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那個時候也是這麽覺得的。”白柳低笑了一聲,“我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他,然後禮貌地解釋我並不是瘦長鬼影的小粉絲,我隻是喜歡看這些恐怖故事,看這些奇形怪狀的恐怖生物吃掉犯傻犯錯的人類,我喜歡這樣的恐怖故事。”  小白六靜了一會兒說:”我也喜歡,但他應該……不喜歡吧。”  隻能說正常的小孩都不會喜歡,那個時候的白柳是福利院裏的怪胎,因為看的書和畫得畫都不太正常,十分血腥,屬於老師會重點關注的類型,覺得他有反社會傾向之類的,很快在老師的嚴密監控下,他們把白柳喜歡的那些東西都給他丟掉了。  書籍遊戲甚至白柳多看了兩眼的布偶玩具,他們防備白柳就像是防備一個潛在的勞改犯。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防備也沒錯。  白柳就收斂了自己明目張膽的愛好,假裝一個迷途知返的乖小孩。  陸驛站是不喜歡這種非常規的恐怖故事和遊戲的。  但他不喜歡,並不能代表他不能讓白柳喜歡,而他知道白柳喜歡,隻是裝作不喜歡。  “他的確不喜歡,但這個家夥一向人緣都很好,他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搜刮了很多很多的恐怖遊戲和恐怖故事書。”白柳眼睛還是閉著的,他迴憶,“真的很多,然後瞞著老師滿送到我麵前,讓我玩,讓我看。”  小白柳這次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也是這樣問他的。”白柳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他說,我們不是朋友嗎?這是我可以幫你做的事情,所以我就做了。”  小白六發自內心地疑惑了:“你什麽時候和他做朋友了?我記得你沒有同意過這件事吧?”  “我也不知道。”白柳說,“但陸驛站就這麽一廂情願地認定了,我和他說我大概率是個怪胎,以後說不定會幹壞事,他很嚴肅地和我說,如果我要做壞人,他就當警察來抓我。”  白柳輕笑一聲:“所以他讓我放心,他不會讓我做壞人的,因為警察的朋友不能是壞人。”  “他在一起和我玩了很多恐怖遊戲,玩了很多很多年,後來他漸漸認清了我是個不怎麽正常的人,但他還是堅持和我做朋友。”  “為什麽?”小白六又問了一句,他這次有些迷茫了,“你們根本不能互相理解,和你做朋友,會給他帶來什麽好處嗎?”  “什麽好處都沒有,我是個各方麵都相當麻煩的人。“白柳很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我不擅長做人,但我的那個朋友並不是為了什麽好處和我做朋友的。”  小白六:“那是為了什麽。”  白柳:“他隻是想要為了讓我擁有一個朋友。”  陸驛站的理由就是那麽簡單,他想和白柳做朋友,他想讓白柳開心一點,想要白柳有一個朋友,不同情不憐憫,他隻是這樣想,所以他就去做了。  陸驛站是白柳認知中第一個出現的奇怪的人類,這人的存在幾乎顛覆了白柳的三觀這個人是一個高級的,沒有任何私人目的的,道德水準極高,就是腦子不太好使的,純粹的好人,在白柳的世界觀裏簡直是個教科書級別自我奉獻式的傻子。  是白柳這一生唯一的朋友。  “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這種純粹的好人的,他們的存在是違背進化論和人類本能的,所以他們活得很辛苦。”白柳輕聲說,“但他們就是存在,而你也很快就會遇到。”  是的,白六,你會遇到這個願意陪你玩遊戲,裝瘦長鬼影逗你笑,陪伴你渡過很多年的朋友,白柳在心裏輕聲說。  “這種人很少見吧?”小白六的語調還是那麽淡,“你能遇到一個已經是世界奇跡了,我不會遇到這種一廂情願地付出的蠢貨了。”  “你會的。”白柳微笑起來,“你還遇到我不是嗎?”  “我也知道你是個壞小孩,白六,我也知道你有可能會出賣我,但我最終還是告訴了你我的計劃。”白柳語氣柔和,帶一點很奇異的引誘,“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比計劃重要,甚至比我還要重要。”  “你是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白柳微笑著,“我保證我會是你奇怪並且可靠的朋友。”  這次白六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白柳以為他會掛電話了,然後小白六語氣十分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你也很喜歡恐怖遊戲?你有玩過什麽好玩的嗎?”  白柳漫不盡心地垂下眼眸,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慢慢悠悠地和白六聊起了天:“有啊,我玩過很不錯的兩款遊戲,一個叫《塞壬小鎮》,一個叫《爆裂末班車》。”  十四歲的他還是很好騙的,會被陸驛站那種自我犧牲類型的大傻子給輕微打動。  而如果是他遇到的是二十四歲的白柳,那可就要複雜得多了。  白柳沒有太多的閑心給十四歲的自己做心理輔導,並且他覺得小白六也不需要,他說這樣一長串的故事隻是為了鋪墊說服小白六全心配合他因為不幸的最好蠱惑小白六的的工具他的積分,或者說是錢,白柳已經給全部丟出來給苗飛齒他們了。  這也是很危險的一點,白柳現在手上控製住的所有玩家的積分總和,也就是金錢總和是低於苗飛齒他們的,這種對小白六很有掌控力的道具的總數少於他的敵人。  而很快第二天小白六見到他們之後,這個很敏銳的小朋友很快就會察覺到這一點那就是白柳並沒有苗飛齒他們有錢。  這就很尷尬了,在小白六知道他們敵對情況下,根據白柳對自己的了解,小白六必然會倒向錢更多的一方,他很有可能會向苗飛齒那對父子出賣自己的信息白柳很了解十四歲的自己也不是個什麽服從度很高的小孩,目前來看小白六隻是服從於他的錢而已。  就算是這樣會導致自己的殺身之禍小白六也不會在乎的,他十四歲的時候要錢不要命的的欲望可比現在強烈多了。  所以白柳需要一個除了錢,其他可以牽製小白六為了錢胡作非為弄他的點,這個點要和錢一樣旗鼓相當,從白柳已知的經驗來看牽製自己的一大利器,那就是陸驛站。  陸驛站可以牽製金錢欲旺盛的白柳走在不違法犯罪的道路上這麽多年,除了這個人不尋常的執拗和一心要和白柳做朋友這些因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白柳對陸驛站是非常好奇的。  白柳是一個好奇心相對旺盛的人,對各種離奇的非人類的行為的事物都充滿了探索欲,在陸驛站身上的他的這種好奇更是這麽多年來從未消減過。  白柳好奇這個陸驛站這個和他自己同樣怪胎的人到底能做好人到什麽時候,好奇這個人行為驅動力是什麽,而這種好奇在足夠強烈的時候,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抵消白柳對金錢的渴望。  陸驛站在這個副本裏不存在,那麽白柳就告訴小白六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並且自己來充當陸驛站的角色,白柳提取了陸驛站這個人身上對自己最有牽製力的元素就是這種好奇。  小白六開始對他感到好奇,想要探究他的行為邏輯,那這就是一切故事的開始。  就如當初他對陸驛站一樣。第90章 愛心福利院  “你說你和一個住在罐子裏的銀藍色尾巴的人魚接吻,又和一輛燃燒的列車上快要爆炸鏡子裏的鬼魂接吻?”小白柳語氣不明地輕嘖了一聲,“你聽起來感情曆史略有一些非同凡響。”  白柳不以為意:“都隻是遊戲裏的人物而已,不過今天你聽我扯了這麽久都沒有掛電話,怎麽,想和我打滿三個小時?”  “如果可以的話嗎,我的確想和你打滿三個小時。”小白六淡淡地說,“畢竟是按照分鍾計費,而今天難得所有人都在跑吸引那個畸形小孩的注意力,目前隻有我木柯打電話成功通知了他投資人明天要發生什麽。”  “不過那個叫劉佳儀盲人小女孩動作也很快,她雖然看不見,但一直貼著牆走,剛剛我掩護了她一下,引走了她那邊的畸形的小孩,她應該很快就能打完電話迴去了。”  “其餘兩個小孩跑步速度還挺快的,我記得是叫苗飛齒和苗高僵,他們雖然打了電話,但一直在哭,沒有給對麵的人交代清楚明天要請投資人過來觀禮。”  