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嶽川與城狐社鼠們聊了起來。


    “一筒,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生氣有什麽用呢?你是帶著使命的,你是講故事的,你隻管好好講故事就行了。不管故事講得好不好,總得講完,是不是?”


    “這既是對故事的尊重,也是對觀眾的尊重!”


    胖狐狸胸口迅速起伏,“可是他們不尊重我!不尊重薑十三大人!”


    “然後呢?你就跟他們對線?怒噴互懟?既分高下,也決生死?咱們的故事還講不講了?明天的節目還出不出呢?”


    胖狐狸緩緩低頭,“城蝗大人,我知道錯了,下次絕不再犯。”


    嶽川歎了口氣,緩緩說道:


    “一樣米養百樣人,哪裏都有小黑子。但是你隻顧著看那些小黑子,卻忽略了其他的正常人。今天看你倆表演的有上百人,真正搗亂的隻有寥寥三五個。”


    “搗亂的人,你越和他們爭執,他們就越起勁,你若是不理他們,他們就自討沒趣,自覺的閉嘴。”


    “不要想著跟他們爭辯,因為他們會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們同樣的水平,然後憑借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他們毀了你之後,拍拍屁股咂咂嘴就走了,然後去噴下一個他們看著不順眼的人和事。但是留下的爛攤子都得你來收拾。”


    “他們的生命裏有無數個靶子,但你的人生中隻有一個目標!”


    說到這兒,嶽川走到地上,拍了拍胖狐狸的肩膀,又揉了揉它胖乎乎、毛茸茸的小臉蛋。


    “搞創作很難,不但要克服自身、克服環境,還要承受親人、朋友懷疑的目光、謾罵,甚至侮辱和攻擊。跟這些相比,外麵那些人算什麽?”


    “就算外麵的人都不喜歡你,不還是有我們在支持你嗎!”


    旁邊的瘦狐狸連忙點頭,“是啊一筒,我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四隻小老鼠也湊過來,“我們也會永遠支持南郭飛狐!”


    狸花貓側躺在供台上,拍打著尾巴說道:“他們可以吐你一身屎,你總不能也學他們先吃一口,再噴出去吧?”


    此話一出,小廟裏的空氣瞬間凝滯。


    下一瞬,徹底迸裂。


    四隻小老鼠笑得滾成一團,兩隻狐狸也前仰後合。


    嶽川本來想憋著不笑的,但最後還是沒忍住。


    “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誰教你的?”


    狸花貓撇了撇嘴角,“一隻頭大屁股圓的黑狗精怪。幹架的時候可髒了,西郭那群牛鬼蛇神都怕它!”


    經過嶽川的說教,以及狸花貓的插科打諢,一筒總算把這件事放下了。


    嶽川說道:“好好堅持吧,不但是為了你自己,更是為了你心中的偶像,以及夢想!”


    一筒重重點頭,然後擦了擦眼淚,開始練習金雞獨立。


    本來它隻是為了擺個姿勢耍帥,最多也就三五個唿吸的時間。


    誰知道後麵觀眾挑刺,它為了不丟臉,結果丟了個大臉,還把後麵的節目給耽擱了。


    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來。


    一筒發誓,一定要練好這個動作!


    嶽川擼著狸花貓的頭頂,緩緩說道:“你們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劇本,它不是父母的續集,也不是兒女的前傳,更不是親朋好友的外篇。生命中最艱難的階段,不是沒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對待生命,你們要大膽冒險一點,因為你注定要失去它。如果這世上有奇跡,那隻會是努力的另一個名字。”


    “廟裏這三尺舞台,是咱們的地盤,咱們自己做主,誰也別想在這裏撒野!”


    “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明白嗎!?”


    城狐社鼠:“明白了!”


    狸花貓:“喵!”


