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儀把手套塞進口袋裏:“我一開始沒有發現這個住艙就是艾德蒙這個老大的住艙,因為這個住艙位於風口,遇到任何暴風雪天氣都是第一個被吹的,一個基地的管理人住在這裏太危險了,很有可能睡夢中就被凍死了。” “但我在門後麵發現了這個。”劉佳儀踹了一腳凍實的房門。 沾冰的門哢嚓一聲脆響後,在風的吹動下砰的一聲合上,門上掛著鐵鉤,鐵鉤上整整齊齊掛著一排長70cm左右的改良式步槍,槍口上同樣結著冰棱。 “其他房間我都沒有發現槍火的痕跡,基本都是書和電腦,藥物之類的,隻有這個房間有槍,還有不少的儲備子彈。” 劉佳儀用腳尖勾住床底的一個箱子,腰部使勁往外一拽,她吐出一口長氣,用腳尖踩了踩這個箱子裏排列整齊的7.62mm子彈,譏諷道: “我一開始以為是觀察站裏什麽軍方人員的,但我在這箱子彈下麵翻到了用於報銷的購買發票,槍和子彈都是以艾德蒙的個人名義購買的,這裏應該就是他的住艙。” 唐二打皺眉道:“南極公約規定禁止觀察站的人使用槍支類軍事武器的,這裏也是嚴禁存放類似物品的。” 劉佳儀聳肩:“但他就是使用了,我看發票上的購買日期和備注,還是他已經到達南極後,以自我保護的理由,托南極的直升機運輸組人員幫他購買運送過來的。” “而且他應該是一個人住在這裏,我沒有發現第二個人在這裏居住過的痕跡,估計除了他也沒有人知道他有槍的事情。” 白柳目光從這堆步槍上一掠而過,又站在房門口的位置,模擬出一個虛空舉槍的姿勢,透過並不存在的狙擊孔半眯著眼往樓層前看: “所以這個艾德蒙以自衛的名義購買子彈步槍藏在房間裏,寧願一個人冒著被凍死的風險住在盡頭嚴寒的風口住艙,他每天在寒冷中舉著槍,唯一能對準的就是這條迴廊上的其他住艙裏的人” 白柳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槍”,他有點興味地道:“看起來這位艾德蒙博士,似乎在害怕什麽觀察站內其他人員襲擊他,並且已經恐懼到要買槍自保的地步了。” 木柯從三樓到四樓的拐角走了上去,身後跟著牧四誠。 他倆看到走廊盡頭的白柳,木柯神色略有些凝重地走了過去,拿出一大疊單子遞過去,解釋道:“我和牧四誠在為你們做出行食物準備的時候,看到倉庫裏大量的新鮮食物都腐爛了,而且大量的罐頭食物一點都沒動地壘在倉庫裏,外封都沒有拆。” “我和牧四誠都覺得不太對勁,就去查了一下這裏記錄食物和藥物消耗的流水單,剛剛我簡單看了兩眼,剛開始我還沒有發現什麽不對,但後來我才發現,流水單上寫的【必須攝入品消耗】這一項上記載的食物消耗量和留存的食品量對不上。” “但後來我仔細核對了一下食物和藥物的消耗量,發現【必須攝入品消耗】上記錄的雖然都是食物名稱,但上麵的各項食物並不代表著真正的食物,這些食物實際指代的是各種各樣的藥物,比如麵包指代【碳酸鋰】。” 木柯凝神看向白柳:“這個觀察裏的人把藥物當飯吃,一日三餐地供應,還有人在強製他們服用這些藥物。” 白柳問:“知道是什麽藥物種類嗎?” “勞拉西泮,地西汀,氯丙嗪,奧氮平……”木柯一個字都沒停頓地報出了一長串藥名,然後給出了結論,“大部分是抗嚴重抑鬱,重度焦慮,和躁狂類的心理治療藥物。” “艾德蒙觀察站的人每天都在大量攝入這些藥物,連食物都不怎麽吃了。”木柯深吸一口氣,“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裏就相當於一個極地上的精神病院,這些人還都是身體素質非常好的,發病起來就很有攻擊性的重症病人。” 白柳把目光移到艾德蒙房間的地板上,那裏放著一整箱冷冰冰的子彈。 “我大概理解,艾德蒙博士為什麽要買槍和子彈了。”白柳輕聲道,“他在嚐試關押控製這些危險的病人。”第250章 冰河世紀(日+137) “木柯, 你和劉佳儀去二樓的醫務室找找有沒有相關的醫療記錄,看看這群人是為什麽要這樣大量攝入藥物。” 白柳眼眸深邃:“這些人在抵達南極的時候,應該是精神健全的, 我們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麽讓他們精神失常了。” 木柯點頭領著劉佳儀下去,走之前白柳扔給了他們兩把槍, 三四盒子彈:“小心點。” 木柯穩穩接過槍和子彈, 熟練上膛貼在身側。 劉佳儀使用起來有點勉強,因為步槍雖然改良過, 但還是太長了, 必須要提臂才能握住, 但看著姿勢還是有的。 