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匆匆跑過那些充滿期待注視著他的人群, 牙關死死咬著, 眼眶有些泛紅,胸腔裏有種奇特的情緒在衝撞。 為什麽大家就是不願意, 不願意為了這個國家多忍受一點點的冬天呢? 喬治亞衝進宮殿, 他從對他鞠躬的守衛旁邊目不斜視地走過, 罕見地沒有禮貌地迴禮,而是直直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從牆上取下了一把最強力的弓, 頭也不迴地向著黃金發行署鎮守的國門方向而去。 他攥緊長弓,目光冷厲。 無論是所謂的神,還是什麽奇怪的客人, 他都不允許對方踏入古羅倫國一步。 這是他的國土,這是他的國民, 無論怎麽天真, 都輪不到別人來以黃金為名,來剝削他們的痛苦。 喬治亞握住長弓, 站在出入口的高聳城牆之上,這裏無人把守,因為士兵都下去迎接那位身份尊貴的客人,或者說, 神明了,就算是平時, 這裏把守的士兵也不過三四個,因為神明藏匿了古羅倫,沒有黃金發行署裏麵的人帶路,這裏普通人根本進不來。 而今天所有人都等在了裏麵,這也就是說,沒有人帶路,那位客人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進來。 從來沒有一個外人在無人帶領的情況下,踏入過古羅倫,難怪他的父親會篤定這個奇怪的客人是神。 大祭司滿心忐忑又焦慮地等在入口旁,國王沉默著,嘴唇發白,守衛們倒是很期待地望著入口,等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入口終於傳來了動靜。 一個男人踏在堅硬土地上的皮鞋聲緩步傳來,他撫開入口處的茂密樹林,露出一張帶了麵具的臉,聲音帶笑:“我從那邊下了天空之島就一直往這邊趕,沒有換裝束,還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我沒有遲到吧?” 這人一口熟練的古羅倫語,驚得大祭司倒抽一口涼氣,誠惶誠恐地鞠躬迎接:“沒有遲到!” “您,您好。”古羅倫國王有些緊張地上前,伸出手,“我是古羅倫國王。” “我知道。”戴著麵具的男人,或者說神,語氣隨和含笑,他脫下自己的手套,伸出手和國王握了握,“你是我主要交易的對象。” “你和一千年之前那位國王很像。” “是,是嗎?”國王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顫抖著問,“那黃金……” “放心。”男人伸出手掌,上麵懸浮著一顆閃閃發亮的斑駁楔形礦石,他語氣溫和,“我帶來了點金石。” “之前給過你們樣品了,這是正品,隻需要將這個點金石埋進礦脈裏,黃金礦就會如之前一樣,源源不斷地產出。” “源源不斷的黃金?”國王聲音發抖地重複男人的話。 “是的,隻要使用這塊點金石,你們未來的國度會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黃金。”男人微笑著攤手,“這塊點金石可比一千年之前那位國王埋進礦脈的點金石強勁,到時候,你們的街道上可能都會隨時飄散著金粉,隨處可見黃金雕像,每個人說不定能擁有和自己一樣大的黃金。” “你們的黃金時代又會再次來臨。” “但埋進去的時候可要小心一些哦。” 他笑著提醒:“這點金石可是易碎品,我也隻有這一塊了。” 國王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伸手去接點金石,男人也伸手,準備將點金石交付過去。 而在交付的一瞬間,城牆之上的喬治亞身姿挺拔,目光淩厲地用兩指將弓弦拉至耳廓,風將他豎起的淺棕色高馬尾吹拂得散開,弓弦的金屬亮色襯得他深淺棕色的眼瞳越發深邃。 弓箭鋒利的箭尖折射出奇異的炫光,喬治亞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緊咬著牙關這可能是他從擔任王儲到現在,做得最不得體,最衝動的一件事。 襲擊外賓。 