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雁看見管朗和姊姊麵對麵地站著,臉色不禁變了變,敏銳地察覺到他對姊姊的神情和態度,與對待自己時有極大的差別。


    “宴席已經擺開了,爹要你們快到偏廳去。”柔雁的目光冷冷地瞅著姊姊。


    “我知道了。”始影悄悄悸動的芳心忽然凝結在妹妹冰冷的注視中。那是什麽眼神?妹妹不曾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


    一旁的珍棋看見清新婉約、一身家常裝束的穀始影,不知怎麽地,就有了極大的好感。


    “這位一定是始影姑娘吧?”有弟弟在旁邊,珍棋的膽子大了些,要是平時,他看到陌生女子是絕不可能攀談的。


    “是。”始影淡淡頷首。“見過大公子。”


    “不敢當。”珍棋靦腆地迴禮。


    柔雁忽然笑了起來,熱切地說著。“方才聽說大公子平日最大的興趣是舞文弄墨,可巧得很,我姊姊也最愛寫字畫畫,有時候她可以幾個字寫上一整天呢,一支筆老足不離手的。”


    “柔兒,說這些幹麽。”始影臉色微紅。


    珍棋看著穀始影,羞澀的神情使她越發動人。他向來不善言辭,這時候一失神,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話了。


    “一般姑娘們都喜歡五顏六色的胭脂釵裙,難得遇見一個喜歡筆墨的姑娘,確實很不一般啊!”管朗由衷地說著,觀察力敏銳的他,隻注意到了柔雁隱隱的妒意,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大哥望著始影的目光充滿了傾慕。


    “沒什麽特別的……偏廳已擺好了宴席,兩位公子請。”始影既羞怯又尷尬地低下頭。過於直接的讚美她一向招架不住,隻好轉開話題。


    “是啊,兩位公子請。”柔雁挽住姊姊的手,微感不悅地在前方領路。姊姊那些在她眼中可鄙可笑的缺陷,管朗竟覺得是很不一般的優點?她愈想愈氣,心頭籠罩了一團烏雲。


    華麗的廳堂裏,黃、穀兩家分坐兩側用膳,侍女們俏聲俐落地倒酒送菜。


    席問暢談最熱絡的自是兩家長輩,從官場的波譎雲詭,誰被重用了,誰又被打入了大牢,談到了田產和船運的致富之道。兩位夫人則手握著手,親親熱熱地替對方挾菜。兩家結為親家的默契,已不言而喻了。


    不過,誰娶誰?誰嫁誰?


    穀家兩姊妹挨著坐,對麵就坐著黃家兩兄弟,穀始影每每不經意地拾眼就能看見黃管朗那張太完美、太有魅力的臉。匆匆調開目光,又看見儒雅斯文的黃珍棋也正靦眺地對著她淺笑。她的臉頰火也似地燒紅著,隻好低著頭專心吃飯,逃避著兩兄弟專注的凝眸。


    穀柔雁怔怔地觀察著,即使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得出珍棋和管朗兩兄弟的目光總是落在姊姊身上,隻有偶爾才會輕瞟她一眼。很明顯,他們看中的對象都是姊姊,而不是地。


    “始影姑娘不知受哪位名師教授詩畫?”珍棋好奇地笑問。


    “十六歲前我和柔兒跟著杜雨良杜師傅念了幾年閨塾。”始影簡單地答,垂眼舀著碗裏的蓮子羹喝。


    “杜雨良杜師傅嗎?”珍棋驚喜地說。“杜師傅善畫山水墨竹,始影姑娘若能學得幾分技巧,畫作一定可以長進不少。”


    “雖有名師指點,不過有沒有天分比較重要。”管朗一手托著臉頰,另一手漫不經心地挾起一粒鴿子蛋送入口中。


    “天分是很重要,但也得要有毅力和耐性。”珍棋笑說。


    “是啊,我和大哥的師傅專精字畫,雖然大哥欠缺了點作畫天分,但是毅力和耐性卻讓他練得一手好字,風格自成一體,將來成為一代大師絕無疑問。”對自己的大哥,管朗一向不吝惜讚美。