    嶽川滿意的點了點頭。


    新人出道嘛,都會遇到這種問題。


    沒有任何名氣,很多人總想指指點點。


    有些是出於好心,有些就是純粹的壞心了。


    搞藝術、搞創作的,想改變所有觀眾是不可能的,那隻能改變自己。


    嶽川縮迴神像,城狐社鼠們鑽進供台下方休息,狸花貓卻邁著步子走了出去。


    夜色如霧,月光如瀑。


    霧氣阻攔瀑布的流淌,將飛流直下的銀色匹練攪得稀碎,撒遍大街小巷、樹梢屋後。


    明亮的夜晚,卻偏偏霧蒙蒙的,充滿了壓抑。


    就像蠟燭外麵罩了一層熏黑的燈罩。


    越是明亮,越是壓抑。


    狸花貓的心情也跟夜色一樣,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打狗還要看主子,欺負一筒,分明是不把本大王放在眼裏。”


    “真以為本大王是好欺負的嘛!也不問問西郭那群廢物!”


    隔著一層布簾子,狸花貓不知道那些搗亂的人是誰,更不知道他們家庭住址。


    不過狸花貓有自己的辦法。


    不知道崽的家,那就直接找他們父母嘛。


    狸花貓是讀過書的,知道薑國人都是薑王的子民。


    所以,找薑王準沒錯!


    之前嶽川恐嚇狸花貓,說紫霄門的人在城裏溜達。


    狸花貓果然乖了兩天。


    但也僅僅兩天,狸花貓不安的心又躁動起來。


    尤其是今天經過嶽川一番說教,狸花貓悟了!


    “對待生命,你們要大膽冒險一點,因為你注定要失去它。”


    “所以本大王一定要活得精彩一些,不能留下太多的遺憾!”


    “正好,上次的種子還沒拿到,這次一起辦了!”


    “既分高下,也決生死!哇,這句話太有氣勢了!”


    “不過從現在開始,它是本大王的名言了!”


    狸花貓輕車熟路的向王宮走去。


    與此同時,薑國王宮中依舊一片縞素。


    靈堂重新搭建起來,龍陽依舊跪在其中守靈。


    龍葵每天隻有白天去陪伴一會兒,其他時候要麽處理宮中事務,要麽就是在王後寢宮中收拾母親的遺物。


    這間宮殿是龍葵出生的地方,也是她長大的地方。


    嚴格來說,她搬出王後寢宮還不到一年。


    就這一年,還隔三差五迴來膩歪母親。


    這裏,充滿了她的迴憶和過往,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尤其是那個專門裝盛葵花種子的布袋。


    龍葵打開袋子口,看著其中飽滿的顆粒,嘴角微微勾起。


    “母親,你說過的,等你身子好了,咱們一起去種葵花的,要把葵花種滿王宮、開遍薑國,這樣一來,我就算遠嫁異國,也不會忘記家鄉的模樣。”


    龍葵抄起幾枚帶有灰色豎紋的種子,緊緊貼在白皙的臉蛋上。


    淒涼如水的夜色中,隱約能感受到這幾枚種子裏沉睡的暖意。


    那是陽光的味道!


    那是母親的關懷!


    再也無法觸及的夢!


    再也擁抱不到的人!


    當龍葵睜開眼睛,準備將種子裝迴去的時候,卻愕然發現,不見了。


    “我的布袋呢?那麽大一個,剛才還好好地放在這兒呢……”


    外麵的宮女聽到動靜,立刻跑過來。


    “葵公主,發生什麽事情了?”


    龍葵本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又收了迴去。


    她揮揮手,“沒事,下去吧!”


    幾個宮女低頭彎腰,退著走了出去。


    龍葵眼眶含淚,“母親,是您把葵花的種子帶走了嗎?是您,一定是您!”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三個人知道葵花。


    龍葵、龍陽,以及王後離。


    葵花也隻對他們三人有特殊的含義。


    其他人,誰會閑著沒事潛入王宮偷這個沒用的東西。


    “母親,您一定還在這個世間,對嗎?”


    “您把葵花種子帶走,一定是要完成我們的約定,對嗎?”


    “我知道了,開滿葵花的地方,一定就是您的所在!”


    看著手中最後幾顆葵花種子,龍葵小心的握住手掌,珍之又珍的捧在胸前。


    “我也會把它們種下去!把葵花種滿王宮,開遍薑國!”


    “您迴來的時候,就有方向指引,不會迷路了。”


    “這是我們的約定,誰也不許耍賴呦,母親大人!”


    向陽花伴曲折路,兒時相約母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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