小白六一邊奔跑一邊飛快地和白柳交代情況,聲音裏帶一些喘,但交代得依舊非常條理清晰:“並且你可以放心,我比較有警惕心,在我不知道你和這兩個小孩的投資人都有仇的時候,我和木柯跑的時候就有意避開他們了,沒有被他們發現過我們是一起打電話的,而且可能也是因為他們亂跑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今晚我們其他三個人打電話才這麽容易。”  “哦對了,忘了和你說,今晚的畸形小孩不止一隻。”小白六語調平靜地補充說,“有三隻,不同的畸形,還不是昨晚那個小孩,一個是蹲在地上四隻著地爬著走,嘴唇發紫,一個是四肢畸形,都是內折生長的,跑動的時候腳會內拐跛腳,四肢和身體頭部比例很奇怪,還有一個頭發和皮膚都白得不正常,剛剛我躲在滑梯上看了一下,沒有看的很清楚,但這個小孩眼珠子但應該是紫色的。”  白柳在福利院待過,對一些常見畸形還比較熟悉,他若有所思:“聽起來感覺有點像是先心,骨發育不全,和白化病。”  都是先天性遺傳疾病,並且和現實世界裏存活下來的那五個小孩的疾病很大程度上重合。  白柳迅速地發現了兩個奇特的點。  第一:雖然福利院殘障兒童的確偏多,但這些死亡和存活下來的都是某些特定先天遺傳病的孩子,這已經是非常特殊的一個點了,而這個特殊點意味著什麽?  第二:為什麽現實世界裏的畸形兒童可以存活,而這個世界裏的畸形兒童已經變成鬼魂了?  第一點白柳還需要更多信息來推理解釋,但第二個點白柳覺得自己已經得出答案了。  白柳似有所悟地用手指玩弄了一下他胸前那枚破損的硬幣,陷入了沉思  按照這個副本目前給的信息來看,正常的孩子,也就是沒有畸形的孩子是被笛聲吸引失蹤的,失蹤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了,而這些畸形的孩子目前死亡的方式不明,死亡之後的確是可以變成怪物出來流竄玩耍的。  但並不是不會死亡。  從《愛心福利院》這個遊戲副本目前白柳知道的規則來看,這六個現實中有著先天缺陷的小孩,包括劉佳儀,應該是作為《愛心福利院》投射到現實副本的【畸形小孩】這樣的npc般存在的,而這個《愛心福利院》中這些畸形小孩npc全部死亡了,那麽對應迴去,這六個在現實中還沒有出事的小孩是大概率要死亡才符合這個副本的規律。  但這個六個小孩目前在現實中陸驛站嚴密的看護下,死亡的可能性非常低,反而唯一有可能死亡被異化成怪物的就是進入遊戲的,很危險的劉佳儀。  不過從係統一貫的策劃來看為了符合副本的遊戲邏輯,這幾個現實當中的小孩多半還是要死亡的。  那問題就在於如果他們要死亡,他們會怎麽死亡的?  “所以很有可能現實存活下來的那些畸形小孩最終也會死亡,但我進入遊戲的時候,他們還活著,如果他們死亡的話,會是因為什麽方式死亡呢……”  白柳靠在牆上自言自語著。  遊戲載入不能脫離常規,強行載入【npc死亡】的數據,【現實世界】多半就會出bug,就會被【陸驛站】對這個案件觀察密切的npc察覺到不對,當然係統可以使用流氓手段刪除所有關注這件事的npc的記憶數據,但【玩家】的記憶是無法刪除的,白柳會知道這個地方有bug,但如果這樣【現實世界】的正式版本對很多【玩家】就失去了意義。  所以問題就在,這六個小孩應該怎麽死亡才是符合遊戲邏輯和世界邏輯,不算是強行載入的bug的死亡方式呢?  白柳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去醫院看到的那一堆屍體,和陸驛站神色凝重對他說的話:  【這群孩子進入醫院的時候體征都是基礎正常的,但一天之後突然就開始發作了……屍斑和屍僵都出現得太早了,感覺像是早就死亡延遲到後麵出現……】  對,就是這個點,延遲死亡。  白柳忽然想到了這個點這是最合理的,符合現實常規並且不會引起npc懷疑的死亡載入方式。  這六個小孩並不是沒有毒蘑菇中毒,更有可能的他們對蘑菇的抗性比其他小孩更強,中毒的體征延遲到後麵出現,所以截止到白柳進入遊戲之前,這幾個小孩還沒有出現任何體征,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出現中毒體征。  