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拿了本玩家寫的調查報告來翻看的楊秋,悠閑地往東北方向看了一眼。  幻術師薩迪爾和火法師拉曼莎兩日前搭船離開塔奇亞領南下阿德勒,去杜塔塔城拜訪金斯利、順帶與金斯利那邊招待的兩位宮廷法師會麵。  為萊茵王室服務年限最長的幻術師韋伯,則放心不下王族的情況,於同日搭船迴了王都。  楊秋不在乎王族生死,老國王要是能有崇禎皇帝那股狠勁兒殺了全家自己上吊,那楊秋沒準兒還會歡喜地掉幾顆鱷魚眼淚、然後把暫時被“軟禁”在因納得立的小安德烈王子帶到王都正大光明接受王族遺產去。  但這幫宮廷法師的心情好壞楊秋還是挺在乎的……畢竟施法者的性格大多比較從心,要是人家不愉快了,哪怕楊秋這邊開的條件再好,這幫人也很可能收拾包袱跑路。  這麽多的人~肉~服~務~器,跑了哪個楊秋都心疼……  “女王……嘖,被那幫玩家帶偏了,菲尼克斯還是挺靠譜的,耐心看她表演吧。”  楊秋嘀咕一句,將注意力轉移到調查報告上。  他手裏這份調查報告,是他老姐楊英寫的。  楊英好歹也是個半職業玩家,這趟克裏克城守夜人任務大放送,楊英也積極地拉了個團隊帶玩家老板刷驅魔人徽章……為此還不惜“技術性下線”、甩掉了拉她幹跑腿苦力的妙筆生花。  “嗯……不得不說,她這手爛字真是毫無長進啊……”  看著報告上蚯蚓爬行般的醜字,楊秋不忍直視地吐了個槽。  也就在楊秋肆無忌憚地吐槽自家老姐時……他剛還掛念過的幻術師韋伯,此時正一臉懷疑人生。  萊茵王都,國王港東側的富人區,門牌上低調地印著“韋伯麥考利”鎏金小字的宅邸中,這座宅邸的主人幻術師韋伯,正在大手筆地用平板玻璃搭建的敞亮花房中接待客人。  舒適的藤編扶手椅上,坐著的是一位戴著白紗女士禮帽、穿著剪裁貼身的女士常服、肩膀上還斜披著一件小禮服外套的美貌女士。  這位女士已經不算年輕,眼部周邊有明顯的細紋,麵頰也不再如年輕婦人那樣飽滿,但這並沒有讓她那光鮮動人的容色遜色多少,反而增加了幾分成熟~婦人獨有的魅力和韻味。  “所以說……陛下這段時間裏,一直在頭痛三王子殿下的事?”  幻術師韋伯默默放下茶杯,暗暗吸了口氣,又重複了一次他剛問過的問題。  “是的,麥考利先生。”美貌的夫人微微點頭,淺笑中帶著幾分諷刺,“一周前……大約是在楊先生率軍攻打克裏克城的前後吧,奧狄斯家的菲尼克斯率領一萬大軍抵達科德堡,第四次對三王子殿下發出榮譽決鬥的邀請函……去年陛下曾逼迫三王子殿下向奧狄斯家致歉,自覺對三王子殿下有所虧欠,陛下當然絕不能允許這場決鬥發生。”  科德堡是塊子爵領,位於王都與奧狄斯領交界處。  奧狄斯家的大軍拉到科德堡……離王都也就隻有兩天多的路程了;顯然,菲尼克斯對於去年奧狄斯家曾被三王子覬覦一事耿耿於懷,不肯善罷甘休。  韋伯深深地吸了口氣,額頭上出現明顯的青筋。  以韋伯的眼界,會幹出趁人之危捅自家大貴族背後一刀這種破事的三王子科洛夫,他是極其看不上眼的。  若國王隻有科洛夫一個兒子,那麽為了保住最高繼承順位的繼承人,國王輕國事而重家事倒也無可厚非但明明還有穩重的大王子和純良的四王子在,科洛夫又能重要到哪兒去?!  “好吧……那之後呢?”韋伯用力摁著額頭上剛冒出來的青筋,極力壓抑著火氣。  “克裏克城告急的消息傳到王都,我便不自量力地……嚐試著勸說了一次陛下。奧狄斯家的菲尼克斯無論有何用心,擺在明麵上的借口也不過是想要個說法,那倒不如暫且在這上麵稍作退讓、至少先安撫住奧狄斯家……”美貌的夫人冷笑著道,“如您所見,陛下讓我滾去別墅暫居一段時間,別呆在宮中礙眼。”  