雜糧餅上。


    女人撲過去撿起沾滿血的雜糧餅擦也不擦的便塞進了小女孩的嘴裏,小女孩滿嘴是血的吸允著,費力的咀嚼著,看起來像是在咀嚼著人肉一般。


    這隻是小小的插曲,其實很多地方都在發生,隻不過被路遠正巧碰到了而已。


    路過的難民目睹,然後木然的走開,甚至那女人也抱著那女孩走了,除了地上那被刺刀捅穿了胸口的漢子傷口裏咕嘟嘟的向外冒著熱氣騰騰的鮮血之外,似乎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路,路遠……”


    倒地的漢子虛弱的叫道,一張嘴口裏便湧出了無數的血。


    “你認識我?”路遠皺眉。


    “他是川軍連徐雲的手下,跟我們從楓林渡口一起殺過來的……”


    牛疙瘩哽咽道,王麻杆楊宗滿大狗熊扭過了頭,他們實在不忍看到一個跟著自己屍山血海都殺過來了,甚至能從南京城都活下來的人,居然在這裏為了那麽一丁點的食物而殺戮,丟盡了所有的尊嚴。


    那漢子抽搐了幾下便死去了,路遠依舊記不得他的樣子和名字,這陣子跟著他的人太多,死了的一太多,他記不住。


    他能記住的也就是那麽幾個,胡理軍,解固基,楊全林,猴精蘇雅他們。


    可即便是這漢子他能記住,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還是會一刀將他給殺了,人餓瘋了可以做任何事,但軍人不行,即便軍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保護不了老百姓,也不能仗著武力去傷害他們。


    天黑了,大片大片的難民各自找到了避風的地方,休息,等到天亮的時候他們又會從各處湧出來,繼續逃命。


    路遠踹開了一幢破爛的木屋住了進去,他們今天的運氣不錯,不用像前些天一樣露宿荒野了,至少有個屋頂遮頭,有牆壁避風。


    火堆生起來了,破屋裏便有了微弱的光線和溫暖。


    楊宗滿找到了一口破鍋洗洗刷刷,然後燒水,王麻杆和牛疙瘩在屋子裏翻箱倒櫃企圖找到一點吃的,但恐怕要和往常一樣前些天一樣無功而返。


    “忍住點,我知道很疼!”


    路遠在查看大狗熊胳膊上的傷口,已經化膿腫的厲害,以他的經驗恐怕拖不了多久了,再拖下去,即便是有最好的醫生,都得截肢了。


    大狗熊明顯也知道自己的傷勢不容樂觀,但依舊若無其事的笑:“該死的小鬼子老和我的胳膊過不去,上海下來胳膊就傷了,好不容易才好,現在又傷了——又不是豬腿,要是豬腿還能燉一鍋給大家熬湯,哈哈!”


    “人肉是酸的!”


    楊宗滿便也咧著滿嘴的黃牙怪笑,用不知道什麽樹葉子卷了一個喇叭筒吧嗒吧嗒的抽,嗆的滿眼淚咳嗽道:“沒吃的也算了,現在連旱煙也沒有,真是要了老命了……”


    “抓住它抓住它!”


    “疙瘩,快點堵住它啊,往你那邊去了……”


    就在這時,王麻杆牛疙瘩那邊卻尖叫了起來,半屋子都是雞飛狗跳的聲音。


    “什麽東西?”


    路遠楊宗滿蹭的一聲站了起來衝了過去,便看到王麻杆牛疙瘩二人餓虎撲食的滿屋子飛撲,搞的雞飛狗跳,一隻拳頭大小的老鼠滿屋子奔命亂竄。


    嗷的一聲,路遠和楊宗滿也撲了上去,身體裏瞬間爆發出了猛虎般的力量,甚至比打鬼子的時候都精神。


    他們都是從屍山血海裏殺過來的,每個人的手底下都最少有好幾十條小鬼子的命,身手絕對差不了,但他們畢竟不是貓,雖然用出了比殺鬼子更瘋狂的勁頭,依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老鼠從幾人的縫隙間竄了出去,衝出了門口。


    “該死的,比小鬼子滑溜多了!”王麻杆氣的直咬牙。


    牛疙瘩滿臉苦楚,他不是貓,但依舊在想念那老鼠身上的肉。


    “明天應該能到六安縣城了,那邊是重鎮,一定會有國.軍把守,在那邊一定能找到吃的的!”


    路遠苦笑著從地上爬起來,隔壁屋子裏卻響起了吱吱的哀鳴聲以及大狗熊的怪笑聲:“老子看你跑……”


    “哈哈哈,有吃的了!”


    王麻杆等人嗷的一聲從屋裏竄了出去,便看到大狗熊一腳將那老鼠踩成了肉餅,正得意的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拳頭大小的老鼠有多少肉?連貓吃都不夠。


    對在南京城開戰之後就基本餓著,過江之後草根樹皮的熬了十幾天的他們來說,更是連塞牙縫都不夠,但現在,他們終於能喝上一鍋熱騰騰的老鼠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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