或者說他們正在死亡的進程中,但醫學的檢查在他們身上無效,所以除了在遊戲中的白柳,還並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件事。  發現這六個死裏逃生的畸形小孩還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這件事。  白柳眼睛一眯而且如果現實世界副本是遊戲副本的載入,這些遊戲內外的小孩的死亡方式會不會是一樣的?  小白六並沒有打擾白柳的沉默,他安靜地等著白柳下一次的詢問,也不掛斷電話畢竟按分鍾算錢。  白柳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問他:“你們今天福利院最近有吃蘑菇嗎?”  “沒有。”小白六言簡意賅,“我對蘑菇味道還算敏感,我吃過的食物裏應該是沒有放任何一點蘑菇的東西。”  “那些追著你們跑的畸形小孩身上,有蘑菇味道嗎?”白柳換了個思路又問道。  小白六迴答得很快:“不知道,我們離他們一直很遠,沒有距離近到可以聞到他們身上味道,你需要我靠近確認嗎?當然不是免費的。”  “不,暫時不。”白柳迅速地否決了小白六這個過於大膽的提議,“這些小孩的移動速度不算慢,如果沒有其他人轉移注意裏,並且你又靠得太近,很容易被抓到。”  而且根據怪物書上對這些【畸形小孩】的描述,玩家的兒童一旦被抓到就是徹底失蹤,白柳現在這邊的生命值隻有6了,他之前對小白六所說的那些話也不算全是假話比起他自己來講,生命值還很充足的小白六的確要重要得多,白柳現在會用盡一切確保這位過於貪財的小朋友的安全。  “但你是需要我靠近的對吧?”小白六語氣很冷靜。  “對。”白柳很誠實,“我不僅需要你靠近,我還需要你找到這些畸形小孩的弱點。”  他需要解鎖怪物書上這些怪物的弱點,靠弱點控製住這些每晚出來遊蕩的畸形小孩,這比讓放任它們每晚追逐自己兒童來講要安全得多,畢竟這個畸形小孩的失蹤攻擊白柳覺得比植物病人的吸血攻擊還要未知恐怖,可以說是一擊必殺。  現在還沒有兒童失蹤,很有可能隻是因為這些畸形小孩目標太多太分散,一旦鎖定了,那很容易就抓走了。  而且還讓白柳覺得很危險的一點就是,昨晚是一個,今晚是三個,這些畸形小孩的數量似乎在增多。  “我的確需要你靠近這些小孩幫我找出他們的弱點,這對我很重要,當然我會付費給你。”白柳輕聲說,“但不是今晚,小朋友,今晚太危險了,我不會犧牲你來做這種事情,等明晚我找到保護你的辦法之後,我們再來做這個。”  對麵詭異地沉靜了,隔了大概一分鍾,小白六好似什麽都沒有聽到般地飛快地岔開了話題:“苗飛齒和苗高僵進屋子了,那三個小孩來追我了,投資人先生,今晚通話總計三十一分鍾,給您抹零三十分鍾,一共三千塊,您已經欠我六千塊了。”  小白六語氣禮貌又咄咄逼人:“拖欠未成年陪聊工資是不好的習慣,希望明天見麵的時候您可以給我結清這六千塊,承蒙惠顧,祝晚好,投資人先生。”  按照昨天的路數,這個時候小白六就要幹脆利落地掛點電話了,但今天他說完之後還沒掛。  白柳能聽到他在空曠的地麵上奔跑的唿吸聲,背後還有追著他的小孩嘻嘻嘻的笑聲,還有小木柯竭力壓抑住的喘息聲和哭聲,跑動的腳步聲漸漸從急促變得緩慢,他們踩在地上的聲音質感也從沙沙的沙土的感覺,變成了水泥地堅硬的踩踏聲,背後的小孩詭異的笑聲漸漸遠去他們應該要迴房間了。  小木柯費力地在跟著小白六跑,這個小家夥被小白六拉著跑了一晚上,因為心髒不好臉都紫了,但卻依舊地乖巧地竭力咬牙地跟著跑,沒有哭鬧著不跑,似乎也知道這是小白六拉著他跑是為了他好。  因為小木柯知道如果沒有小白六拉著他跑,他今晚肯定撐不到給自己的投資人打電話打完。  如果沒有辦法通知投資人,他明天就不能參加洗禮了,這對進入福利院的兒童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情,他們說不定會因此受到懲罰。  而今晚如果沒有小白六的投資人說了一句要小白六幫忙照看他,小白六這種一看就很冷漠的小孩一定不會管小木柯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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