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啊?”白羊下意識嘴瓢了。 秦不歸:“……” 白羊:“……” 白羊:“我是說,談……談植物啊!”說完趕緊點了點頭,表示確定。 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者至少在他的心目中,這兩個詞是可以直接替換的。 於是幾分鍾後 出了小區門,白羊朝著大馬路上伸了伸手。下一刻,馬路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來,停在白羊和秦不歸的對麵,後車門自動打開。 白羊伸出右手做邀請狀,秦不歸便抬腿上了車,白羊緊跟著鑽了進去,對前排司機說:“去植物園。” “好的。” 車子起步很穩,秦不歸靠坐在座椅上,完全感受不到丁點的搖晃,想也知道肯定又是白羊在現實世界為自己置辦的家產。 秦不歸:“樂園每次都是在節假日開放?” “你還真是對這些事情絲毫不關心啊?明明逃生直播那麽火的說。”白羊從冰箱裏翻出來了兩瓶飲料,順手扔給秦不歸了一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後,心滿意足道:“節假日這個形容可能有點不準確吧,比如說地球環保日什麽的就不被計算在內。或者說,如果把全世界所有節日都計算在內,那樂園可能一年到頭都不用休息啦!”第20章 人故事 失憶了其實也有好處。 秦不歸行走在植物園內,四周來往都是絡繹不絕的遊客,其中一家人帶著小孩兒的遊客居多。 這裏是全國聞名的植物園基地,不光是國內的品種,許多國外引進的比較稀少的種類,也能在這裏見到。因此在園內還能看到許多專門坐火車坐飛機前來遊覽的植物愛好者、相關從業人員等等,融入在大多以家庭為單位的旅遊團體中。 這些人手裏基本都會攜帶一些專業的設備,例如照相機、隨寫隨記的筆記本等等,甚至還有導師帶著學生過來集體學習的。秦不歸一邊逛,一邊非常自然的混入其中,認真聽著導師描述那些外人聽來非常繁瑣甚至是有些乏味的知識,眼神裏寫滿了津津有味。 聽著那些描述的時候,秦不歸內心總會產生一種“曾經經曆過,但此刻忽然提起,驟然欣悅迴味”的感覺。他清楚這些知識他以前恐怕早已熟記於心,甚至是已經滾瓜爛熟到讓人麻木的地步。現在記憶歸零,再一次重新接觸曾經喜愛過的事物,那種純粹的吸收新知識的喜悅,著實是讓人心生感激。 就好比有的人非常喜歡一部電影,但是不管他曾經到底喜歡到何種程度,同樣的東西來迴看了十幾二十次的,再怎麽對胃口也會有些厭倦了。縱使看到那些深愛的角色死去,內心也隻會毫無波瀾的默默浮現出對方接下來的台詞、表情,甚至直接開起了小差。 同樣的,許多坐診醫生每天接待近百名患者,起初向對方宣判“病情”,看到患者紅了眼眶一臉悲傷的描述自己的痛苦,醫生或多或少還會產生同情心理,甚至跟著一起心酸。但從業多年,類似的患者少說也遇見了數千個,再讓他跟著落淚歎息什麽的,那也太同情心泛濫了。甚至可能一看對方哭鼻子,就忍不住覺得很厭煩,精疲力盡的看都不想再看。 秦不歸麵對身邊的人事物,那種淡漠疏離的情感基本就是來自於此,因為見過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也由此,失憶後再去麵對那些曾經讓人發自內心感受到喜愛的東西,就如同第一次看心動不已的電影,第一次坐在辦公桌前,那種真摯的情感是極為珍貴的。 失憶對他而言,或許並非是一件壞事。 秦不歸聽到一名頭發蒼白的老者,對身旁年輕人說“……這種植物也由此表現的特別獨特,得名‘哭喪娘’”的時候,還很意猶未盡的笑了笑,念了句“有趣”。這是白羊頭一迴看到秦不歸露出這種表情,當時就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醋意。 雖然對象隻是一朵花而已…… “帶心上人逛窯子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白羊垂頭喪氣的碎碎念著,看向四周茁壯生長的各式植物,那眼神宛若正宮皇後一臉警惕的瞪著其他嬪妃,跟在秦不歸身側姿勢護食的很。 植物園很大,若是一樣一樣慢慢看,沒個幾天時間根本看不完。秦不歸都打算迴頭去買些相關書籍迴家慢慢瀏覽了,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忽然鑽出來一個頭戴豎直高帽,臉色蒼白如雪,身穿漆黑長袍,腳底還在地上飄來蕩去的……男人?正手捧著根冰淇淋在植物園裏閑逛。 秦不歸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嘖”了一聲,掌心有點癢。 若是有鞭子,他大概就抽過去了。 對方同樣也看到了秦不歸,目光對視片刻後,那鬼魂微微一愣,像是很詫異這人間怎麽會有凡人能看到自己。