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了才是俘虜,你看他像投降了嗎?”


    路遠摟著牛疙瘩的肩膀循循善誘,牛疙瘩的刺刀上除了泥漿,什麽都沒有,這是戰爭,戰爭容不下善良和憐憫。


    地上的鬼子在嘶吼嚎叫,渣子們聽不懂他在叫什麽,但路遠能聽洞,他在叫:“你們這群支那豬,劣等人,殺光你們,殺光你們……”


    “殺了他,快點!”


    路遠催促道,但他越是催促,牛疙瘩便越是反抗,原本敬仰崇拜的眼神,此刻已經變成了厭惡。


    渣子們倒是無所謂,但他們還是希望活著俘虜,畢竟那能讓上峰高興,上峰一高興,說不定就會有獎賞。


    “路遠,別逼他了,這鬼子活著比死了更有用!”胡理軍道。


    焦大鵬扒開人群過來,看著那鬼子傷兵樂的後牙槽都出來了:“說好的,他是我的啊!”說著就要去抓。


    戰場已經打掃幹淨,近百具鬼子的屍體正被樂嗬嗬的二連士兵們搬運迴去,這是他們的戰功——先前商量好的,二連協同三連駐防,所有的繳獲和功勞都歸二連,自然也包括這個鬼子。


    槍栓拉開,槍管已經頂在了焦大鵬的腦門上,路遠的聲音冰寒:“他死了再歸你!”


    “路遠,把槍放下!”


    “逃兵,你龜兒瘋了嗎?”


    胡理軍和渣子們齊齊怪叫,他們感到了殺氣,他們毫不懷疑,焦大鵬要是真敢亂來,這家夥會一槍轟爆他的腦袋。


    “龜兒子,放開我們連長……”


    “這王八羔子還翻了天了!”


    二連的士兵們哇哇怪叫著湧了上來,他們對路遠有著複雜的情緒,一方麵他們知道這次能消滅這麽多的鬼子,很大程度上都得歸功於他,但另外一方麵他們又很不服氣——因為這家夥是三連的人,不是他們自己人。


    軍隊,從來就是個壁壘森嚴的地方,連與連,甚至班與班之間,都在不住的明爭暗鬥,都在互相較勁。


    這有利於戰鬥力和凝聚力的形成,當然效果也有負麵,比如容易形成互相看不順眼的小團體。


    “都閉嘴!”


    焦大鵬哈哈一笑,讓手下們閉嘴,輕輕扒開槍管看著路遠道:“好嘛,你決定,反正我不差他一個……我欣賞你,要是你想來二連,隨時歡迎,隻要這場仗我不死,包你升官,咋樣?”


    “****的焦大鵬,當著老子的麵挖牆腳?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胡理軍火了。


    焦大鵬嗤笑一聲道:“老胡,你清楚的,路遠是條大魚,你這池塘太小,養不住他!”


    “你那池塘也大不到哪兒去!”


    胡理軍和渣子們齊齊怪叫:“逃兵是我們三連的人,他哪兒也不去,死也跟我們死一塊兒,埋也埋一起……”


    路遠不管這些,隻是一把將牛疙瘩拖了過來,厲吼道:“捅死他,快點!”


    “不,我不!”


    牛疙瘩拚命掙紮,可路遠一把將他抱住,死死的捏緊了他手中的槍,慢慢的刺向了那鬼子傷兵,吼道:“你記住了,鬼子是沒有人性的,你不殺他,將來他就會殺你,他不但會殺你,他還會強暴你的姐妹,連你八十歲的老娘都不會放過,他會殺光你全家,搶走你的所有食物,所以他們有罐頭吃,而你隻能吃糠烙成的雜糧餅子……”


    “我可以打鬼子,在戰場上打——他是傷員,是俘虜……”


    牛疙瘩嚎哭震天,掙紮卻無濟於事,甚至連丟開槍都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路遠死死的握緊自己的手將刺刀一點一點的捅進那鬼子傷兵的胸口。


    嘶吼震天的鬼子兵感到刀鋒的冰涼,刺破肌膚的刺痛,終於害怕了,眼淚鼻涕橫流的尖叫道:“別殺我,別殺我……饒命……”


    人就是這樣,無論多麽不怕死的人,當他真的被拉出去打靶的時候,往往也是會嚇的尿褲子的,隻有在真正的死亡來臨之時,人才會真的被恐懼抓住,再也無法擺脫。


    “逃兵你別逼牛疙瘩了,讓我們來!”


    猴精王麻杆楊宗滿道,並且躍躍欲試,他們可不是牛疙瘩,殺個俘虜屁都不是。


    “你們在幹什麽?”


    後方傳來了解固基和楊全林的吼聲,渣子們,二連的戰士頓時嚇的縮成一團,露出了其中的路遠和他抱著的牛疙瘩,還有驚恐尖叫的鬼子傷兵,以及那冰冷的刺刀。


    “路遠,放手,團長來了……”


    胡理軍楊宗滿尖叫,殺俘可是大事,特別是在長官麵前,當場拉出去槍斃都不是沒可能。


    路遠隻是悶哼一聲,雙手一發力,刺刀便狠狠的貫穿了那鬼子兵的胸口,發力一攪然後拔出,血水噴出幾尺來高。


    “就是這樣,跟殺豬其實差不了多少,記的這一絞很重要,傷口會極難愈合,很多人會等不及救護就會流血過多而死……”路遠還有心情指點著刺殺訣竅,完全不顧牛疙瘩已經吐了一地清水,不顧眾人那難堪的神色。


    “路遠他,不是有意的……”


    胡理軍幹咳了一句,這解釋連他自己都不信。


    “死了這麽多弟兄,總要發泄一下的,團長……”


    焦大鵬比較會說話,指了指不遠處那成排的川軍屍體,雖然日軍傷亡很大,川軍們占據了優勢,但事實上他們的傷亡也不小,三連的四十多號人,現在已經隻有三十來人了,還有七八個傷員,二連的死傷更多。


    “你為什麽要這麽幹?”


    解固基過來,死死的盯著路遠,兩人的臉幾乎要貼在了一起。


    “給戰死的弟兄們報仇!”路遠吼道,他不想被拉出去打靶。


    呯!


    大馬靴狠狠的踢在了路遠的小腿上,疼的他彎腰直揉,周圍的胡理軍焦大鵬等人開始齜牙咧嘴一臉肉疼,明顯他們沒少被踢過。


    “站直了,說實話!”


    解固基臉色鐵青的大吼,卻沒有暴走的跡象,這讓眾多渣子們稍稍鬆了口氣,白天的時候,路遠可是差點被他一槍崩了的。


    “因為我高興!”


    路遠道,然後飛身急閃,他可不願意在同一條河流裏摔倒兩次,更不希望被人在同一個位置被踢兩腳。


    “混蛋,團長踢你你還敢躲?”


    兩名警衛獰笑著拎起了槍托,一旁的楊全林冷哼一聲,兩名警衛頓時一哆嗦將槍收了起來——這話,以前可是楊全林的專利,而今天,他不但沒有舉起槍托砸過去,甚至也阻止了別人這麽幹。


    英雄惜英雄,莫過於是吧,他想。


    “過來!”解固基招手。


    路遠便退的更遠了幾步,歎氣道:“我們的戰士很多人都太過善良,拚刺刀的時候居然不敢出刀——這是戰爭啊,你不殺他,他們就會殺你,我隻是希望他們堅強點……”


    所有人沉默了,他們不敢相信,路遠居然是因為這個,才逼迫著牛疙瘩殺人,他們更喜歡另外一個答案,那句因為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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