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恙的幫助下,白柳把劉佳儀也轉到了異端管理局內部的醫院,這也是紅桃查探不到的原因。 “已經昏迷快一周了。”蘇恙和白柳一起站在走廊上,他憂慮地望著,“怎麽還沒醒。” “是被什麽異端襲擊了,傷得這麽重?” 白柳給蘇恙的說法是,唐二打和劉佳儀都被異端襲擊了,蘇恙也沒有懷疑,這兩人身上的確檢測了出了相當重的汙染數值。 看望了唐二打和劉佳儀後,白柳就要出發去辦葬禮了,牧四誠和木柯的墓地選址也是蘇恙幫忙辦下的,他的說法是這樣的 “異端管理局經常有傷亡,所以和很多墓地的開發商關係都不錯。”蘇恙無奈地苦笑,“沒想到還能給你用到這層關係。” “我還以為隻有異端管理局的人,才會需要經常和墓地產商聯係呢。” 白柳離開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陰了,他穿戴了一整身的黑西裝,隻在胸口別了一朵白色的紙花,因為葬禮是露天的,為了防止下雨打濕這朵紙花,白柳帶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去了墓地。 他帶傘很有先見之明,葬禮辦到一半果然下雨了。 參加葬禮的人開始絮絮叨叨地喧嘩起來,最先開始抱怨的是牧四誠的父母,他們抱怨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白柳聽到了。 “……怎麽還沒完啊?” “葬禮的賬單報過來了嗎?花了多少?” “也不少了啊……” “你別說了,也就這一迴,以後就不用再給牧四打生活費了,相當於這錢提前給他了而已。” “幸好發現牧四偷東西的時候,我們已經開始考慮試管了……” “誒,就這樣吧,我們也不欠他什麽,下輩子別投我們家了,沒緣分。” 白柳打著長柄傘站在雨中,長睫上掛了水珠,慢慢地抬起。 隨即開始討論的是木柯的父母,他們臉色悲戚,也在流淚,但說出口的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解脫感: “……柯兒是個好孩子,這麽多年了。” “但是還是走了好,走了他不用受折磨了。” “我們也不用受折磨了。” “對大家都好。” 白柳抬起了眼簾,他語氣平淡,透過雨簾,有種捉摸不定的縹緲和寒意: “在這場葬禮上,不需要有除了死者之外的第三個人,為他們的死亡感到解脫。” “如果有,請離開。” 葬禮為之一肅,白柳這個陰晴不定,背景深不可測的死者朋友讓所有人都有些忌憚他,牧四誠的父母率先惴惴不安地低頭告別離開了,木柯的父母本來還想再留一會兒,再辦一會兒,但在白柳的注視下,也頭皮發麻地離開了。 在兩塊已經安置好的墓碑中央,隻留下了一個撐著長柄傘的白柳。第583章 噩夢神殿(309+310+311) 他垂眸看著墓碑上兩個人的黑白照片, 突然把傘放了下來,擋在了牧四誠的照片上,又把自己的黑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擋在了木柯的墓碑上。 白柳穿著白色的襯衫,在雨中淋著雨, 安靜地望著這兩個墓碑, 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鞠完躬之後,白柳一個人淋著雨往迴走, 走到一半頓住了。 不遠處站著陸驛站。 陸驛站麵前是岑不明的墓碑, 他單膝站在墓碑前, 撐著一把灰色的長柄傘,從自己胸口的口袋裏取出了一支煙點煙,放在了墓碑上, 沉默地用傘撐在墓碑上,等著煙燃完。 雨在兩人中間淅淅瀝瀝地下。 陸驛站站起身,他將燃完被雨打濕的煙頭收起, 轉身看到白柳的時候怔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傘遞了過去, 脫口而出:“怎麽出來不帶傘……” “傘留給木柯他們了。”白柳很平靜地說。 陸驛站遞傘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灰色的傘在兩人中間停滯, 傘下沒有一個人,又仿佛站了很多人, 白柳和陸驛站透過傘下無聲地注視著彼此,明明有一把足以讓兩人避雨的傘,但兩人都在淋著雨。 或許是,他們都清楚, 再也不可能走到一把傘下了吧。 陸驛站緩緩地將傘放下,放到了岑不明的墓碑旁。 他們都沒有打傘, 在雨中間隔著三米的安全距離,一言不發地向墓場外麵行走著,陸驛站走著走著就開始掏胸口的口袋,他拿出了那包給岑不明的煙,抖了抖想抖出來一根,結果發現煙盒已經空了。 陸驛站看向墓場外的一個小賣部,小賣部支著一把大傘,傘下有一個長椅,陸驛站頓了頓,開口:“過去避避雨吧。” 白柳走了過去,陸驛站買了煙,他在買煙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小賣部居然還有冰櫃,在賣冰激淩,他看向冰櫃裏的草莓可愛多,不知道為什麽笑了一下,但這笑很快消失無蹤。 “一包煙。”陸驛站靜了一下,“再加一個這個,一共多少錢?” 陸驛站拿了東西,走到了長椅那邊坐著,他坐在長椅的左邊,白柳坐在長椅的右邊,他頓了頓,將手裏的可愛多遞給白柳:“吃嗎?” “不吃。”白柳平淡地拒絕了,“不好吃。” “……”陸驛站沉默地拿了迴來,他剝開外皮吃了一口,甜膩的口感讓他心裏發慌,他頓了頓,眼眶發紅地笑了起來,“確實不太好吃。” “太甜了。” 白柳靜了半晌,他突然伸出了手,陸驛站無措地看過去:“我已經吃了一半了,你要我再給你買一個?” “不是這個。”白柳平靜地說,“我想抽煙。” 陸驛站徹底地怔住了。 “你不是討厭……” “我想抽一根。”白柳的手還攤著,他垂眸又重複了一次。 陸驛站沉默一會兒,遞給白柳一根,白柳接過陸驛站的打火機,自己點上了,他咬住煙嘴,半垂著眼眸,漆黑的眼瞳裏倒映著火閃爍的光點,繚繞的白煙穿過他垂落的長睫,散成不成團的碎片。 白柳吸了一口就停下了,他雙手撐在膝蓋上,慢慢地彎下了腰,望著地麵的水窪倒映的,表情迷亂的自己,深唿吸。 眼睫上有水滴掉落。 “好苦。”白柳輕聲說,“煙好苦。” “原來煙這麽苦。” 雨滴從紅色大傘的邊緣滴落,被人短暫坐過的長椅兩旁的垃圾桶上的煙灰缸上有一支被抽完的煙,垃圾桶裏有一個被吃完的可愛多。 陸驛站站在長椅的左邊,輕聲問:“你確定了要走這條路?” “我以為你又會說我為什麽非要走和你對著幹的路。”白柳站在長椅的右邊,抬眸。 “不會了。”陸驛站搖頭,他張了張口,“你也沒有別的路可選了。” 白柳平靜地望著陸驛站:“你也沒有了,是嗎?” 陸驛站沒說話,他隻是沉默著。 “那就遊戲裏見吧。”白柳轉身離去,語氣淡淡,“我知道你會攔著我。” “但我也不會迴頭了。” 陸驛站看著白柳往另一方走了一段,頓了一會兒,轉過身,往另一方走了。 他們終於也走到了,分道揚鑣這個節點上。 白柳迴到了出租屋內,他換下了被雨打濕的衣服,去洗了個澡,明天就是比賽了,他今天要進公會和王舜商量決賽事宜。 比如……上決賽的備用隊員是哪些? 遊戲中,流浪馬戲團公會,會議室。 會議室空空蕩蕩,隻有白柳一個人坐在台下,王舜在台上講兩句就發呆,講兩句就發呆,白柳不得不讓他停下。 “我實在是不知道講什麽了。”王舜一摸臉,全是苦笑,“會長,就你一個人,怎麽打?” “你現在還沒和我說決賽的隊員名單。” 木柯和牧四誠……不可能了,唐二打和劉佳儀雖然還在,但都是重傷昏迷的狀態,根本無法登入遊戲,就隻剩白柳一個人了,聯賽的最低要求都是五名隊員,這要怎麽打? “我一個人打。”白柳很平靜地說。 王舜呆了:“一個人……打?!” “嗯。”白柳垂下眼簾,“有過這種先例,不是嗎?” “那是袁光技能特殊啊!”王舜瞬間明白過來了,“但是會長你沒有他的靈魂紙幣,我記得你說過……” 白柳抬起頭來:“我現在有了。” “白六給我了。” 王舜徹底地怔住了。 在白柳離開之後,王舜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會議室裏,他看著會議室裏那些原本會坐人的位置,又看著之前白柳坐的位置,原本存儲著大量信息的腦子裏空蕩蕩,什麽都想不起來。 他清晰地感覺到,什麽東西改變了。 無論是他,還是白柳。 在處理好決賽的事情之後,白柳又迴到了出租屋,他一迴出租屋就聽到了一種小心翼翼的聲響,從樓下傳來的。 那是木柯他們之前住的地方。 白柳迅速下樓,推開發出聲音的房間,看到了一個受到巨大驚嚇的杜三鸚趴在地上:“白柳先生!” “你在幹什麽?”白柳的視線從地麵上掃過,停在那一大團已經收拾好的衣服上,他掀開眼皮,“你要走?” “是的。”杜三鸚蜷縮在行禮後麵,他抱著膝蓋,竭力離白柳遠一點,“我,我準備迴療養院了,白柳先生。” “我已經和療養院那邊的人聯係好了,過去之後,他們會給我準備關在地下的隔間,可以通過運餐車給我運食物,拉筒給我送換洗衣服,絕對不會讓我再碰到任何人了。” 白柳靜了很長一會兒:“他們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這句話就像是壓倒杜三鸚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崩潰又歇斯裏地地大哭起來,哭到整個人都在發抖:“就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牧神碰到了我,木柯碰到了我,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唐二打和佳儀沒有走到我旁邊,他們就不會受傷!” “都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和他們做朋友,不應該來到這裏,不應該見到他們這麽好的人!” “我害了他們!!” 杜三鸚趴在地上,哭到近乎痙攣,嘔吐,撐在地上抽噎著落淚:“我害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