    “聽起來,珍大哥和我姊姊絕頂相配呢!”柔雁掩口輕笑。


    “柔兒,別亂說!”始影微愕地以肘輕撞她。


    “我才沒亂說,將來你們可以夫唱婦隨,你讀書、我作畫,你作詩、我寫字,多好呀!”柔雁絲毫不理會姊姊微弱的抗議。


    始影無助又氣惱地盯著麵前的空碗,雖然她和珍棋確實有很多地方相像,但是她對他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她不喜歡柔雁這樣亂點鴛鴦。


    “那你呢?”柔雁轉問管朗,她隻對他感興趣。


    “我?”管朗挑眉,自嘲地笑了笑。“天分、毅力和耐性沒一樣有,所以到現在連個小宮也混不到一個,將來說不定要靠妻子養呢!”


    “就憑你的家世背景,讓你爹幫你弄個一官半職的不成問題吧?”柔雁自以為聰明地笑說。


    “是沒有問題,偏偏這不是我喜歡定的一條路,可能要讓柔雁姑娘失望了。”管朗緩緩拾眸令涕地一眼。


    始影偷偷抬眼望向管朗,管朗此時也正好將目光轉向她,兩人相互凝視半晌,她匆匆垂下眸,不自覺地恍恍然。縱使不看著他,她也能強烈地感覺得到他灼熱的凝視。


    管朗反駁柔雁的語氣,讓柔雁感覺很受傷,自小她就是人見人愛,被家人捧在手掌心裏長大的,在家中的地位遠比姊姊受寵得多,她原以為黃家兩兄弟見了她必定也會為她著迷傾倒,不可能去喜歡呆板無趣的姊姊,沒想到她錯了,兩兄弟不但對她不感興趣,居然還同時被姊姊吸引住,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她大錯特錯了,萬萬想不到自己會輸給姊姊,而且是輸得一敗塗地!


    “管朗,你確實應該正正經經地找份差事,總不能真想靠妻子養吧?你這樣放蕩的態度,可是會嚇著兩位姑娘的。”珍棋板著臉說。


    “我的風流事跡兩位姑娘應該早有耳聞了,始影姑娘,我嚇著你了嗎?”管朗劍眉挑起,邪氣十足。


    始影聽喚,抬眼接住他的視線,整個人呆了一呆。


    “我應該沒嚇著你吧?”他雙臂環胸,低柔地軟語淺笑。


    “沒、沒有。”他彎彎的笑眼,充滿難以言喻的魅惑力,讓始影整個人仿佛醉了一樣。


    “那就好。”管朗揚起自信而得意的嘴角。


    穀柔雁故作鎮定地麵對這一幕,但握在她手中的筷子卻不能控製地輕顫著。


    始影微微暈紅的雙頰也讓黃珍棋感覺出了一些什麽,當他隱隱猜出那一抹羞澀的微笑是為了他的弟弟而綻放時,心裏是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席散了,仆役們打著燈籠送客出府。


    一行人走在幽暗的迴廊裏,黃昭瑞和穀元年走在最前方,兩位夫人走在後麵,在他們身後則是珍棋和管朗,而始影和柔雁殿後。


    一定出迴廊,眾人在大門口前道別,心裏已經對姊姊有了疙瘩的柔雁逕自繞到前方去,挽住母親的手,有意疏離姊姊。


    始影完全沒有察覺到柔雁的異樣,朦朧的月夜和昏紅的燭焰令她恍神,眼裏一片若有所思的悵惘。


    她默默望著管朗高碩挺拔的背影,心中迷迷糊糊地想著,什麽時候還能再見麵?


    就在黃昭瑞攙著夫人坐上馬車之際,管朗趁眾人沒有留意時,悄悄靠近始影,牽住她的右手用力握了握,隨即放開,和珍棋一同坐上了馬車。


    被突來的意外攪得心跳如鼓、指尖微微發顫的始影,詫然地看著馬車漸漸駛離她的視線。


    在這昏黑的月夜裏,那輕輕的一握手,是管朗對她無言的允諾。


    “少爺,你今天居然這麽早起?真是稀罕!”春蕊古怪地盯著他,一邊過來收拾床褥。


    “老爺夫人呢?”他伸個懶腰,走到盆架前漱洗。


    “正在用早膳。今天是什麽日子呀,一向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二少爺居然這麽早起床,而平時早就出門當差的大少爺,現在還在陪著老爺夫人用早膳,可真是奇怪呢!”春蕊好笑地說。


    “大少爺還沒出門?”他疑惑地側過臉問。


    “還沒有。”


    難道……管朗火速穿好衣服,快步前去父母房裏。


    還未進屋,就聽見父親暢快滿意的笑聲。


    “爹也是覺得穀大小姐的確比穀二小姐更適合你!”


