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長,我們連隻有四十個人啊,連一個排的編製都沒有啊……”胡理軍真要哭了。


    解固基獰笑道:“領軍餉的時候,可沒聽你說隻有四十個人啊——這麽說你是在吃空餉喝兵血咯?你知道吃空餉喝兵血,是殺頭的罪吧?”


    “……那餉,也沒發我手裏啊!”


    胡理軍滿臉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反正臉色難看的跟吃了****一樣。


    “那你的意思是我吃空餉喝兵血咯?”解固基冷笑道。


    胡理軍真哭了,借他倆膽他也不敢說這話啊,可連蘆葦蕩加這三百米,足足近五百米的防線四十個人守,他也死活不敢答應。


    “連長,接命令吧!”


    路遠忽然開口道:“大不了,弟兄們將這百十斤撂這兒,何必像叫花子一樣的求人?”


    “是啊連長,咱們三連不求人!”


    “就是呢,一看到這地方就知道死定了,橫豎是個死!”


    渣子們七嘴八舌的叫了起來,胡理軍待他們不錯,誰也不想看他被逼的如此狼狽。


    “對對對……”


    牛疙瘩在吃餅,可在這種時候也不甘人後,噴出一口渣子。


    “嗚嗚嗚……”猴精在泥水裏吹出一串的氣泡表達著支持。


    解固基走到了路遠麵前,逼視著他,路遠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的畏縮,兩個人像是兩杆槍,目光對撞中,似乎有火花閃現。


    “見了團長不知道敬禮,胳膊肘生鏽了是吧?要不要我拿槍托給你鑿鑿?”楊全林獰笑。


    猴精呸呸的吐著泥水試圖喚起路遠的注意,他可知道那姓楊的手有多黑,現在他都感覺自己的整個腰都快癱瘓了一樣。


    楊宗滿在劇烈的咳嗽,牛疙瘩在弱弱的遠哥遠哥的叫,渣子們將泥水跺的拍拍直響,胡理軍偷偷的拽路遠的衣角,他們想讓路遠明白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硬道理,更何況解固基是團長,而他是個大頭兵,地位差了幾千裏,一槍給他斃了都沒人敢幫他喊聲冤。


    路遠沒有理會這些提醒,隻是深深的看著解固基的眼睛道:“在我的記憶裏,你是個英雄,可我沒想到你隻會對下屬耍官威,你讓我很失望……”


    “反了你了!”


    楊全林勃然大怒,槍托帶著淩厲的風聲便向路遠砸了過去。


    “住手!”


    解固基低吼,死死的盯著路遠低吼道:“我是個什麽人,不需要你來評價,我也喜歡有脊梁的人,因為我們的國人軟骨頭太多——這防線給我守住,硬骨頭不是挺出來的,是打出來的!”


    “是是是,我們一定守住,一定打出個樣子來!”胡理軍將腦袋點的跟雞啄米一般。


    “走!”


    解固基撂下這話,頭也不迴的走了,看也不看胡理軍一眼。


    “小子,希望你打仗的本事跟你的嘴巴一樣厲害!”楊全林陰測測的獰笑著,然後快步跟在了解固基的身後。


    “團長,記的告訴大夥兒,飛機轟炸的時候,千萬不要亂,千萬別紮堆——小心重炮,炮響的時候讓大家蹲著,別趴地上!”


    路遠大吼,他不敢說的太多,萬一沒發生或者真的發生了,他都不好交代——誰會相信真的有人能從未來迴到現在?


    解固基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幾分鍾之後,前方便也響起了一聲接一聲尖厲的慘叫,猴精便揉著腰咒那姓楊的不得好死,渣子們用屁股都能想出來,這些慘叫聲是某個家夥又用槍托揍在了誰身上。


    同時傳來的,還有解固基那恨鐵不成鋼的咆哮聲:“都給我動起來,連三連的那幫廢物都知道要修築工事,要提早準備,你們特麽的連一幫廢物都不如嗎?都特麽給我散開點,大炮過來,一炮炸一片……”


    路遠微微笑了,解固基終究還是聽得進去人話的。


    “你特麽才廢物呢!”


    渣子們正弱弱的罵迴去,隻是聲音低的生怕人聽到,他們惹不起團長,但他們覺得自己更惹不起的那姓楊的槍托,看著現在猴精齜牙咧嘴的樣子,他們覺得自己的腰都開始疼了起來。


    路遠看著胡理軍想問問為什麽整個團對三連這麽看不起,不過當他看到身邊這群站著東搖西晃坐著像灘爛泥,既像流氓又像大煙鬼還像要飯的,總之什麽人都像就是不像軍人的渣子們的時候,明智的閉上了嘴巴。


    這是一群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家夥,又如何讓別人看得上他們?


    不過他從這群渣子們身上看到了凝聚力,雖然這凝聚力是因為他們隻有在這渣子般的連隊裏抱團取暖的才能活下去,要是離開了這個連隊,他們哪裏都混不下去才產生的。


    但路遠相信,這凝聚力隻要利用的好,說不定能讓某些人徹底的改變他們對三連的看法。


    “這地方,怎麽守啊?”