經曆了這麽多個副本的磨礪,現在他們幾乎都會用槍了,雖然準頭不如唐二打這個神槍手那麽好, 但至少也能達到一個槍擊遊戲大師的地步了。 就連劉佳儀都能熟練地使用自動或者半自動式的步槍,但這種步槍因為身高限製以及強大後座力,她用得比較少, 不過也不是不能用。 但現在也沒得挑,在這種冰天雪地裏, 比起耗費自己的體力用技能, 肯定是先使用副本物資再說。 白柳領著牧四誠和唐二打,拿好槍, 跟在木柯和劉佳儀的後麵下樓,他們準備去觀察站外麵直升機機庫下那個地下室察看。 兩隊人馬在二樓分開。 白柳走到正門, 就看到門的四周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又結滿了雪霜, 鎖把上掛著泡沫般蓬鬆的白色凝結物,握手下去卻是冰冷堅硬的質感。 這裏太冷了,極低的氣溫和颶風讓成形的雪塊飛速凝實, 握著和冰塊也差不了太多。 白柳把目光挪到掛在門旁邊的風速測量儀上,測量儀上反饋著窗外的氣溫和風速: 【-55.8c,風速119公裏/h,風力12級,一級颶風,禁止外出】 牧四誠是在南方長大的,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嚴寒,意識到自己處於零下五十度的低溫環境讓他覺得自己更冷了,渾身上下不自在,好像骨頭縫都被鑽進了冷風,嗖嗖地發寒。 不過他雖然對低溫沒有概念,但對台風還比較熟悉,牧四誠看著那個一級颶風咋舌道:“靠?!這麽大風嗎?!這在沿海,幾十公斤的樹都能吹得拔起來了……” 唐二打也擰起了眉:“這種極端天氣下開不了直升機,會被風吹得迫降出事故,如果要外出去尋找其他觀察站,得開雪地車。” 白柳沒有評價這個天氣,他平靜地推開了門。 狂風唿嘯卷入,門外一點亮都看不到,隻能看到濃烈的雪色遮擋了遠在天際的微光,把視野所及之處變得暗無天日。 門被風吹得轟轟搖晃,門口已經堆砌了厚厚一層雪,直接壘到人膝蓋那麽高,而往裏吹的風力度強到讓唐二打都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被風吹得往後平移了一段距離。 “戴上護目鏡和雪橇鞋!”在狂風中唐二打為了讓其他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不得不拔高音量吼道,“在腰上牽好安全繩,不要被吹跑了!也注意腳下的冰裂隙!千萬不要掉進去了!” 南極的風速最快可以到達35米每秒,足以吹飛十個唐二打那麽重的物體,但這並不是這裏最可怕的東西。 在這裏,最可怕的東西是冰裂隙,沒有一個在南極生存過的人會不怕這個。 南極的冰麵並不是完全平整的,隨著天氣溫度的變化,冰麵融化和重塑的過程當中,冰麵和冰麵之間會產生許多深達一百多米的裂隙,而降雪會覆蓋在這些裂隙上,讓這些裂隙在視覺上隱形,難以被人發現。 這自然也就意味著,人很容易在冰麵或者雪麵上走著走著,如果不注意,會踩空掉下去。 唐二打記得之前他來這邊聽過一個故事,說有個日本的觀察站隊員出去檢修設備,在迴來的時候猛地吹了一陣大風,人就消失了 四天後,觀察站站員在距離門口處不到三米的淺層冰裂隙裏發現了這名隊員。 這名失蹤的隊員已經被活活凍死了,他滿臉雪霜,充滿怨恨地睜著眼仰頭看著冰裂隙的出口,十根手指骨折外翻,指甲縫全是凍結了的,抓撓出來的血水和傷口,門牙因為啃咬斷了半截,嘴巴裏全是血,冰麵上沾著一些黏下來的人皮血沫。 而蓋在冰裂隙上的那些雪不厚,按理來說是可以被這個隊員弄開然後爬出來的,而這個隊員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拚命地用手抓,用牙齒啃開了深層的雪蓋。 本來他是可以成功逃出來的。 但那兩天,為了尋找這位失蹤的隊員,觀察站隊員們外出得特別多,還有幾次動用了雪地車從這個裂隙上麵碾過,這樣密集的外出很快就把冰裂隙上的雪給壓實了。 而這個隊員就看著這些人打著拯救他的旗號,活活地把他唯一的求生之門給變成冷冰冰的死門,然後困死,凍死在了這裏。 從那以後,那個日本觀察站就常常在暴風雪來臨的夜晚設備出故障,而出去檢修的幾個隊員,說在迴來的路上,路過那條冰裂隙的時候,他們能聽到下麵有人在惡毒地,怨恨地求救和嘶笑。 有心有餘悸的隊員說,能聽到雪層下麵指甲癲狂地抓撓聲和牙齒卡擦哢嚓的啃噬聲,感覺下一秒裏麵的東西就會撓穿冰麵,怨毒地笑著來把他抓進去。 在又失蹤了幾個檢修隊員後,日本選擇了換一個觀察站作為大本營。 