    “是啊,娘也是這麽想的,珍兒這溫文儒雅的脾氣製不了那位伶俐的二姑娘,還是琴棋書畫都專精的穀大姑娘比較適合你。”


    “那麽,爹,就這樣決定了。”


    黃管朗聽了,當下整個心墜入穀底。


    “爹、娘!”他慢慢走近,眼睛盯住珍棋,極力保持冷靜。


    “管兒,你來得正好,快坐到娘身邊來。”黃夫人笑眯了雙眼,迴頭吩咐侍女再備一份碗筷。


    “你起得還真早,坐下來,正好一起商量你們兄弟倆的婚事。”黃昭瑞難得好心情,對平日看不順眼的兒子也和顏悅色得多了。


    “這是商量嗎?你們不是沒跟我打過商量就已經決定了?”管朗完全不加修飾的話惹來父親惱怒的一瞪。


    “怎麽迴事?你這又是怎麽了?”黃昭瑞霍然變了臉色。“每天不氣個我幾迴你就活不了了是嗎?”


    黃管朗無懼父親的怒容,一派懶散地坐下。


    “你們不是都決定好了,要讓大哥娶穀家大小姐嗎?”他雙手交抱在胸前,閑散的姿態有著沉重的寒意。


    “是我自己跟爹娘提的。”珍棋清了清喉嚨。


    “大哥動作可真快。”他淡淡一笑。


    珍棋的眼神有些閃爍。“你對我說過,妻子是要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當然要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為妻呀!”


    “所以,大哥很喜歡穀始影?”第一次看見優柔寡斷的大哥臉上煥發著光彩,那認真堅定的眼神讓他有烏雲罩頂的預兆。


    “那樣恬靜溫婉的女子,哪一個男人不喜歡呢?”珍棋輕鬆笑道。


    “論脾氣、性情,你大哥和穀大小姐再合適不過了。怎麽,你有什麽意見嗎?”黃昭瑞蹙眉不悅地瞪著管朗。


    “有,我是有意見,因為我也看上了穀始影。”管朗淡淡挑眉,心不在焉地把玩修長的手指。


    “什麽?!”黃昭瑞和夫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你們兩兄弟都看上同一個女人?這、這怎麽行!”


    “很不幸,我和大哥都看上了穀始影。”管朗頗覺荒謬地深深一歎。“所以,我們兩個人的婚配對象究竟是誰,還是重新商量為好。”


    珍棋僵住。


    “管朗,你身邊不缺女人,你要的女人也沒有得不到手的,你為什麽要跟我搶?”無奈和困惑的神情交雜在珍棋斯文的臉上。


    “大哥,若隻是一般女人,我自然不會跟你搶,但關係到妻子人選時,我就不能不認真了。”管朗垂眼勾著唇角,仿佛在思索著什麽。


    “管朗,穀家二小姐姿容嬌豔、活潑伶俐,你娶她難道不行嗎?”黃夫人焦急地希望他妥協。


    “娘,相同的話你為何不拿來問問大哥?你問他願不願意娶穀柔雁?”管朗不悅地沉下瞼。


    “穀二小姐沒什麽不好的,娶她絕不會委屈了你。”黃昭瑞加入勸說。


    “穀柔雁跟我認識的那些女子沒有多大差別,激不起我對她的興趣。”管朗忍不住直言。


    黃昭瑞大怒。墸墸墸


    “人家好歹是待字閨中的姑娘,你竟拿來和那些花街女子相比!”墸墸墸


    屋裏的氣氛僵著。墸墸墸


    “管朗,我對你實說了。”珍棋一片真誠地看著管朗。“我非常喜歡穀始影,認真地想娶她為妻。管朗,我和你不同,我不像你整日在女人堆裏廝混,我對穀始影是真的動了心的。”墸墸墸