再一細細查看,卻發覺秦不歸四周縈繞著漆黑煞氣,縱使他是鬼差也覺得這氣息頗為不妙,頓了頓,揉了揉眼睛,這才遲疑著飄了過來,對秦不歸說:“你看得到我啊?” 秦不歸微微蹙眉:“嗯。” 鬼差納悶的說:“喲嗬,還挺難得。又不是道士又不是和尚的,這滿身煞氣恐怕殺了不少人吧?” 秦不歸:“……” 鬼差比較警惕秦不歸身上的氣場,擺擺手說:“你別這樣看我,人間事兒不歸我們陰間管。隻是你死後就要小心點了,我們那兒的大王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物,到時候怕是會被判的很慘……” 說完,又仔細感受了一下秦不歸身上的氣場,轉而又覺得這漆黑的煞氣與血腥的殺氣不同,不像是殺人過多導致,疑惑道:“也不對啊,你這氣場倒更像是鬼差……可陽間的凡人怎麽會身帶死氣呢?” 白羊在一旁插嘴道:“大概是因為我們倆都是將死之人吧。” 鬼差好險沒被白羊嚇一跳。 “你也能看到我?!” 他莫名有種全.裸狀態下猝不及防被人偷瞧到的驚嚇感,誰讓他之前仗著沒人能看見自己,形象全無的在人群中飄來飄去,嘴裏還一下一下的舔著冰淇淋。 一個人窩在宿舍裏肆無忌憚的鬼哭狼嚎唱歌,結果發現舍友們其實都在床上躺著睡覺,那種悄無聲息席卷而來的內心崩潰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鬼差拍拍胸脯說:“看得到的話就早吱聲嘛!真是的,嚇死個鬼了!” “原來鬼也會被人嚇到啊。”白羊吐槽。 鬼差貨真價實的蒼白著臉道:“那當然!知道我們那邊的怪談叫什麽嗎?叫‘人故事’!” 鬼故事的地獄版本…… 白羊樂不可支:“所以恐怖電影裏最可怕的怪物也都是活人咯?” 鬼差連連點頭:“你很聰明!沒錯!就是這樣!” 白羊忍俊不禁,捧腹笑道:“哈哈哈哈!” 鬼差有些驕傲:“所以當鬼差是個膽量活,一般鬼還做不來~” 白羊:“但我看你現在像是在開小差啊?” 鬼差說:“這不是看那人還沒死,順帶在附近逛一逛麽?” 秦不歸又是“嘖”了一聲,莫名其妙的非常不悅。 鬼差就看向秦不歸:“一般來說,隻有將死之人才會突然能看到鬼怪。你煞氣那麽重,迴頭可得小心一些了,怕是要不了幾天就會死。算算日子,中元節也快到了吧?到時候地府會很忙啊,要死最好早點死,不然排隊要排好久呢!”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甚至還很貼心。 白羊忍不住道:“你可真是會說話。” 鬼差大腦有點脫線,聽後竟然還挺得意的說:“那當然,咱陰間人不說陽間話!” 白羊:“……” 秦不歸:“……” 秦不歸默默拿出了從樂園裏買來的納鬼瓶, 秦不歸默默把瓶口對準了一臉莫名的鬼差, 秦不歸看著那鬼差哇哇大叫著要往外逃,可最後還是握著冰淇淋被吸入了寶瓶中,秦不歸心裏舒坦了。 白羊:“……” 白羊:“就這麽收走沒問題嗎?” 秦不歸:“……沒問題。” 白羊:“……”你那語氣分明是遲疑了吧? 白羊:“出了樂園以後,身為遊客的我們經常能遇到這樣的妖魔鬼怪,習慣就好了。” 秦不歸毫無感覺:“倒是沒覺得驚訝。” 反正眼前看到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全新的,見到人還是見到鬼,似乎沒任何的差別。 白羊就笑嘻嘻的跟在秦不歸身後繼續遊覽植物園,沒多久,就將那倒黴鬼差忘在了腦後。 他們一路逛到了黃昏時分,一直到植物園的廣播宣布要閉館了,秦不歸才帶著白羊離開了這裏。二人坐著黑色轎車一路從半山腰上轉圈圈的開車下來,迴到小區差不多天色都已經黑了。 一個人影正在小區門口焦躁不安的來迴踱步。 忽然看到秦不歸與白羊下車,男人的腳步猛然一滯,憔悴的臉上寫滿了驚喜。 他有些踟躕的頓了片刻,一咬牙,豁出去的跑了過來。 下一秒,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十幾名黑衣男,齊刷刷的衝出來擋在了白羊二人的前麵,充滿敵意的圍著那“襲擊者”。 不光對方有些被嚇到,秦不歸也微微愣了片刻。 白羊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說:“遊客?” 那人臉色煞白,目光驚恐的看著白羊,欲哭無淚。 “聽,聽我解釋……”第21章 你管這叫不會失真? “我,我剛剛看完了你的直播,迴頭就在朋友圈裏看到表妹發了你的照片,那氣質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一定是天蠍座。”自稱射手座的青年有些局促的盤腿跪坐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仔細問了一下才知道,你們後來進了這座小區。