韋伯沉默下來。  他麵前這位過了美麗的年紀卻依然動人的女士,其身份正是曾經風靡一時的萊茵貴婦,現今的哈麗雅特王妃。  王妃未能封後,最大的原因是……她是繼室,並非她本人道德上有任何瑕疵。  而她成為繼室的原因,外人或許會因不知內情而編造出攀附、虛榮等汙蔑之詞來,知道內情的人,例如韋伯,可不會說出這種蠢話。  將一國王後(王妃)趕出王宮、趕到王都郊區別墅去“暫居”,這種破事兒……擱哪個國家的王族,都得算是醜聞。  尤其是……還是在這種王權風雨飄搖、連身為宮廷法師的韋伯都為之憂心忡忡的糟糕局麵下!  韋伯都有些懷疑,他昨日返迴王都後就去見了一麵的那位國王,究竟還是不是本人?  他為萊茵王室服務時,現任國王還是個孩子……那時候他可沒發現那個看起來穩重早慧的小男孩會是這樣一個糊塗蛋!  韋伯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強忍著滿肚子不快、盡可能禮貌地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將此事告知於我,王妃。”  哈麗雅特王妃美麗的大眼睛裏有些不舍,她還沒能打探出韋伯的態度,但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她也沒理由繼續留下,隻能優雅地起身辭行。  守在花房外的宮廷女官進來攙扶王妃時,韋伯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了口:“王妃,亡靈之災未曾發生前,你可知陛下私下裏與誰的來往較為親密?”  哈麗雅特王妃疑惑地將視線投過來。  韋伯的用詞是“誰”,這個範圍實在有點兒大……可代指有資格與國王陛下在非公開場合互相交際的貴族、大臣、頂級商人、頂級藝術家,也可指向鄰國王室。  心念電轉間,哈麗雅特王妃給出了一個最安全的答案:“若說私交的話……‘紅皇後’吧,陛下非常喜愛這位東部王國最優秀的歌劇藝術家,陛下每年冬日慶典都會請她進宮做客。”  迴答期間,哈麗雅特王妃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韋伯的反應……他那輕輕皺起的眉頭並沒有鬆開,顯然,這並不是能讓這位資深宮廷法師滿意的答案。  反應非常快的哈麗雅特王妃優雅地輕笑,又再度補充了個同樣安全的答案:“若是書信往來,那大約得算是以前的巴特萊斯家了。他們家每年都要給王室發上十幾封問候的信函,我在王宮書房裏見到最多的私人信件就是他們家寫來的了。”  原因納得立領主巴特萊斯家為了封伯爵極力討好王室,這是世人皆知的事。  韋伯眉頭舒展,好笑地搖了搖頭,客氣地親自將王妃送出門、送上停在門口的氣動車。  返迴郊區別墅的路上,坐在車裏的哈麗雅特王妃已然不見拜訪麥考利府上時的優雅放鬆,臉色冷淡、神情莫測,暗暗揣摩著韋伯最後問出的那個問題到底意味著什麽。  氣動車駛出國王港時,思索中的王妃瞳孔微微收縮,眼前迷霧豁然開朗。  塔奇亞領被亡靈大軍攻陷,看上去似乎隻是王國上層權力之爭、噩夢屠夫又染指了一塊伯爵領。  但王室派去的宮廷法師不僅未曾與噩夢屠夫徹底翻臉,還有坐視塔奇亞領易主的態度在,這其中內涵便值得人深究。  哈麗雅特王妃並不蠢,蠢女人可沒法兒靠著那個花心濫情的老國王施舍的那一文不值的、廉價且容易變質的“真愛”,坐穩王妃之位。  她漸漸反應過來……噩夢屠夫最開始時拿來當開戰借口的那個理由,或許並不僅僅隻是借口。  