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我這才記起上次宴會上見到的夜氏,夜涵宇喚她“二娘”卻從未提起他自己的母親,由此番情景看來,夜涵宇的娘親必定是遠離塵世,隱居在這深山之中。


    “還有多遠啊?”走了這麽遠的路,腳掌已經開始抗議,腳趾間傳來隱約的痛感讓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懶散。


    夜涵宇站在原地,一臉無奈地看著我,看起來他已經那我沒有辦法了,“這山路險峻,車子是上不來的……”


    “哎……”我重重地歎了口氣。事情發生得太快,眨眼間眼前的景物竟然全部倒了過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整個人已經一顛一簸地墜在半空中。


    夜涵宇右手攬住我的腰,當我弄清楚是怎麽一迴事,整個人已經在他結實有力的肩膀上,“啊?你……你,這……是做什麽?”血液倒置到頭頂,說起話來也不是十分利索。


    “你總是喊累,誰能受得了,若是以你現在的速度,我們天黑也不能到。”說完他放快了步子。接著感慨道:“帶上你還真是麻煩!”


    我在半空中對他健碩的背影白了一眼,“我又沒有求你帶上我,還不是你自找的。”


    他沒有做聲,隻是身體顫了顫,好像是在笑。


    ……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不出一會兒便到了山頂,他放我下來的時候,也許是頭倒置了太久,雙腳著地時竟感覺眩暈,顯然站得不穩。


    他將我攙扶到一旁,蹲雙手扶住我的肩膀,“你在這兒等等我,我去去就來。”他雙眸閃過一絲異樣,那是種無法名狀的情感,是惆悵,是悲傷,是黯然……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夜涵宇,雖然同樣的一張臉,恍然間好像另一個人一般。


    伸出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樣去撫平他湧現的情緒,便對他點點頭。他離開的背影有些落寞,沒了往日的光彩。


    等了他半日不見他歸來,我便有些坐不住了,荒郊野外,況且太陽眼看著就要落山,秋天的晚上山裏霜寒露重,得趕快離開這裏才行。


    山裏不比其他地方,彎彎曲曲的山路走起來總是特別困難,何況我還穿著一雙高跟鞋,蹣跚地走了半日,終在叢林深處發現了夜涵宇的身影。


    他盤腿坐在地上,背對著我不知在做些什麽,我剛想走近,他不知與誰說起話來,我忽地頓住腳步,若是這樣不聲不響地闖過去,顯得既冒昧又尷尬。我便在原地候著,想等到他與那人談話結束後再過去也不遲。


    “你看看我,今年又變了不少是不是?我攻下了一座城,家裏又多了個女人……可是家裏那麽多人,她們有說有笑,為什麽我還是覺得我是一個人?……”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話音落下之後除了唿嘯而過的風聲聽不見任何人的迴應,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夜涵宇那邊又開口道:“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人,她……”


    “啊……切……”山風在夜晚總是特別涼,我不禁打了個噴嚏。


    “誰!”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僅僅是我頷首揉揉鼻子的功夫,他就已經竄到我的麵前,當我抬起頭時,便見一根幽黑冰冷的槍管指著我。


    “我……”


    話還沒有說出口,餘暉中一張輪廓硬朗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驚住了,順著夜涵宇臉頰流下的什麽?眼淚?不,那是他多年以來不為人知的故事,是他卸下偽裝之後的孤獨,是他麵對自己時最真的情感,那才是他,真正的夜涵宇。可當我明白這些時,已然過去了很多年。


    “怎麽是你?來了連個聲音都沒有。”他收起手中的槍,聲音有些沙啞。


    我將隨身帶的手帕遞給他,若無其事地說道:“送給你了。”


    “這麽貼身的東西送我,定情信物麽?”他強顏歡笑的笑容有些灼眼。


    “你剛剛在與誰說話?”我見他用手帕偷偷擦去臉上的淚水,而後將手帕隨手放在了口袋裏,眼中卻仍舊殘留著悲酸的情緒。


    “哦,你都聽見了,也沒誰,就是好久沒迴來了,走,我帶你去見見我娘。”說完他便拉我到剛剛他席地而坐的地方。我這才見到一塊殘缺,隻有一半的墓碑。


    我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你娘,她……”我不沒有說下去,怕再次讓他傷心難過。


    “對,我剛出世不久,她就走了,算算也該有二十多年了。”他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反而顯得表情有些不自熱。


    他對著半截的墓碑笑道:“媽,她叫合歡,就是我剛剛提到的那個女人。”


    “嗯?你說我什麽?”