    胡理軍在抓頭發,兩百多米寬長在灘塗爛泥裏的蘆葦蕩,兩百多米寬一覽無餘的開闊地,阻擊戰,集團衝鋒,十幾米寬的豁子一個人守,該怎麽守?


    他實在是沒轍了。


    “老楊牛疙瘩,你們帶幾個身板弱的去將槍刨出來擦幹淨,剩下的人,都跟我來!”


    路遠直接向渣子們下達了命令,胡理軍這種靠著在這種軍閥隊伍裏多混了幾年飯才當上的連長,他覺得自己最好別信他能拿出什麽好的駐防策略,如果不想看著這幾十號渣子一天就全部報銷的話。


    “逃兵,你龜兒越權了哈!”


    “就是,仗著自己有點文化,直接就不將連長放在眼裏了……”


    “把連長放在眼裏?他龜兒連團長都不放在眼裏——不曉得蔣委員長他瞧不瞧得起!”


    渣子們又開始怪笑,擠兌著路遠的同時也擠兌著胡理軍,不過跟在路遠的屁股後頭跑的歡快,從那女人,到搞到那麽多槍,他們現在對路遠的佩服已經到了滔滔不絕的地步。


    王麻杆道:“你咋個曉得團長會來我們這邊查槍?****的能掐會算嘛!”


    “能掐會算個錘子,龜兒就沒算出老子挨的那一下——那姓楊的不得好死!”猴精怒罵,想起那一槍托又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冷顫。


    “就這兒開始,一直挖不要停,能挖多深挖多深,土別亂丟,在前麵每隔著三十步壘一道假掩體!”


    路遠用鍬把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常常的斜y字形,開叉的一邊延伸向防區的正中,另外一頭延伸到蘆葦蕩中。


    渣子們二話不說立即開幹,軍工鏟不夠,就撿石塊撮,用手捧,用所有他們能想到的方式。


    “路遠,這陣地,太凸前了吧?和友軍的陣線至少凸前了五十米啊,要是日本人打過來,友軍想支援都來不及!”胡理軍有些擔心。


    “支援?”


    路遠冷笑道:“咱們連都有一大半的空額,整個團有多少你不清楚?現在大家都隻能顧著自己,實在不行,咱們順著戰壕撤進蘆葦蕩裏,小鬼子要是嫌命長,就追進來試試!”


    “那是,槍我們沒小鬼子打的準,打近身我們就占便宜!”


    渣子們齊聲附和,兩眼放光,他們不傻,知道自己的短處在哪裏,至於近身肉搏,都特麽兩條胳膊架一個腦袋,反正自己命賤,比起來肯定自己這方占便宜!


    “那我們這斜防線,不是將鬼子往隔壁那邊趕?”胡理軍道。


    “連長,你這連長還真是不如逃兵!”


    楊宗滿咧著滿嘴黃牙嘿嘿笑道:“你沒看到?團長對我們不放心,在隔壁那邊有突突突……馬克沁!”


    “那我就放心了,能趕多少過去趕多少過去,整個團就兩挺重機槍,居然一挺分咱們旁邊,連長還是很關照我們的!”胡理軍老懷甚慰的嘿嘿直笑。


    猴精癟嘴:“要是關照我們,就該將馬克沁放我們這邊,人家那還是看不起咱們三連,怕我們守不住!”


    “就你話多,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胡理軍老臉通紅,簡直感覺自己被撤掉了最後一塊遮羞布,惱羞成怒的將猴精又給踩進了泥水裏。


    “大狗熊,麻杆,你們兩個跟我來一下,拿上槍!”


    林楓迴去提了剛擦過的毛瑟和兩把好槍過來丟給二人,一人一把大刀片鑽進了蘆葦蕩裏。


    “哎,路遠,你們幹嘛去?”胡理軍叫,卻沒得到迴應。


    大狗熊悶聲悶氣的道:“逃兵嘛,說不定又跑路了……”


    “你跑了他都不得跑,快挖!”胡理軍厲聲嗬斥。


    隔壁的二連也在挖掘工事,然後便有人注意到了三連前突的工事,有人笑罵道:“五百米的防線,還前突那麽多,簡直特麽的嫌命長!”


    “以為像我們哦,我們有重機槍!”


    幾名二連的士兵得意的笑,有人便開始嘀咕:“聽說今晚槍七十八軍的就是三連,他們現在的火力說不定比我們還猛!”


    “都給我快點幹,少磨洋功!”


    三連長焦大鵬過來檢查,一邊示意將馬克沁附近的工事多加固幾道,一邊催促加快進度,然後便也看到了三連前突的工事,揮手帶著兩個警衛小跑過來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就氣歪了鼻子,兩腳將幾名渣子給踹倒在戰壕裏,指著胡理軍的鼻子便開罵:“姓胡的,你特麽出息了啊,挖這戰壕啥意思啊?特麽將小鬼子往我們連陣地上趕?你特麽要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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