再想一想已經在王都蹲了半個月之久的那位金幣教會樞機主教,她大約也能猜到,為什麽塔奇亞領的交戰細節未曾流傳出來,楊又為何沒有像拿下因納得立領和阿德勒領時那樣,命人在報紙上列舉巴特萊斯家和伊齊基爾家的罪行和瀆職之處、為他(的追隨者)發起的領地戰爭正名。  楊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幹掉了塔奇亞領主格凱特安伯爵,這並不符合這位黑魔法師幹什麽離譜的事兒都要舉起光明正大旗幟的習慣。  “原來如此。”  想通關節的哈麗雅特王妃,身體因過於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毫無疑問,這是個機會為深深相愛的亡夫、和為自己被毀得麵目全非的前半生,報複的好機會。  哈麗雅特王妃很快從激動中冷靜下來,迅速恢複優雅從容的端莊坐姿,避免被開車的司機和貼身照料她的宮廷女官發現異樣。  她要抓住這個機會……絕對要抓住韋伯的苦心  第四百八十章  哈麗雅特王妃走後不久, 韋伯便命仆人緊閉大門、謝絕客人拜訪。  他知道王都有無數人關心著連他在內的五位宮廷法師在塔奇亞領(阿德勒領)的經曆、關心著那位直接染指了超過半數王國領土的黑魔法師的態度;奈何塔奇亞領的真相涉及教會,這事兒楊和教會還有得談……為避免泄露消息開罪這雙方,韋伯也隻能選擇閉門謝客。  才剛把命令發出去, 便有人上門給韋伯送來一份邀請函。  署名為“樞機主教亞特伍德”的燙金邀請函……看門的仆人連推拒之詞都不敢說、滿頭大汗地小跑著送到主人家書房。  “……該來的可算是來了。”韋伯鬆了口氣。  韋伯其實是沒有必要迴王都這一趟的, 楊已經對安置萊茵王族做出承諾, 克裏克城攻防戰期間塔蘭坦亡靈們也已經證明了這支亡靈大軍完全可以做到不傷害平民(雖然擾民難免),他完全用不著瞎操心。  但出於對某種隱患的考慮, 韋伯還是沒法兒放下心, 必須得硬著頭皮迴來一趟。  “但願那位樞機主教能是位風格簡練幹脆的人物,可別真拖著人瞎耗時間……”  換上符合宮廷法師身份的正式行頭, 出門前韋伯一臉不太情願地低聲抱怨著。  施法者跟神官之間的關係吧……表麵禮貌客氣友好是可以做到的, 但真要雙方麵對麵坐下來深談, 那是兩邊都沒法自在到哪去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言必稱正神的神官和拒絕向任何神祗交托信仰、隻相信自己的施法者,真心尿不到一壺去。  在內城區大教堂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亞特伍德神官後,韋伯更加肯定自己和這人絕沒法聊得來這位樞機主教真是就差把“眼高於頂、目中無人”寫在臉上了。  “久聞大名了, 麥考利先生, 請坐。”  充滿金幣教會風格的、比一般王室的王宮還富麗堂皇幾分的大殿中, 亞特伍德神官起身略作客氣地招唿了下, 雖然表麵上倒是做出了謙遜姿態,可惜能讓對麵的人看個一清二楚的鼻孔形狀暴露了這位高階神官不自覺的傲慢。  “您才是讓我早就如雷貫耳。”韋伯臉上掛著毫無破綻的營業用笑容,心裏頭的小人兒悄悄翻了個白眼。  畢竟是久居正神教派權力核心的樞機主教, 無意識間輕視個小國的宮廷法師倒也不是多大的過錯, 韋伯還能忍。  接下來,這倆外表上像是中年人、但其實已經年歲不輕的老頭兒你來我往地尬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寒暄之詞, 待雙方都已經有點兒無話可吹了才步入正題。  “我聽聞, 麥考利先生剛從塔奇亞領返迴。”