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葬禮,為何不通知孤?”


    一句話,全場震驚。


    不光晉國君臣,國外使節也一樣。


    大家都是都是為了晉國的“喪事”來的,誰知道晉國國君沒死啊。


    還好沒隨份子錢,否則虧大了。


    人群中,嶽川將所有人的目光收入眼底。


    四個公子是真的震驚,但他們旁邊的六卿……


    怎麽說呢,這幾個家夥也是一臉詫異、駭然。


    比如智氏、趙氏和韓氏,演得那叫一個惟妙惟肖。


    但是魏氏這種大老粗,演技跟小鮮肉有一比,除了瞪眼還是瞪眼。


    那一瞬間,嶽川忍不住想笑出來。


    以前,都是大老粗不會演戲。


    兩千多年後,變成小鮮肉不會演戲。


    關鍵是大老粗人家有自知之明,跟著會演戲的喝口湯。


    小鮮肉就倒反天罡了,想把會演戲的全弄死,這樣就沒人說自己不會演戲了。


    現場氣氛凝滯到極點。


    雙方都不知道該不該說話,又或者說些什麽。


    司馬老頭跳出來,指著六卿大罵道:“好你們幾個亂臣賊子,竟然假傳君令,跟天下人說君上駕崩,你們究竟存的什麽心,打的什麽主意?”


    六卿也不是好相與的。


    智氏哼了一聲,反駁道:“我觀君上身體康健,精神飽滿,你們司馬家族為什麽連續十多封信都說君上重創未愈,無法下地?”


    其他三家也立刻跟進。


    “沒錯!我們多次派使者進城探望君上,都被你們攔住。”


    “還說什麽軍中人煞氣重,會衝撞君上,不讓我們近前。”


    “我們一直守在城外,一封信都沒向外發,假傳君令從何說起?倒是你們司馬家,來來來,看看這是什麽。”


    六卿跟準備好了似的,將一封封書信掏出來。


    這些都是司馬家之前寫的迴信。


    每一封信上麵都言辭鑿鑿說國君重創,久治不愈、生死未卜等字眼。


    司馬老兒沒想到自己搬起石頭砸腳。


    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除非……


    這時候,國君咳了一聲,“是孤令他們如此迴複的。”


    司馬老兒頓時感激涕零。


    國君將這個扛下來,他們就沒事了。


    否則,司馬家族左右不討好,裏外不是人。


    智氏連忙說道:“君上何故如此?”


    國君沒說話。


    為什麽這樣做,還能為什麽?


    但是當著這麽多人,實在說不出來。


    國君隻能避而不談,轉向自己的好大兒。


    “你們幾個小畜生,跪下!”


    聽到這話,老大、老四“梆”的就跪了下去。


    老二和老八則動都不動。


    看到這一幕,國君臉色又黑了一分。


    “逆子!你敢不聽?”


    二公子毫不示弱的抬頭,與國君對視,一分一毫都不退讓。


    “敢問,您是以國君的身份讓我跪下,還是以父親的身份讓我跪下?”


    “逆子!孤讓你跪,還需要理由?”


    全場寂靜。


    隻剩下國君咆哮的餘聲。


    “父親讓兒子跪,兒子自然跪,無話可說!但國君讓臣跪,必須給臣一個跪的理由!”


    “你!你!你……”


    國君胸口急劇起伏,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心中準備了很多說教、訓斥的詞,就像寫滿字的小本本。


    然而盛怒之下,全都燒得一幹二淨。


    國君又轉向俱酒,“你呢?”


    俱酒答道:“你憑什麽說你是我爹?你憑什麽說你是我們晉國的國君?”


    這話震驚了所有人。


    二公子本以為自己夠莽了。


    卻沒想到還有人比自己還勇猛。


    其他公子也不是傻的,他們立刻捕捉到問題關鍵。


    大公子緩緩起身,“是啊,你憑什麽說自己是我們父親?你有什麽證據嗎?”


    四公子冷聲道:“誰知道司馬家族是不是用了什麽手段,找一個人模仿我們父親?否則那些信件怎麽解釋?”


    司馬老兒瞬間麻了。


    “這就是君上!這就是君上!這真的是君上!”


    然而,俱酒反問:“你如何證明?”


    司馬老兒足智多謀,即便跟智氏也能鬥心眼。


    可是遇上這種沒有任何花哨,沒有任何技巧的問題,司馬老兒有種一口氣上不來,憋死當場的感受。


    然而,在場眾人仔仔細細思考起來。


    二公子問:你是以父親的身份讓我跪下,還是以國君的身份讓我跪下?


    如果是父親的身份,那毋庸置疑。


    父親訓兒子天經地義,至少在大周是天經地義。


    但反過來,二公子是嫡子,國君真以父親的身份訓斥他,讓他跪下,那就要遵照嫡長子繼承製。


    二公子是嫡公子,生來就是要繼承晉國的一切。


    二公子不願意稀裏糊塗的跪,所以當麵問明。


    國君如果說以國君的身份讓臣子跪。


    那麽,用什麽理由呢?


    無論什麽理由,都站不住腳。


    這又引申出一個問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周的君臣,更像是老板和打工人。


    在你這幹不下去,老子辭職,去其他國家就是。


    事少錢多,你是我爹。


    事多錢少,我是你爺!


    在場的基本都是“臣子”,對二公子的問題更容易共鳴。


    無緣無故,憑什麽讓我跪下?


    至於俱酒的問題。


    這就涉及到“潛意識認可”的問題。


    就像一加一等於二,所有人都這麽認為,從未懷疑過。


    但是突然有人問“一加一為什麽等於二”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會懵一下。


    這問題還用迴答?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什麽煞筆才能堂而皇之的拿出這個問題?


    隻有嶽川知道,能問出這個問題的不是煞筆,而是聰明人,頂尖的聰明人。


    兩千多年後,太多人被銀行的“證明父子關係”、“證明父女關係”卡住。


    甚至發展成“證明你是你”。


    很多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就是要難為你一下,卡你一下。


    國外更加魔幻,都發展成“證明你是男人”、“證明你是女人”,導致很多人對性別認知的障礙。


    隻是嶽川沒想到,俱酒會問出這種問題。


    “難道是受了墨家影響?”


    “也對,科學就是實事求是。”


    “拋開一切主觀因素、情感因素、利益關係。”


    “君、父,究竟還剩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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