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掃,便忙到了天亮。  玉米地裏鬧哄哄的亡靈們不知道跑哪浪去了,瓦格納沒心情理它們,見戰鬥時打散的香料都整裝得差不多、俘虜們也都確實地用套索捆好,便將夏普村長叫來,把索克裏人搶走的布料還給他們,並把俘虜身上殘餘的銅幣銀幣拿來支付了征用他們的報酬。  “太感謝您了,騎士老爺。”夏普村長捧著錢幣,手都在顫抖。  “別急著謝,我還要繼續征用你們。”瓦格納指著堆得老高的二十多輛巨型馬車道,“這些是領主先生的戰利品,我需要你們出人協助,把這些戰利品穩妥地送到鎮上。”  “好的、好的。”夏普村長一疊聲答應,立即去招唿村子裏的青壯。  幹活兒就能拿到錢這種好事,村人完全不可能拒絕,跟著忙前忙後一晚上的大幾十個鄉村青壯立馬精神奕奕地跑了過來。  瓦格納掃了一遍這些基本都隻有一條破布圍在腰上的村民,想象了下領著這麽群人護送戰利品/戰俘進鎮的情形……仰天長歎,示意士兵們二次搜刮戰俘,把外衣長褲什麽的脫下來給這些村民穿。  運氣不好連衣服都被剝掉的索克裏人氣得大罵萊茵人不要臉、不講體麵,瓦格納啥也沒說,隻讓人把這些還有力氣叫罵的家夥嘴巴堵住。  更過分的亡靈們都幹過了,他隻是搶幾件衣服而已,毫無心理負擔……  地球時間十一月八日,周五晚上八點,異界時間下午三點。  威斯特姆鎮中大道,一名文員小跑進一處改建中的工地,敞開嗓門喊:“希貝爾在嗎?希貝爾?”  “在的,在的。”負責看管這處工地的希貝爾連忙扶了下綁著防塵紗布的遮陽帽,從沙堆後麵走出來:“有事嗎?”  “雷克斯先生請你去一趟鎮政廳,讓我先來幫你看著工地。”這名文員道。  “好的,我這就去。”希貝爾把遮陽帽摘下來,拍了下灰遞給同事,“這個給你。”  希貝爾匆匆趕到鎮政廳一樓的會議室時,除了她們已經能夠精準分辨出來的亡靈鎮長紀棠外,雷克斯先生,雪莉女士和班也在。  希貝爾想行禮,被雷克斯製止:“請坐,希貝爾女士,坐下說。”  希貝爾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她,似乎正在等著她來,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鞠了下躬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不要緊張,希貝爾女士。”紀棠笑著道,“是這麽迴事,我和雷克斯希望能在鎮裏開設一間用於掃盲的學校,聽說你曾經在修道院當過文化課教師,這段時間的組織工作裏你也表現出不錯的管理能力,所以希望你能來擔任這座掃盲學校的校長。”  希貝爾女士直接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班趕緊起身攙扶,希貝爾尷尬地連連擺手表示不用,自己掙紮著爬起來:“不、不行的,紀棠鎮長,雷克斯先生,我、我怎麽可能做得了校長?!”  “先不要忙著拒絕,希貝爾女士,請先聽聽紀棠鎮長的意見。”雷克斯好脾氣地道,“如果你聽完仍舊覺得不行,那麽我們再去考慮別的解決辦法。”  希貝爾欲言又止,終究她不是任性的脾氣,隻緊張地點了下頭。  “這座掃盲學校,是為了這座鎮子的長遠未來考慮。”紀棠衝雷克斯點了下頭,耐心地對希貝爾道,“相信你在組織鎮中大道改建過程中也注意到了,近十天來,鎮裏的勞動人群有比較明顯的年輕人迴流現象。我們這一周每日登記臨時工名冊裏,十六~二十五歲的人群比起上一周提升了20%。”  “呃……是的。”希貝爾咽了口唾沫,“我負責的工地這幾天裏也多了五個從因納得立城迴來的年輕人,兩個女孩和三個小夥兒。”  紀棠點頭表示對希貝爾細心的肯定,道:“鎮中大道的改建最多再繼續半個月到二十天就會告一段落,屆時,這些因信任我們威斯特姆鎮政廳而迴流的年輕人會遭遇失業危機,為了避免這種問題出現,我們需要為這些年輕人提供充足的工作崗位,也保證他們的生活不會受到影響。”  “是的,鎮長先生。”希貝爾不由認同點頭。  其實她也在暗暗擔心著這個問題……曾經從事過不光彩行業的她現在能被鎮民們尊重、尊敬,她很清楚原因在哪她能組織鎮民為鎮政廳工作、獲得報酬,這才是她能獲得尊重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本人多麽有魅力。  “鎮民需要工作,鎮子需要發展本地產業,這是我們鎮政廳和鎮民共同的需求。”紀棠繼續道,“就我與雷克斯的規劃,結合威斯特姆現有的條件,我們需要在本地發展農產品加工相關的輕工業,需要大量產業相關的工人,而在這之前,我們需要為鎮民提供上崗培訓,最重要的一點,我們的工人不能是大字不識的文盲。”  發展食品加工相關的輕工業,是地球位麵華夏專家們綜合考慮塔蘭坦和威斯特姆的資源問題後拿出來的最佳方案。  不考慮重工業的原因很簡單,塔蘭坦的基本盤太薄弱,就算華夏國肯輸血,這邊也玩不起人口攏共算下來兩萬出頭,合格的產業工人無限接近於無,這還要劍指重工業,除非專家組所有人都沒安好心,憋著壞水等著領主楊把自己玩殘。  希貝爾曾經接受過修道院的教育,知道什麽叫產業、什麽叫工業,知道許多工廠隻要有文化的工人不識字的人隻能進工坊,運氣好擠進工廠也混不出頭。  見希貝爾點了頭,紀棠又道:“鎮上隻有一家收費略貴的私人教室,雷克斯拜訪了那位教師,他隻肯招收三十名以內的學生,每位學生支付的學費不能低於每周五十銅幣,且教學的內容以詩歌、讚美詩為主,並不符合我們的需求。”  “我們需要盡快教會工人認識至少五百個常用文字,會做簡單的算數,但我們這種務實為主的要求被這位教師認為是在褻瀆學識,實在是無法談攏的情況下,我們隻能自己來。”  停頓了下,紀棠鄭重地道:“幫助鎮民中需要就業的人群盡快掃盲、盡快掌握工作技能,這個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非常迫切的任務,我們認為希貝爾女士你足以擔任,你是否願意為了我們鎮政廳、為了鎮上那些需要工作的人來扛下這個重任呢?”  雷克斯和雪莉女士也適時地把期待的目光放到希貝爾身上。  希貝爾的心情,就很難以用語言描述……  沒有人不想要被人需要,被人認同。  確實,希貝爾曾經渡過慘痛又卑賤的、人格尊嚴被人踩進泥地裏肆意踐踏的人生,可她哪怕是在最絕望的時候也沒有放棄過掙紮……她還想活,還想像個人一樣地活下去,哪怕卑微如塵土。  雷克斯問及她們是否願意改變人生時,希貝爾是最先邁出第一步的那個。  在害怕自己做不好、辜負雷克斯先生和紀棠鎮長、辜負所有人信任的恐懼,與被信任、被需要的激動欣喜中搖擺片刻,希貝爾用力一咬牙,狠下心點頭:“我、我願意!”  紀棠立馬領著希貝爾去看掃盲學校場地,主動要求給希貝爾幫忙的雪莉女士也跟了過去。  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的班,在兩位女士與紀棠離開後,終於沒有忍住,像雷克斯發出他悶在心底已久的疑問:“我不明白,雷克斯先生,為什麽你和紀棠鎮長都堅持這個學校的校長必須是位女士呢?”  “因為我們需要男工人也需要女工人。”雷克斯並不意外班會有此疑惑,事實上,當紀棠提出辦學時,他也陷入過這個思維誤區,“為了讓女人們安心入讀,校長最好是位女士。”  班驚訝地張大嘴。  這個世界的學校倒是不會刻意地去分出男校女校,但底層女性基本上沒有走進校門的可能,能夠入讀的女學生至少也得出自中產之家。  “為什麽要堅持招收女工呢?就我所知,除了紡織被服,工廠裏並不需要女性工人。”班更加困惑地道。  聽到班的話,雷克斯的反應很奇怪……他居然像是尷尬又像是難堪那樣,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曾經有跟你一樣的想法,在被紀棠和趙姐女士教訓之前。”雷克斯難堪地道,“女人們可以去商店、餐廳、賣場裏工作,年紀大點兒的女士可以做清掃清潔之類的活計,需要操作機械的事兒讓男人們來就行了。”  “……這有什麽不對嗎?”班不解地道。  “是的,很不對。”雷克斯偏過頭,感歎地對班道,“如果我們認為女人沒有必要去做更有價值、更能賺錢的工作,僅僅是因為她們是在我們看來各方麵都不如男人的女人的話……那就等於是我們願意接受並堅決捍衛那些血統更高貴的人,天生就有資格騎在我們這種血統不夠高貴的人頭上這種狗shi邏輯,因為我們的血脈在所有人看來都比人家低劣。”  這段話有點兒繞,班琢磨了會兒才理解到話裏麵的意思……隨後,他那張看上去也很兇惡的臉,變得相當滑稽就像是化了誇張驚嚇妝的小醜一樣。  “威斯特姆血統最高貴的人,是那個關在民兵隊的胖子,人家可是奧狄斯伯爵的侄子呢,血統比我們這樣的人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雷克斯聳肩攤手,道,“班,若你被人摁著頭要求承認你比那個胖子更廢物無能,你會接受嗎?”  班沉默片刻,僵硬地搖頭。  擱以前,也許會。  但現在嘛……天天跟米婭一塊兒為民兵隊那邊千多號犯人籌備三餐的班,見過不知道多少次這個胖子的醜態……他反正是覺得鎮上教養好點兒的人家隨便拖個子弟出來都比這頭肥豬強。  班是個底層,這輩子就沒正經接觸過貴族,接受了這套邏輯後沒感覺哪裏不對。  雷克斯倒是有貴族血統,但他並沒資格把屁股放在貴族那邊他隻是個得不到家族資源傾斜的私生子罷了。  國家隊的同誌把新世界的大門給雷克斯敞開了一條縫,他甚至是自個兒就主動往裏麵鑽……  “紀棠說了,威斯特姆是屬於我們的地盤,在我們的地方上用不著講外麵通行的那些規矩。”  雷克斯很放鬆地總結道:“外麵的人認為有輝煌姓氏的人才是真正高貴的,可我們都知道祖先的輝煌並不能證明後代的實力。外麵的人能爭取的工作崗位不多,篩選掉女人、優先解決男人們的收入來源能最大程度地確保城市的治安問題,而我們並不需要擔心這個,當然也沒有必要把能工作的女士趕迴家。”  班聽得連連點頭,可不是嗎,鎮裏現在連鬧事的醉鬼都看不到幾個。釋放城防軍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加西亞格林, 出來。”  隔著不加鎖的木門,看守潘西站在走廊上吆喝。  格林並不敢拖遝,抓著鎖住自己雙腳的腳鏈、踉踉蹌蹌地跑出囚室。  像格林一樣被叫到走廊的人有二十六個, 借助牆壁上灰暗的油燈, 格林能看到這些人的形象……所有人都被剃光了頭發和胡須, 穿著統一的圓領土布上衣和同色五分褲,臉頰浮腫, 麵色蒼白, 腳踝上拖著略長的鐵鏈。  格林知道,自己也和他們一個樣。  潘西點了次人頭, 確定人數無誤, 便發給他們木桶和大塊的破布, 揮了下手。  包括加西亞格林在內的二十七個人,立即拎著木桶和破布,往走廊盡頭唯一能取水的漱洗處跑。  民兵隊裝有抽水機,從井裏抽出來的地下水通過水龍頭引向各個樓層, 方便了犯人們就近取水。  在漱洗處水龍頭那兒排隊接了水, 這些關在地下一層的囚犯們便積極地打掃起包括走廊、廁所、空著或住著人的囚室等等所有區域……  被關在這一層的所有人都曾跟格林一樣養尊處優、從未幹過這種粗活, 隻是人的適應力是很強的, 重複做同件事做久了,任誰都難免熟能生巧。  鐵鏈哐啷作響聲中,二十七名犯人隻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便把整個地下一層連牆壁帶地板擦得一塵不染。  站在走廊盡頭的潘西背著手過來、隨機抽查了幾間囚室, 又拿出懷表看了下時間, 點點頭,冷淡地道:“提前二十分鍾完成任務, 今天可以加餐。”  和其他人一樣老老實實貼牆站著的格林, 聽到加餐這兩字兒, 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潘西把兩桶食物拎下來時,這些犯人沒誰吵鬧爭搶,全都老老實實地挨個領取屬於自己的份量,盤腿排成兩排坐在牆角津津有味地把食物吃掉,還曉得吃完後洗幹淨木桶和餐具、擦幹木桶把手,才交還給潘西……  潘西一點兒也沒心情去誇獎這些犯人的懂事溫順,拎了桶就走人。  