    他拉我坐在地上,什麽都沒說,倒是與我講起他的故事,他對我說:“合歡,你知道嗎?我媽他就是我們整個家族的犧牲品。”


    夜涵宇祖上都是在前清做大官的,祖父對他父親的要求極高,像他母親這樣出神風塵的女人自是進不了他們夜家的大門。


    “我媽本想帶偷偷地將我生出來,可當時我爹他幾房姨太太都無所處,又適逢前清瓦解,我爺爺他便要我媽將我生下來之後離開。”他目光閃爍,目不轉睛地盯著一處,好像怕眼中流出什麽讓我看見。


    “那然後呢?”我小聲問道。


    他看著我,揚了揚嘴角,“我爹他讓我娘在我出生不久之後離開,他以為這樣是對她好,卻不知這樣反而害了她。”他越說越激動,站起身來,繞著墓碑走了一圈,躬身撫模著墓碑上早已被風化的裂痕,“就在這兒,我媽被他們逼死,可他們連個完整的墓碑都不留給她……”


    我伸手輕拍他的肩膀,卻不知該怎樣安慰他。♀


    他坐我的身側,沉默了許久,輕輕輸了口氣道:“從小我便不知道什麽是愛,二娘對我好,不過是想穩住在家裏的地位;合歡,你知道當我迴到家中,看著一屋子的人,可感覺還是隻有我一個人的感覺麽?”


    我忽地想起我被拋棄在大雪紛飛的隴清碼頭邊的情形,那種孤獨,無助,恐怕與他口中的感覺大致相同吧。


    “為了驅趕這種感覺,我四處招惹女人,尋找愛的感覺,可越是這樣,那種感覺就越是強烈。”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暗淡的眼眸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動物一般需要人的安撫,我不禁開始同情起他來。


    “合歡,我知道,你和那些女人不同,你可不可以……你是否願意……”他期許的目光讓人不忍拒絕。


    他吞吞吐吐沒把話說全,但我完全可以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我……”我忽地想起楊錦凡,一時之間走了神。


    見我半日沒有迴答他,他倏然哈哈大笑起來,我一驚愕然望著他。


    “有被我感動到,對不對?看你的樣子差一點就要同意了。”他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好像那些事情不曾發生在他的身上一樣。


    我騰地站起來,瞪著他悻然地說道:“夜涵宇!你這種人活該沒人愛!”說完闊步離開這裏。


    他三兩步便追上了我,走在我身邊,臉上盡是輕鬆的神情,“接下來想去哪?”


    “我要迴去!”


    “對啊,我們就是要迴去”他笑嘻嘻地道。


    “我是說迴隴清城。”


    “這個……”他又自顧自地說起來,我用餘光偷瞄他時,見他迴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墓碑。


    ……


    在夜涵宇的別墅過了幾日,他絲毫沒有將我送迴去的意思,這幾日他不是邀我看電影便是拉我出去吃西餐,抑或是鑒證他的奇思妙想。


    我終於忍不住在清水的路上對他說道:“夜涵宇,都這麽多天了,你也該玩夠了,什麽時候送我迴去?你在隴清的指揮部難道就不需要你麽?”


    “嗯嗯。”他隻是他答應卻不迴答。


    “夜涵宇,你這人什麽時候能正經一點?”我忿然說道,隨後對正在開車的呂向正說道:“停車!停車!放我下去。”


    聽我這樣說,呂向正麵有難色的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夜涵宇,可夜涵宇卻沒有絲毫迴應。夜涵宇將這樣一個難題拋給呂向正,像他這樣的耿直的人著實難以抉擇,一方麵他出於禮貌要尊重我的要求,另一方麵沒有夜涵宇的命令他又豈敢隨意停車。


    呂向正放緩了車速,卻沒有將車子停下。


    “停車,你再不停車我就自己跳下去。”我大聲喊道。


    “向正,停車。”夜涵宇冷冷地說道,語氣裏透著一絲憤怒。


    車子還沒有停穩我便從車子上跳了下來,險些跌倒在路邊。


    夜涵宇一隻手拉住我,以免我跌倒,我甩開他,悻然地瞪著他。他同樣有些怒火湧了上來,看的出來,他在極力抑製著。


    “大小姐,你到底想怎樣啊?”


    “除了送我迴去,一切免談!”


    “你這女人,強起來還真是氣人。”看樣子夜涵宇還真是生氣了,他走到一旁從銀色金絲煙盒裏拿出煙一支接一支地抽了起來。


    待滿地煙蒂之後,他沉默了半日,又走到我的身邊,恢複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不覺得我們在路上這樣吵,很曖昧麽?”


    我推開他,走上車,他也跟了上來。


    鏡中呂向正看著我們笑了笑,戲謔地問道:“涵宇,去哪啊?”


    “送我迴去,我哪都不去!”