唐二打對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存疑,因為觀察站會日常核查周圍有沒有冰裂隙,但也是藉由這個故事,記住了冰裂隙。 所以在白柳說要外出的時候,為了提醒這群人注意,唐二打也和牧四誠和白柳說了這個故事。 牧四誠聽完之後表示:草,要不我不去了,你們兩個去吧。 被白柳平靜地駁迴了。 三個人前前後後拉著腰上的安全繩,在颶風中搖搖晃晃地往直升機庫走,好在直升機庫並不遠,很快就到了,唐二打拔開活頁門,三個人依次進入了地下室。 牧四誠狂抖身上的雪,牙齒打顫:“媽的,這天氣變得也太快了吧,我之前來這邊的時候還沒有這麽大風呢!” “要是你多待一會兒,等到這個風來了,你身上可什麽都沒帶,衛星電話安全繩一個也沒有。”白柳輕飄飄地睨牧四誠一眼,“……說不定就被風吹走,困在哪個地方的冰裂隙裏了……” 牧四誠:“……” 草。 “但這裏是遊戲池,我還可以退出遊戲!”牧四誠色厲內荏地硬迴嘴。 “這可不一定,你之前那樣草率地出門在這個副本裏是絕對不行的。”唐二打在白柳的眼神示意下緊跟著強(恐)調(嚇),“這裏的冰裂隙最深的有一百米,最低溫可以到-89度,十五秒就能讓凍得你意識昏沉,可能都等不到你想到還能退出遊戲,你就被凍死了。” 牧四誠:“……” 草!!!! 這什麽鬼遊戲!! 白柳他們進入的這個地下室一共有兩層。 上麵一層是一些輕度實驗的,沒有放太多的東西,也不需要太潔淨,一些傳感器,液壓錘之類的意思就被堆放在這一層,角落裏還放了兩大缸的醃製白菜和蘿卜。 唐二打掀開蓋布看了一眼,一股酸腐惡臭衝天而起。 牧四誠鼻子不太舒服地動了動極低的氣味是很純淨的,一切都凍住了,所以這種刺激的味道他還是來這個副本後第一次聞到。 “聞起來像是我外婆做酸菜失敗之後發爛的味道。”牧四誠打著幹嘔,用手在鼻子麵前猛扇。 唐二打放下蓋布,他神色複雜地看向白柳:“這個酸菜是中式的做法,艾德蒙觀察站的人應該不會,所以做失敗了,臭了。” “但他們應該是聽了誰的指導,才會想到這樣去儲存食物。”白柳若有所思,“看來泰山站和艾德蒙觀察站的關係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僵硬。” 不然泰山站的人不會這樣友好地指導對方怎麽做酸菜,這樣家長裏短的交際很顯然是親密關係的寄托。 白柳繞著缸子走了幾圈,他神色沉思,似乎在找什麽。 牧四誠沒忍住開口問:“就是兩缸酸菜,你在看什麽?” “在找製作日期。”白柳淡淡地迴答。 “?”牧四誠有點懵,“誰做酸菜還給寫製作日期啊?這玩意兒不都隨便做……” 他的話語聲在白柳蹲在缸子邊,用手擦了擦左下角一個黑乎乎的泥斑之後戛然而止。 在這個泡菜缸的左下角,張貼著一個實驗室的標簽,上麵規規整整地寫著:【10/8,12.14kg radish(蘿卜)】 就好像是在給什麽即將進行的實驗做標記一樣。 牧四誠驚:“你怎麽知道他們貼了製作日期?!” 白柳慢悠悠地起身:“這是一個實驗室,艾德蒙是一個科學家,他不會做酸菜,那麽他把這兩缸酸菜放到這裏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做實驗,記載這個酸菜發酵的過程。” “而按照這位艾德蒙博士對於實驗的嚴謹態度,他是一定會在這種東西上麵做一些基礎的記錄的。” 他抬眸微笑:“比如說日期。” 唐二打已經蹲在了另一個酸菜缸下麵了,他用指腹仔細地擦拭了這個陳舊的酸菜缸一圈,在同樣的位置發現了另一個標簽。 “這裏的放置日期也是八月十日。”唐二打仰頭看向白柳,但他很快覺得不對,蹙眉,“飛機掉落在這邊失事的日期是八月七號,泰山站那封暗示艾德蒙站偷竊了屍塊的傳真是在八月八號發過來的,但這個艾德蒙” “居然在八月十號,折騰兩缸酸菜,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白柳輕聲反問。 唐二打眉頭緊鎖,他想不通為什麽。 但白柳也並沒有解答他疑惑的意思,而是繼續向前走,往通往地下二層的拉扣門那邊走了。 地下一層到地下二層之間也是一扇拉扣門,這門明顯也是封凍過的,但之前牧四誠下來時已經把它鑿開過了,白柳用手撫去上麵的冰屑,拉開向下走。 在打開的一瞬間,白柳明白為什麽牧四誠會拿了資料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