亞特伍德神官說出這麽句話, 便刻意停頓了下來,等著韋伯自己接。  韋伯:“……”  好吧……他好歹也算是當了多年為王族服務的宮廷法師,很了解這些身處權力核心、且已經在潛意識中把自己當成權力本身的人都有什麽樣的臭毛病。  越是關注重視的事兒,這種人就越是不會輕易表態;還總是會無理由地認為別人應當會聚精會神地、小心翼翼地猜測揣摩自己說過的話。  雖然了解這種臭毛病,但在不便於開罪對方的立場下,韋伯也隻能膩味地捏著鼻子配合,道:“正是如此,我與首席及另外三名同僚奉命前往該地了解情況……”  亞特伍德神官突然出聲打斷了韋伯:“諸位應當是為中止不義戰爭而往吧?”  韋伯的反應也不慢,立即明白過來對方是在試探,當即道:“不過是領地戰爭罷了,不義之說言過其實。”  亞特伍德神官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韋伯,顯然,這位樞機主教從韋伯的反應中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韋伯平靜地喝茶,這也是他主動傳達給這位樞機主教的萊茵王國隻是發生了一場內戰,僅此而已。  韋伯表態到這個程度,亞特伍德神官已經能了解很多東西了。  攜亡靈之威席卷大半個萊茵國土的黑魔法師楊,與這些為萊茵王室效力的宮廷法師,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  雖然說這些沒什麽忠誠可言的施法者從來不會輕易為他人賣命,更談不上為了誰死戰,但這種局勢尚不明朗便已經“放棄”維護雇主立場、貌似中立實則“投敵”的行為,仍舊是極其罕見的。  考慮到首席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返迴王都複命,在亞特伍德神官看來……這隻能代表著兩層涵義:  第一層涵義:黑魔法師楊確實非萊茵王室可力敵,從不為他人效死的施法者們認為繼續為王室而戰已經毫無意義。  這一層緣故倒是擺在明麵上的,晉升傳奇的噩夢屠夫加上不死不滅的亡靈天災,擱誰都得頭大,倒不能說是這幫宮廷法師貪生畏死。  神官們向來看不上施法者這種過於精明計較、不講忠誠信義的風格,但也必須承認,施法者即使棄戰,通常也會對雇主支付的薪水負責,盡最後一次力。  從這個角度上去考慮,這群宮廷法師不合常理的行為便能引申出第二層涵義:  噩夢屠夫應當許下了某種承諾,會盡力善待、優待萊茵王室。  兩層解釋疊加,首席宮廷法師未曾第一時間返迴王都複命便有了解釋那位首席,想必是在用行動爭取戰敗後的萊茵王族能得到妥善安置。  可簡單概括為……楊與這些宮廷法師,已經達成了“保全萊茵王族”的協議。  而這,正是即將代表教會與楊談判的亞特伍德神官所需要了解的……楊手裏捏著的籌碼太多了,教會卻對楊的底線、訴求一無所知,這顯然是不利於談判展開的。  拿到自己想知道的情報,這位樞機主教便不再強留韋伯尬聊,倆老頭兒又相互寒暄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廢話,客客氣氣地送客。  從大教堂出來,前後攏共也就跟人尬聊了不到半小時的韋伯,長長吐了口氣。  這次讓人頭皮發麻的、渾身不自在的尬聊,就是韋伯必須得迴王都一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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