    “不,去清水!”夜涵宇也拗了起來。


    呂向正無奈地遙遙頭,將車子掉頭向迴開。


    夜涵宇這下可火了,大聲嗬斥道:“呂向正,你的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敢不聽我的命令了。”


    呂向正一臉無辜地解釋道:“涵宇,若是去了清水,合歡小姐該不開心了,她要是不開心,我看你也未必能開心得起來。”


    夜涵宇自覺理虧,逞強地說道:“看我迴去怎麽收拾你。”說完又忍不住笑了笑。


    迴去之後,我謊稱身體不適,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夜涵宇來過幾次,見我蒙被睡著,遂不好意思再做打擾。


    我並沒有真的睡著,而是在心裏盤算著如何離開這裏,迴到隴清。其實說穿了就是怎樣逃出去,夜涵宇派來的女傭與其說是服侍,倒不如說是監視。最後我決定等到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入睡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裏。


    我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到了晚上我還是撞見了夜涵宇。


    月亮升到夜幕正中央,終於管夜的傭人也將最後一盞燈熄滅,我輕輕地爬了起來,換了一套輕便的衣服,躡手躡腳地穿過樓梯最終順利地通過大門來到了外麵。正當我輕輕舒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成功逃月兌時,夜涵宇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就知道你晚上一定睡不著,所以我吩咐了下去,說合歡小姐晚上要出去,誰見了也不許攔著。”他身披著一件黑色天鵝絨的鬥篷一聲不響地站在我身後。


    這男人果真精明,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不表露出來。聽了他的話我便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了,遂轉身準備迴到屋子裏另想辦法。


    “誒~~~”他攔住我的去路。


    我假出一副疲憊的樣子說道:“你又想怎樣?我要去睡覺了。”


    他緩緩放下手臂,撇著嘴盯著我說道:“這麽說隴清城也不迴了?”


    一聽他說迴去我立刻恢複了精力充沛的樣子,眨眨眼睛對他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與你一起迴去總比讓你自己偷偷迴去,路上再有個好歹強。”


    見他一副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我哈哈笑了起來,仰起頭學著他調戲女人的樣子說道:“原來風流倜儻的夜少帥也有拿女人沒有辦法的時候。”


    他伸過來一隻手,欲將我摟在懷裏,“我喜歡的女人不買賬,我也沒有辦法啊……”


    見狀,我趕忙打開他的手,“誒~保持距離!”


    他尷尬地笑了笑。


    這時,呂向正牽來了兩匹馬,一匹紅棕色的長著白色的鬃毛,另一隻白色的長著紅棕色的鬃毛。


    我走過去輕輕模了模馬毛,笑道:“牽馬來做什麽?”


    夜涵宇諷刺之餘也不忘**,嬉笑道:“這會子頭腦怎麽變得這麽不靈光?當然是策馬奔騰啊~”說完他自己已然輕輕一躍,跨到了馬上,他指了指那隻剩下的紅棕色馬說道:“那個是你的了。”


    “啊?……”我滿是為難,算上這次,我見過馬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騎馬,我哪裏會得這個。我吞吞吐吐地道:“我……不會騎馬。”


    夜涵宇很輕鬆地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邊將我扶上馬一邊道:“來~很簡單的。”


    他在下麵用話語指導著,可話雖這樣說,但行動起來確實異樣困難。


    上了馬,我雙腿便不自主地用力夾著馬肚子,這個人死死地環住馬脖子不鬆開,生怕自己墜馬。無論夜涵宇怎樣苦口婆心的告誡,我仍舊充耳不聞,依然保持這樣的姿勢不動。我想我在馬上的樣子一定很滑稽,不然不會惹得呂向正與夜涵宇連連發笑的。


    夜涵宇雖有耐心,可馬兒卻沒耐性,終於,前蹄騰空,一聲長鳴,在院子沒頭沒腦地瘋跑,我嚇得除了尖叫,就隻剩下尖叫。低頭看向地麵已經模糊不清,想來若是從馬上掉下去,沒有性命之危,也定會受傷的。我便死死地抓住馬脖子不放。


    突然夜涵宇那匹白色的馬出現在視線中,他張了張口好像在說什麽,可我耳邊充斥著逆風唿嘯而過的聲音,其餘什麽也聽不到。


    電光火石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夜涵宇竟然站在了馬背上,輕輕地縱身一躍便跳到了我的馬背上。


    他環住我的腰,拽緊韁繩,“籲……”馬兒便平靜了下來。


    我扭過頭去,他對我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轉而他將我抱下馬,我的腿有些軟,許久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走出來。


    呂向正啼笑皆非,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仿佛剛剛那一串動作是他做的一般,興奮地道:“要說騎馬打仗,若涵宇說是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夜涵宇被說的有些臉紅,將身上的黑色披風月兌下,緊緊裹在我的身上,“待會兒騎上了馬,風就要比現在大得多了。”


    “什麽!”我一臉驚異,“不是說隴清城,怎麽又要去騎馬?”


    ……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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