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根血管爆開，將黑血迸濺到了湊得過近的少年的睫毛上。之後的這段時間裏，盛萬就過上了白天和老公親親我我噓寒問暖，晚上迴家喂飯養孩子的勤勞主婦生活。除了老公對他總是冷冰冰的不熱情，而且經常和他討論應該怎麽樣自殺；孩子越吃越多，長得也越來越快，還時不時吐個血給他看之外一切都很好。盛萬自覺找到了這個遊戲的正確打開方式，這哪裏是什麽恐怖遊戲，明明是《幸福主婦養成的108種方法》才對！與他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們班上和謝有情朝夕相處的其他同學，林凱這幾天瘦得越發厲害，似乎是原本在血管裏的水蛭已經吃光了他的皮肉，從關節處鑽到了他的骨頭裏，開始吸食他的骨髓。盛萬建議林凱每天喝點喝薏苡仁紅豆粥祛濕，不過他好像一直在糾結謝有情的事情，並沒有照著他說的去做。黃嘉原本柔美的笑容也不再總是保持得那樣完美無缺，班級上恐慌不定的氣氛越來越濃重，終於在一個下午的體育課之前到達了頂峰。盛萬照舊搬了板凳黏在謝有情身邊和他閑扯。這幾天他發現其實和謝有情搭話並不困難，其實他並不是一個難接觸的人。因為大部分時間謝有情都在撐著下巴一個人看著窗外發呆，別人對他說的話，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對他來說都毫無區別反正他也根本沒怎麽聽。但是偶爾他也會迴應盛萬兩句，類似於“如果打開教學樓下麵的下水蓋跳下去，順著下水道一直一直走下去，最後會因為缺氧死在這個城市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吧。”或者很認真地說道，“最近越來越無聊了，好想死一死啊。”這種話。“建議你還是換一種方式死吧。”盛萬也同樣認真地告訴他。“我們教學樓下的那個井蓋連的好像是我們學校的化糞池，上次下雨的時候味道重得很。你要是從裏麵跳下去，即使我再喜歡你，也是不會去撈你的屍體的。”第16章 血色告白季（五）謝有情不說話了，盛萬覺察到原本藏在懷裏的謝盛劇烈抖動了一下，連忙做出彎腰的動作掩飾。因為謝盛最近在家裏很無聊，還到處跑來跑去，把家裏的東西弄得一團糟，所以盛萬隻好帶他來上學。他還特地做了一個可以挎在前胸的布製小兜包，將謝盛越來越重的身子放在裏麵。好在校服足夠寬大，他拉上拉鏈的話從外麵倒也看不出什麽來，最多奇怪盛萬竟然夏天都要拉拉鏈而已。而且謝盛的皮膚冰涼順滑，即使是這樣的天氣卻仍然好像冰袋一樣，盛萬把他當成一個重一點的冰袋來用，舒服得很。“喂喂，你不要搗亂。”盛萬別過頭去，垂下臉假裝自言自語地用氣音和謝盛說道。“我和你爸談戀愛呢，小孩子不要打岔好不好！”斷手隔著衣服用兩根指頭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盛萬臉上一白，捂住了胸口。真的很疼哎！“謝有情，在體育課的時候，你能和我出來一下嗎？”就在這時，短發明眸的女孩身姿婷婷地站到了謝有情的桌邊，烏黑的短發輕柔掃過白潤的耳垂，臉頰浮現出一縷動人的羞澀紅暈。“我…我有些話想和你說。”啊，誰能拒絕這樣的可愛妹子呢？盛萬心道。謝有情可以。“如果是告白之類的話，你可以直接在這裏說。”謝有情蹙起他漂亮修長的眉毛。“不過我想你應該知道結果的，我目前並不想和任何人談戀愛。”“並不是這件事情。”黃嘉說道，“是別的事情，總之，請體育課出來一下吧。”她鞠了一個躬，離開了。盛萬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以及身側同學們悄悄向著謝有情投來的目光，覺得事情有一點不對。“你別跟她去哦，我覺得有點不對勁。”盛萬提醒道。謝有情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教學樓一共十一層高，最高的天台門被一把重重的鐵鎖鎖住了。這門平時是不會打開的，因為前兩屆有一個學生就是從天台上跳了下去，自從那以後學校就禁止任何同學上天台來，萬一要是被教導主任抓住更是會扣掉不少學分。可是大家在和天台門相對的一側找到了一個可以撐開的小天窗，身材稍稍瘦削的學生可以從那裏鑽進去，越過一側的圍欄，進到天台上。黃嘉和謝有情，還有另外的幾個同學就是這樣做的。他們靈巧地從窗戶跳出來，落在樓頂粗糙的灰色水泥地上，從褪色的鐵質圍欄上跨過去。於是大家就都站到了下午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天台上，風鼓動著吹起少年少女們的寬大校服，顯出他們隱藏在下麵的苗條姣好的年輕□□。謝有情原本不想來的，但是十幾個人圍繞在他的身邊，幾乎是半強迫似地裹挾著他上了天台。在湧動的暖風中，他終於獲得了短暫的自由，於是遠離了人群。站到了靠近樓邊的欄杆前，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操場上的紅色跑道泛著被曬化了似的油光，幾棵梧桐樹蔫蔫立在操場兩側，耷拉著葉子，敷衍地投下小小的幾片陰影。教學樓下的便利店不斷有學生進進出出，手裏拿著剛買的棒冰咬著，烏黑的發頂像是有些化了的巧克力。太陽有些太曬了，尤其是在這樣酷熱夏季的下午。眾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出了點汗，隻有謝有情的臉上仍舊幹幹淨淨，眼角的淚痣漂亮又勾人。“所以，你們有什麽想說的事情嗎？”謝有情就站在離著眾人一段距離的地方，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瞥著他們。“有一個問題。”一個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女生站了出來，她身材瘦小，好似馬上就要像一隻風箏一樣被風鼓動著吹起來。一種透亮的激動紅暈顯現在她的臉頰上，如初秋的蘋果一樣可愛。“謝同學，你究竟喜歡，什麽樣的人呢？”謝有情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所有的人都清楚地聽到了那一聲毫不掩飾的笑聲。女生的臉色更紅了，她激動地繼續說道：“為什麽明明有那麽多的人和你告白，但是你卻全部拒絕。難道你真的就這麽高傲，誰都看不上嘛！”俊美的男生隨意地坐在欄杆上，身側就是十一層高的教學樓外。年久失修的欄杆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真可笑，如果有什麽人硬是要喜歡我，那難道還是我的錯嗎？“他幾乎是有些輕鄙地說道。那個女生難過得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我願意為你死，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她掙紮著，想要抓住最後一絲希望。“那和我沒什麽關係。”謝有情垂下眼。太陽灼熱得像是要融化一切，盛萬在便利店裏買了兩支棒冰。他拆開了一隻酸奶味的含在嘴裏，另外一隻抹茶味的他裝在了袋子裏，想要帶給謝有情。因為謝有情好像不喜歡太甜的東西。他往操場上走去，路過教學樓的時候想起了之前黃嘉說的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謝有情應該不會傻到去天台吧。他這樣想著，指頭勾了勾蒙上了水珠的塑料袋。一個黑色的人影在他的瞳孔裏逐漸放大，重力加速度拉扯著身子向大地拋去，像是一隻迫不及待向巢穴落去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