    “大哥,那些都不是讓我動心的女人──”墸墸墸


    “你明知道我搶不過你!”珍棋倉卒地打斷他,臉色逐漸凝重起來。“管朗,難道你想看大哥孤家寡人一輩子嗎?”墸墸墸


    管朗不語,內心百味雜陳。兄弟倆從小到大一直是彼此信任的,珍棋的性格溫文敦厚,不曾和他爭奪過任何一件東西,但是如今卻為了穀始影與他陷入一種情敵的矛盾中。墸墸墸


    如果他真的將穀始影搶奪到手,脆弱的大哥受此打擊很可能會意誌消沉,或許真約會弧寡一輩子。墸墸墸


    是命中注定嗎?他和穀始影沒有緣分……墸墸墸


    “爹、娘、大哥,我可以不爭不奪,全聽你們的安排,但是,你們可曾想過,穀始影心中真心想嫁的人是誰?”墸墸墸


    管朗的話刺中了珍棋心中矛盾的心事,就因為看出穀始影對管朗的好感,他才會迫不及待地向爹娘表明心意。墸墸墸


    “管兒,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些?”黃夫人隱隱聽出了兒子的暗示,兩個兒子都是黃夫人的心頭肉,穀始影嫁給她哪一個兒子她都沒有意見。墸墸墸


    “別以為自己在女人堆裏吃得開,就認定每個女人都會愛上你!”黃昭瑞不屑地冷哼一聲。“對穀始影來說,珍兒才是她最好的丈夫人選,你這樣一匹野馬,她能拴得住才怪!”墸墸墸


    父親偏說錯了。管朗淡笑不語。見到了穀始影,她的淡雅靈秀深深吸引了他,在她身上不隻沒有富商女的驕縱奢靡之氣,反倒有著如錦繡一般的心靈,讓一顆遊戲人間、四處玩樂的浪子心情願被她收服。墸墸墸


    “好吧,就算爹娘要我娶隻蠢豬為妻,我也全聽爹娘的安排。”管朗努力維持輕淺安然的笑容,霍地站起身往外走。墸墸墸


    “管兒,你還沒吃早膳呐!”黃夫人心急地大喊。墸墸墸


    “別理他!你沒聽見他說的是什麽話嗎?”黃昭瑞怒聲咆哮。


    管朗冷著臉,旋風似地大步離去。


    “爹、娘,珍棋的性情和姊姊真像,他們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我要是嫁給他呀,悶都會悶死呢!”


    穀始影躲在偏廳窗外,聽見柔雁和父母的談話。


    柔雁先下手為強了。她不安地透過窗看進去,看見爹娘手中拿著四張八字命紙拚來湊去。


    “得看你們八字合下合再說。”穀夫人安撫著愛女。“萬一要是你和珍棋的八字最合,你不喜歡他也得嫁。”


    “我不要!就算八字合了我也不嫁他,要嫁讓姊姊去嫁!一張八字可不能教我從命!”柔雁任性地嬌嗔。


    “你這孩子,珍棋雖然模樣沒有管朗俊俏,可是人品也是不錯的呀!”穀夫人實在拿她沒辦法。


    “我看你是鐵了心要嫁管朗吧!”穀元年嗬嗬笑道。


    “我就喜歡管朗多一些。”柔雁挑明了說。


    “可是從八字上看起來,管朗和影兒比較合呢。”穀元年歎道。


    柔雁惱火地抓起四張八字命紙,氣唿唿地往窗外扔。


    始影機敏地接住飛出來的八字命紙。


    “柔兒,你在幹什麽呀!”


    “我不合八字,你們誰也別想給我合八字!”


    始影把自己和柔雁的扔下,隻留珍棋和管朗的,然後在父母親衝出來撿拾前,轉身躲到牆角後。


    “少了兩張……柔兒到底扔到哪兒去了?”穀夫人低著頭四下尋找。


    始影把兩張八字命紙藏進懷裏,飛快地奔迴房去。


    “小姐,你怎麽了?”喜纓正在收拾畫卷,看始影跑得氣喘籲籲,奇怪地問。


    “喜纓,前陣子你說你娘找了個瞎眼道士算命,很靈驗的,那個瞎眼道士在哪裏?”