關在這裏的二十七人,全是被認定為“罪大惡極”的“重刑犯”。  他們無法像其他犯人那樣在領餐時能走出去唿吸下外麵自由的空氣,也沒有權力用勞動換取更好的待遇……從他們被丟進來的那天起,這二十七人就沒再看過天空的顏色。  負責看守的人數很少,沒有耐性也沒有精力來精細管理他們,連囚室的木門都懶得鎖,隻封閉了走上地麵的唯一通道他們就像是被遺忘的老鼠一樣,被丟在這處原本就是作為臨時收監場所打造的地底之下自生自滅。  這種放置似的對待,其實很可怕。  最開始的兩天,他們還會精力充沛地打架,他們之中還有人有力氣壓服別人低頭。  第三天,看守潘西提著鹽水土豆下來,看了眼一團混亂的走廊和遍布血跡、嘔吐物、排泄物的囚室,又把鹽水土豆提了迴去,並告知他們,連最起碼的衛生環境都不能維護的話,那麽所有人都要挨餓。  有人在饑餓的壓力下咒罵著打掃幹淨自己被分配的囚室,還以為能拿到吃的了,又被告知維護生活區環境是所有人的責任,有任何一間囚室、任何一處公共區域沒有打掃幹淨,所有人都無法得到食物。  咒罵、鬥毆無法解決饑餓問題,隻有水龍頭裏流出的水可以自由取用,連隻老鼠都抓不著的犯人們,最終不得不低下桀驁的頭顱……  看守潘西對他們這些人非常冷淡,連句重話都懶得說、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屑給。  關在這一層的人沒誰是蠢貨,大家都看得出潘西這個男人是真的不在乎他們這些人的死活……就算他們全體自相殘殺死個精光,潘西很可能還會覺得是給他省了事。  如此冷漠的態度,杜絕了所有人跟潘西討價還價的資本……他們也確實完全沒有資本。  當潘西在某天以一種應付差事的態度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能在清掃時動作快點兒、別讓他等太久的話,他可以給他們稍微加點餐當天的兩頓鹽水土豆管飽之外,他們還可以得到公共廚房那邊剩餘的食物,比如少許有肉餡的麵點(就是速凍水餃),和夾著菜葉的、滋味充足的濃湯(方便麵麵湯)。  包括格林在內的犯人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這種不必浪費力氣精神去打罵就能把被監~禁的人調~教得溫順服從的套路吧……其實是冷暴力的一種。  直接針對精神層麵施加壓力傷害,比哈爾那種拳~腳~交~加的熱暴力省力省事。  會出現這麽微妙的調~教結果,倒也不是因為潘西是個多麽精通精神pua的大師,而是他確實顧不上管地下室這些人整個民兵隊一千多號犯人,他每天光是反複點人頭、記人名都煩躁得想打人,哪有那精力去管個別人什麽心思!  迴到地麵上,把桶和餐具還給負責公共廚房的米婭時,潘西還抱怨了這麽一句:“我都說用不著給這些王八崽子吃這麽好的東西,地底下那幫該絞死的家夥都吃胖了。”  米婭知道潘西兄弟幾個的壓力很大,笑著道:“我聽雷克斯先生說昨天送來關的那批人裏麵有一些以後會和我們一樣為領主先生工作,到時候大家就可以輕鬆一些了。”  “早著呢,那幫索克裏人鬼知道什麽時候派得上用場!”潘西煩躁地抓了下頭發,“當初讓我們來看犯人時隻說是‘先看著幾天’,結果呢,轉眼二十多天過去了,楊就像忘記了這事兒一樣再沒有下一句!”  米婭忽然“啊”了一聲,朝潘西身後一指:“領主先生來了呢!”  潘西驚愕迴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征服異界從遊戲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吃辣雞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吃辣雞粉並收藏征服異界從遊戲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