喬治亞鬆開了弓弦,箭如離雲之雷般迅捷地射了出去,穿入了國王和神之間,直指那塊點金石!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迅速地收攏手掌,握住了點金石,但箭風如雷,穿過了他握住點金石的手掌,鮮血滴落了下去。 “誒呀誒呀。”男人笑眯眯地轉頭,看向高台上再次拉弓的喬治亞,“看來你們國家,似乎不怎麽歡迎我這個生意人啊。” “喬治亞?!”國王驚愕地看著高台上雙眼赤紅的喬治亞,他氣急敗壞地訓斥著,餘光膽怯地掃了一眼旁邊看起來絲毫沒有生氣的神,“你在幹什麽!快下來!” “守衛!把大王子壓下來!” 大祭司幾乎心肺驟停,他慌張地詢問:“點金石沒事吧?!” “沒事。”男人輕描淡寫地張開手掌,裏麵空無一物,笑著說,“我收起來了。” “快快!”大祭司連忙招唿,“讓城中的醫生過來,給客人包紮一下手掌。” “不用。”男人笑著擺擺手,“偶爾受傷一下也不錯,我很久沒有受傷過了。” 大祭司愕然地停住,無措地左右看了看。 “那位……”男人的語氣裏帶上輕笑,他轉過身,看向正在被一群守衛強製地壓下城牆的喬治亞,“用弓箭射擊我的人,是你們的大王子嗎?” 國王聽到男人提起這件事,瞬間後背緊繃,他側身微微擋在了男人看向喬治亞的方向上:“……是我的長子,管教不嚴,還請貴客不要計較。” “怎麽會計較,他很有意思。”男人笑得饒有意趣,禮貌地提出請求,“我能和他聊聊嗎?” 看著男人還在流血的手,國王猶豫再三,也隻能不情願地點頭同意了:“……我讓他下來給你認錯,迴去之後也會親自責罰他,還請您不要過多苛責。” 喬治亞被壓到了男人的麵前,他雙手被守衛反綁著,眼神裏充滿了一種淩冽的不馴服,和這位王子一向示人的優雅溫和外表截然不同。 “喬治亞。”國王聲音發緊,嚴厲地壓下喬治亞抬起的頭顱,“你犯了重罪,居然襲擊外賓!” “給這位客人道歉!” “我迴去會領罰的,怎麽樣的重罰我都接受。”喬治亞被強行壓低了頭,但聲音依舊是冰冷的,“但我不會道歉。” “他不是古羅倫的客人。” 國王急了:“喬治亞!!” “不用那麽嚴厲,鬆開手吧。”男人笑眯眯地打斷了國王的話,“你叫喬治亞是嗎?” 國王鬆開了手,喬治亞緩慢地抬起了頭,直視著男人,沒有說話。 “你的靈魂很不錯。”男人笑得輕快起來,“在這樣國度還能見到這樣的靈魂,實在令我意外和愉快。” “作為你讓我看到了一個如此有價值靈魂的獎勵,那這樣吧,既然你執意要從我這個你認為的大壞蛋手裏拯救這個童話般腐朽的國度,我給你一個機會。” “我們來玩一場遊戲。” 男人揮手,那枚消失的點金石再次出現在他手裏,手掌長度的點金石染上了一絲血,漂浮在喬治亞的眼前,散發出黃金般溫潤明亮的光澤。 “三天之後。”男人輕笑著說,“三天之後我會帶著這枚點金石來到這裏,如果你能想辦法關閉所有礦區,不讓任何一個人將點金石埋進礦脈,我就永遠帶著點金石離開,再也不會來到這個國度。” “但如果你沒有做到。” “無論是一千年前那枚點金石的痛苦,還是現在這枚點金石的痛苦,到那時候,所有痛苦的代價都由你一起支付。” “你的迴答是?” 喬治亞抬起頭,棕色的眼眸澄澈無比:“好。” 就像是一千年前的國王天真地應允了和神的交易,他也天真地同意了和神的遊戲。 並以為自己會獲得勝利。 13礦區中心地帶。 牧四誠小心翼翼地穿過礦區外圍的密集人形黃金雕塑群,朝著礦車前進,走到軌道邊緣的時候對著耳麥匯報:“軌道上的金粉有擦除痕跡,還比較新。” “那應該是喬治亞他們往下走留下的痕跡。”白柳說,“這證明我們應該沒走錯,如果喬治亞他們也到這裏來,那隻能說明這裏的確就是時之沙漏的藏匿地點。” “礦區在山體裏,門口有很多黃金雕塑。”牧四誠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小聲匯報,“山體入口處有兩道鐵軌,上麵有礦車,其中一個礦車應該是被喬治亞他們開走了,開到了礦洞裏,我看到礦車的拖拽痕跡了。” “礦洞很深,我照了一下,隻能看到裏麵有很多閃閃發亮的黃金,有點晃眼睛,其餘的看不清楚,估計得坐礦車進去才知道怎麽迴事。” “我是等你們來再往裏走,還是我自己先下去?”