    “在正門大街上的城隍廟裏。小姐問這做什麽?”


    “沒什麽,你先下去吧。”她怔怔地在床沿坐下。


    喜纓滿臉狐疑地退出去。


    始影靜靜在屋裏坐了半晌後,打定主意,立刻起身披上鬥篷出門。


    “小姐,你要去哪兒?”喜纓正好泡了一壺熱茶過來,驚訝地看著始影快步往外走。


    “你別管,老爺和夫人問起就說不知道。”始影頭也不迴地說。


    喜纓頭一迴看見始影如此慌張的模樣,手足無措地呆站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始影低著頭慢慢走在繁華的街道上,隨著川流不息的人潮,來到了城隍廟前。


    她努力平息急亂的心跳,跟著人群定進廟裏,在正殿後方的小屋中找到了瞎眼道上。


    一個老太太剛卜完了卦,臉色沉重地離去。


    穀始影輕輕叩了叩門板。“請問道長,算一卦要多少錢?”


    “我別的不算,隻批八字、合婚,都是十文錢。姑娘要算什麽?”道士空洞的雙眼定定凝視著前方。


    “我這兒有兩個男人的八字。”她緩緩坐下,把兩張八字命盤攤放在桌上。“我想算一算,我嫁的究竟是哪一個?”


    瞎眼道士的手在兩張八字命盤上分別撫摸著,一一問清楚命盤上的生辰日月,連同穀始影的一並合算。


    “姑娘,這兩個男人都會成為你的丈夫。”


    “什麽?”穀始影困惑地問:“道長,你能說明白些嗎?”


    “這兩個男人是兄弟沒錯吧?”瞎眼道士一語道中。


    “是,他們是兄弟。”穀始影微微吃驚,她隻給他兩個人的生辰年月日,並未說出姓名來。


    “是兄弟那就沒錯了,這兩個男人都會成為你的丈夫。”瞎眼道士十分篤定地說。


    都會成為你的丈夫?這是什麽意思?是表示她會同時嫁給他們嗎?


    “道長的話未免有些含糊,難道不能說得更明白些嗎?”她實在不相信自己會同時嫁給他們兩兄弟。


    “好,我再說清楚些,姑娘聽了莫怕。”瞎眼道士枯瘦的長指在珍棋的命盤上點了點。“姑娘若嫁給此人,那是生不如死。”


    始影聞言猛然倒怞一口氣。嫁給珍棋會生不如死?她腦中嗡嗡亂響,無法多作思考,此時更關心的是另一張命盤。


    “姑娘嫁的若是此人……”瞎眼道士的枯指停在黃管朗的命盤上,眉心漸漸聚攏。


    “嫁給此人會如何?”她的心髒怞緊。


    “雖死猶生。”瞎眼道士淡淡低語。


    “雖死猶生?”始影的驚駭凝在臉上。“雖死猶生?這如何解釋?”


    “姑娘,我的話隻能點到為止,不能再多說了。”瞎眼道士閉目搖首。


    “不能告訴我,我嫁的究竟是哪一個嗎?”始影不死心地再問。


    “姑娘,多的話我不能再說了,說多了你會害怕,而我也會折了壽,隻能說到此為止,姑娘請迴吧。”


    穀始影呆坐了半晌後,慢慢地付了卦金,怔怔然地起身離去。


    她魂不守舍地走出城隍廟,在擁擠的街道上,她聞到了一股世俗的氣味,好像身不由己,好像不可改變。


    這兩個男人都會成為你的丈夫。


    嫁給珍棋,生不如死。


    嫁給管朗,雖死猶生。


    誰能告訴她,那究竟是什麽意思?


    三日後,喜纓跌跌撞撞地衝進穀始影的房裏,高聲喊著──


    “小姐!親事訂下來了!大小姐配給珍大公子,二小姐配給管二公子,黃家正上門提親來了!”


    始影手中的畫筆無意識地滑落,跌在將要完成的寒梅圖上,墨黑在畫上漸漸暈染開來。


    她的心直直地往下墜,墜入無邊地獄裏。


    嫁給珍棋,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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