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會冒險來到這裏,真的沒有半點敵意……” 如果把遊客形容成演員,把樂園活動形容成一部部電影。那麽其他星座全都是本色演出,而白羊則是人設千奇百怪,什麽樣的都有。大眾想到演員,第一反應大多都是他們在電影裏的樣子,而非演員本人的真實性格。因此這位射手座青年見到白羊後,腦海裏浮現的都是他鮮明生動的各類“角色”,根本認不出眼前的白羊就是那“白羊座”。一心一意隻想和天蠍進行對話,聲若蚊蠅的說:“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迴中元節恐怕我就會死在那了……我早就做好了麵對死亡的準備,可是我的家裏人真的不能沒有我……” 據這人所說,他今年二十三歲,十六歲就出門開始打工賺錢,支撐一整個家庭的生活開銷。兩個月前一個人打了四份工,不眠不休的連續工作七八天沒好好睡過覺,醒來就到樂園裏去了,顯而易見的過勞死。 “我弟弟小時候發了場高燒,智力方麵有些受損,日常生活非常需要別人照顧。我爸當年在工地裏被鋼筋砸斷了脊柱,變成了植物人,工地工頭一毛錢也沒賠連夜就跑了。媽媽在我十三歲的時候離家出走,至今沒有聯係,爺爺前年又得了白血病,不想拖累我就自己走到大馬路上給車撞,好險是救了迴來,然後又欠了一大筆的醫藥費……”青年頭發有些髒亂,衣服背後也被蹭了一道不知道是什麽的腥臭汙漬。此刻臉上寫滿了疲憊,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精神幾乎緊繃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連自己的外在形象都沒精力去打理了。 不過他嘴裏雖然說著這些話,情緒卻沒有太多的悲觀,顯然日常生活中是屬於比較積極樂觀的那一類人,不然換一個人過來體驗他這樣的生活,老早就跟他媽媽一樣有多遠跑多遠了。 年紀輕輕願意一個人抗下那麽一大家子人的重擔,寧肯打四份工也不認輸,想來心性方麵還是比較堅定的。 “我也是傻,當初老爸遇到那種事,竟然還不知道給家裏人買保險,現在可好了,爺爺的病沒法報銷,我過勞死也得不到賠償……”青年情緒有些緊張,下意識的說起了沒邊際的胡話,碎碎念了好久,才頂著兩隻熊貓眼對秦不歸說:“我也是沒辦法了,上次任務世界結束後實在是太需要錢了,就咬咬牙拿靈魂幣去換錢給爺爺治病,這迴中元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過了……我求你了,我給你賣命,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隻要讓我活著度過任務……我真的還不能死啊,我弟弟恢複智力的藥我還沒能買到,我老爸的藥也是……我想活著……” 青年人說完話,眼眶通紅,身體顫抖的跪在地上,重力的給秦不歸磕了幾個頭,腦袋在大理石地上砸得哐哐響,一看就知道真的是被逼到絕路了。 “求你了,求你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在七夕任務裏救了不少的隊友,拜托你了,我不會拖累你的,隻求你到時候能帶一帶我……” 白羊看看青年,又看看秦不歸,聳聳肩,沒說話。 秦不歸:“站起來和我說話。” 青年微微一愣,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額頭上腫了一個青紫色的大包。 他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卡片,雙手遞到秦不歸麵前:“我可以把這個抵押在你這裏,到時候進了樂園,也不用怕我背後捅你刀子……” 這是一個質地與其他星座身份卡一樣的卡片,手感類似紙張般順滑輕薄,重力一捏又會發現這其實更類似於金屬質地。畫麵角落分別寫著一個數字“0”與射手座的簡筆符號,中央處是一名骨瘦如柴的青年,半跪在地上,肩膀上扛著一大堆鋤頭似的工具。脖子處綁著一根繩子,另一頭拖著一家老小,正被勒住喉嚨艱難的前進著。 畫麵看起來挺悲催,不過整體畫風偏正麵,頭頂的陽光,額頭的熱汗,充滿了奮進感的肢體動作,任誰看來都不會覺得這是個自甘墮落的短命鬼。 秦不歸看了一眼就把卡片扔迴到青年手上,看著青年那忐忑慌張的眼神,開口道:“你想與我合作,進了副本再說。” 青年失落的垂下頭,小聲的應了句:“那好吧……” 秦不歸又說:“這幾日在家好好休息,做足準備。不要再去工作了。” 青年有些為難:“這……” 秦不歸:“這是最基本的條件,我不需要進入副本跑不了兩步就累趴下的家夥當隊友。” 青年隻好道:“我明白了,這兩日我不會再出門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