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正在從一個人變成一條魚。 蕭霽又退了一步。 更多雙無神的眼睛看向了他,就像是死魚的眼睛一樣滾動了一下。 “先生,你為什麽不進來呢?” 那女生又說,不依不饒地往前走。 “你不愛我們了嗎?” “因為我們生了病?” “可是你自己不就是醫生嗎?” “你為什麽不愛我們了?” “因為我們變醜了,因為我們生病了,所以你不喜歡我們了?” “為什麽要說謊,為什麽不能一直一直地注視著我?” 女生的聲音越來越尖銳,逐漸開始變音。 她臉上的表情也開始扭曲起來,從平靜變得無比痛苦。 那幾乎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而像是從喉嚨裏麵發出來的,痛苦的非男非女的嘶吼聲。 蕭霽後躍了一步,避過了一隻向著他揮來的蹼爪。 “砰砰砰!” 一陣猛烈的槍聲響起,蕭霽轉頭看去。 之前和他見過一麵的23號帶著幾個同樣身穿黑色鬥篷的調查員,手中正端著機槍,不停地對著地鐵站裏麵掃射著。 高速飛行的機槍穿透了怪物的身體,噴濺出一道道綠色的粘液。 在地鐵站裏麵簇擁的人群徹底變了模樣,不再是人類,而是一隻隻有著巨大的圓臉,眼珠子突出,半人半魚的怪物。 “蕭哥!你沒事吧!” 段聞舟一把抓住了蕭霽,將他從站台上拉開來。 “沒事。” 蕭霽看向段聞舟,不出意料地看見他頭頂的數字又增加了。 “這些人都是些什麽人,真是的,怎麽能隨隨便便就拉人!不知道這樣一點都不禮貌嗎?” 段聞舟的關注點明顯和常人的不一樣。 他義憤填膺。 “真是的,弄不死的小強。” “最近從下水道裏麵逃出來了一些怪物,而且還總是在蕭哥你家附近轉悠!蕭哥你別害怕,我會解決這件事情的。” 蕭霽又看向地鐵站裏麵魚怪的頭頂上,那上麵的數字是45。 每一隻魚怪頭頂上的數字都是45。 這表示這些正在被調查員殺死的,不過都是那個最強的怪物的分身而已,而真正的那個怪物,或者說是——異種。 實際上卻根本不在這裏。 隻有將那個東西殺死,才算是真正的將之殺死。 “謝謝你。” 蕭霽抓住了段聞舟的衣領,支撐著站立起了身體。 他的吐息很輕盈地落在段聞舟的耳邊。 “如果你不來,我還真的會害怕呢。” 段聞舟能感受到一股熱潮瞬間湧上了自己的耳側。 蕭霽那雙眸子閃動了一下,就像是藏著無數破碎的星光。 “但是我有預感,那個真正的怪物的位置並不是在這裏,而是在曦羊湖水庫。” 段聞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吸進了他的眼睛裏。 耳邊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在迴蕩。 “他們日日夜夜都在我的窗外徘徊,讓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所以能請你,去殺了他嗎?” 破碎的星空遊蕩了一下,在其中像是夢遊一樣拖曳著段聞舟被誘惑的靈魂。 長發的魅惑女妖吹響了號角,帶著淺淡的誘惑笑意高居雲中之池上,看著下麵的競爭者為她打生打死,最後的那個幸運兒帶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跪在她的麵前。 親吻她溫柔的指尖。 “請你去,殺死那個魚怪,可以嗎?” “可以。” 段聞舟聽見自己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如此迴答。 如果是在現在,就算是蕭霽說出的,是:請你為我而死,那恐怕段聞舟也隻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去。 “謝謝你。” 輕柔的吐息離開了。 段聞舟的眼神空洞,就像是吸多了大麻的癮君子,臉上的表情忽而變得極為亢奮,忽而又極為惆悵。 但是他所能唯一確定的一點是,就在剛剛,有那一瞬間,神靈的側臉貼在他的衣領上,下巴溫柔地落在他的肩頭。 他的手臂環繞過他的腰,宛如交叉的樹枝一樣將他束縛。 讓他無路可逃。 蕭霽剛剛給了他一個擁抱。 一個真真切切的,溫柔又真實的,肉體相貼的擁抱。 “怪物算什麽?我可以為他去殺人。” - - 段聞舟緊接著幾天都沒有出現。 蕭霽也沒有了其他任何的病人,他原本滿滿的預約單,但是到了時間,卻沒有一個患者按期出現。 這座城市裏麵,像是一夜之間就沒有了人。 原本那些正在逐漸轉變成為魚怪的人,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所召喚一樣,都向著水庫的方向趕去。 156號後來還找過蕭霽一次。 告訴他,23號死了,死在了那些魚怪的襲擊之下。 再後來,156號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整座城市似乎都在變成一座空城,現在還能在這座城市裏麵活著的也隻有蕭霽一個人。 他按照常理一樣上班,下班。作息規律得幾乎不正常。 他不喝水,也不吃任何東西,但是卻一直也沒有死去。 【d98分組,剩餘異種數量:3,預計結束時間:24小時。】 一個周之後,蕭霽看到自己視野下麵的彈幕發生了變化。 在這之前,大部分的彈幕都是在討論那個魚怪和饕誰能贏的。 魚怪似乎能將所有被他感染的小魚怪都匯聚起來,變成自己的力量。 但是饕卻有著強大的攻擊能力和恢複能力,隻要有食物,他幾乎就是不死的。 直到這一天,最後的勝利者終於出現了。 蕭霽開車,前往了曦羊湖水庫的方向,曦羊湖雖然名字裏有個湖,但是卻是一個大水庫。這個城市裏麵幾乎所有的供水都是從這個水庫中出的。 所以蕭霽沒花費多長時間就能確定那魚怪真正的藏身之地。 他來到水庫旁邊,卻看到原本應該澄澈的湖麵,此時卻密密麻麻地漂浮滿了一層屍體,這些屍體大部分都殘缺不全,身上也或多或少地殘留了一些魚類的體貌特征。 破碎的魚眼珠就像是彈珠一樣漂浮在水麵上,在屍體的下麵還有著一層魚類的屍體,因為這些怪物的屍體汙染了水質,原本在這湖中的魚也存活不下去了,都死在了上麵,填補了屍體留下來的空缺。 惡臭的氣味距離幾公裏遠就能聞見。 如果沒有管理的話,這裏很快就會爆發一場巨大的瘟疫,不過好處是,周圍的人畜都已經死光了,所以不用擔心瘟疫的傳播。 這周圍並沒有任何的活物存在的跡象。 但是蕭霽卻知道段聞舟就在這裏,在彈幕的一些信息的指引下,他最終看向了在水邊的一個木屋。 這個木屋顯然在戰鬥的時候已經飽受摧殘,現在隻剩下一個破爛的蓋子還改在上麵,隻要有一陣稍微大的風來,恐怕就會被吹走。 蕭霽走進了這個木屋,腳踩在木地板上吱呀作響。 小木屋一眼就能看到頭,裏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但是蕭霽卻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他俯身在地上敲擊了一會,順利地打開了一個暗門。 沉重的地窖門被他拉開,他拿出一個手電筒,照射下去,燈光被吞噬進入到了黑暗裏。 什麽都看不見。 蕭霽從上麵躍下,落在了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上。 腳下踩到了柔軟的東西。 地窖很狹窄,蕭霽借著手電筒的光,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正在他前方的巨大鐵籠。 鐵籠子看起來極其堅固厚重,上麵纏繞著一圈一圈的鋼筋。 門並沒有關上,在籠子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團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