牧四誠提問。 白柳毫不猶豫:“等我們來,你自己不要隨便行動,離那些雕塑遠點。” “可是……”牧四誠有點焦躁,他一焦躁肺部就不自覺地發癢,開始猛地嗆咳起來,“咳咳,喬治亞他們要是先我們一步拿到時之沙漏怎麽辦?” “那就先一步。”白柳不為所動,“我們在這個副本裏本來就是被動位,他們比我們提前拿到優勢很正常,早期信息不對等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再說了,你最擅長的是什麽?” 牧四誠一怔。 “如果他們先拿到。”白柳平靜地說,“那你就偷迴來,以你的移動速度和警覺性,這個遊戲裏應該沒多少人能攔住一個隻是想要盜竊的你。” “是嗎?”一道極其淺淡的少年聲音從礦洞深處傳出,“我可能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 藍綠色的蝴蝶翩躚地飛過眼瞳緊縮的牧四誠麵前,細長的尾翼落下細碎的金粉,飄飄搖搖地飛過去,落在阿曼德伸出來在食指上,輕輕搖晃翅膀。 牧四誠猛地轉頭過去,他後跳兩下,唿吸都快停滯了他剛剛探查這個礦區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裏麵還藏著一個人。 阿曼德倒掛在礦洞上,雙腳並攏,及耳的頭發一邊被發夾別住,隻有一邊垂落,眼眸閉著,穿著純白鎏金的製服,腰背挺得筆直,就像是一隻吊掛在岩石上正在休憩的蝙蝠,而在此刻,終於被誤入的旅客驚擾,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棕色的眼瞳裏沉靜無波地倒映著已經變幻出猴爪。對他齜牙的牧四誠。 停在他白色製服手套上的蝴蝶扇動的速度開始變快。 阿曼德輕巧地收攏雙腿,從礦洞上方輕盈地落下,連一絲頭發都沒有變亂,他抬眸看向對麵的牧四誠,語調波瀾不驚:“遇到事情,這麽衝動易怒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牧四誠。” “你一副要老子束手就擒的口吻。”牧四誠不爽地甩出猴爪,瞳孔豎成兩條細峰,笑得很挑釁,“但上次你還被我偷到了東西,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黃金黎明的王牌新人?” “那次嗎?”阿曼德拖著下頜,似有所悟地迴憶一下,“隻是一個發飾而已,你並沒有偷很重要的東西,我也沒有必要脫離隊伍,浪費時間和你糾纏。” “但現在” 阿曼德掀開眼皮,向右振臂,蝴蝶從他的右邊肩膀上迎風而起,翅膀飛快地扇動起來。 “你要偷走的,是對我的兄長和我的隊伍都極為重要的東西。” “你可以嚐試著看看,你能不能越過我的保護層,從我的颶風當中如願以償地逃離。” 【係統提示:玩家阿曼德使用技能,召喚(鎖鏈颶風)】 【該技能可對被鎖鏈束縛在颶風中的玩家持續造成傷害,直至颶風停止,技能cd為一個小時。】 作者有話要說: 點金石的靈感來源於希臘神話裏的《點金術》 4是直男,阿曼德也是直男,4過去有喜歡的女孩子,但沒結果,因為女孩子不喜歡他() 4沒有cp第559章 失落的黃金之國(日+278) 靜止不動的空氣開始流動, 牧四誠看著地麵上憑空拔起的巨大風暴,將周圍一切的粉塵都吸了進去,咬牙想要闖一次試試, 被耳麥裏白柳堪稱冷酷的命令控住了:“跑,牧四誠, 你的生命值扛不起阿曼德的技能傷害。” “你是我們這場的王牌, 用盡全力逃跑,活到最後我這個戰術師讓你死為止, 懂了嗎?” “懂了!”牧四誠點頭, 他再看了一眼颶風, 牙關緊咬地比了個中指,轉身飛快地逃跑了。 “把他吊走,讓我們進礦洞, 不要讓他和喬治亞在一個地圖裏進行技能重置,控住阿曼德,就是你這場的主要目標。” 牧四誠一個跳躍從高樓上跳下去, 險之又險地躲過從他腿邊擦過的颶風,他擦了一下嘴邊因為下落震出來的鮮血, 笑得有些邪氣:“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