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豪宅。


    和本地任何人提起這一間豪宅,都會有說不完的話。


    人們會提起它氣派的大門,寬闊的占地,規整的石料,如是種種。


    最少不得的還有兩杆旗幟,上書四個大字“福威鏢局”,以及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威風凜凜,栩栩如生,令任何經過之人都心生敬畏。


    但現在,兩根旗杆已摧折了一半,上麵的旗幟中“威”字被人裁去。兩座石獅子的眼睛也被人挖了下來,空空洞洞,整座雕像的神氣頓去,顯得反而有種詭秘而邪惡的感覺。


    在那或許曾經氣派過但現在實在很荒涼的大門前,一陣風吹過,吹起了門栓上掛著的女人爛褲,也吹開青石板上的幾片枯木殘葉,露出幾個早已幹枯的血字“出門十步者死”。


    一個十二三歲,樣子懶洋洋的,似乎大人一般成熟,又好像什麽也不在乎的少年來到了此處,端詳了好一會兒,拍了拍腦袋,“像,真是像極了。”


    ——卻真是像極了我的經曆啊。


    此人自然是李忘塵。


    他星夜奔來此處,但也實在太晚,這座在本地小有名氣的“福威鏢局”,現在已經是一片荒涼。


    據說是少鏢主殺了青城派的少掌門,於是惹來了青城派的複仇,先是幾名鏢頭被殺,後來是全鏢局上下都雞犬不寧,鏢局的主人,林家一家三口也相繼失蹤。


    李忘塵卻知道,林震南落入了青城派手中,林平之卻得到了華山派相助,暫時躲避了起來。


    而青城派這群人大費周章,說是為了餘滄海的兒子餘人彥之死複仇,但根本目的卻是昔日林震南先祖林遠圖威震一時的辟邪劍法。


    他們運用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就是為了避去嫌疑,免得江湖傳出青城派覬覦辟邪劍法的消息,損了門風。


    不過在李忘塵看來,在這麽個混亂的江湖還這麽“規矩”行事,循規蹈矩,沒什麽出格行為、突破精神,這青城派在反派裏也實屬簡單難度。


    “嗬,就連侮辱人也隻是掛一條女人褲襠到門上去麽?”李忘塵抬眼一瞧,忽地走上前去,到底是林詩音的娘家,這東西看著也太礙眼了。


    手剛取下褲襠,李忘塵動作一頓,定住不動。


    嘎吱,門開了。


    門後伸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正指著李忘塵的手掌,但凡一動,便能將其手掌削下。


    一個腦袋跟著探了出來,看了李忘塵兩眼,罵道,“媽了個巴子的,還以為是林平之,怎麽是個小娃娃。”


    另一個聲音則傳了過來,“是來偷東西的崽種嗎?”


    說話間,一個身材魁梧,急衝衝的身影闖了出來,瞧見李忘塵的樣子,怒眉一揚,抬腳就向李忘塵踢了過來,“我日你媽批,就你個龜兒子耗費老子時間!”


    “嗬嗬。”


    李忘塵也不生氣,隻笑嗬嗬一伸手,接住了那魁梧男人的腳脖子,再順勢往後一拉。


    他動作瀟灑自如,除了右手之外並無多餘動作,隻輕輕往後走了兩步,便順著一股力道牽動,眼看要給這男人拉出一個半空中的一字馬來。


    對方到底也是會武功的,察覺到了不對,臀部一緊,另一隻腳順勢往前踉蹌幾步,然後前腳用猛力,意圖化被動為主動,整個人推金山倒玉柱般朝著李忘塵壓了過來。


    “水平大概是……二品。”


    李忘塵搖搖頭,這下子沒獎勵點了。


    他搖頭的同時,右手仍架著對方腳脖,而左腳乘勢甩動一踢,如蛇竄動、火跳躍,卻又攜帶著千斤之力,眨眼間已撞在了對方立足那隻腳上。


    這看似輕輕一點的動作,實際上卻堅如鐵重如錘,空氣都被打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似乎不是血肉,而是一條鐵做的鞭子在抽打。


    哢。


    是骨頭碎掉的聲音。


    男人的整張臉都變了形,高聲痛唿,他的整隻小腿腿骨都被李忘塵硬生生碰碎、砸碎,整隻腿不由自主地往後劃拉過去。而李忘塵還是視若無睹一般,好像手中的不是男人的另一隻腿,而是一個玩具,仍然牢牢抓住他的腳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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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姿勢隻有一個結果。


    男人身子一沉,胯下傳來了一陣極為恐怖的聲響,他的慘叫聲猛地一下升高,又在轉眼間衰弱了下去,像是一隻雞被宰殺的全過程。


    一個聲音這時候才傳來,“申師兄!”


    嗖嗖嗖。


    李忘塵抬頭一看,伴隨著聲音而來的是點點劍光,如雪落風吹。


    正是那另一位青城派的子弟來救。


    這劍當然也已經夠快了,青城派到底在江湖也有些名頭,鬆風劍法有如鬆之勁如風之迅速,靈巧輕盈,怎麽也有可稱道之處。


    其實這持劍男子的反應也是極快,當李忘塵抓住那魁梧男人的腳脖子時,已經一躍而出,劍光罩著人身,一起朝著李忘塵殺了過來。


    可是他的劍光再快,卻還是快不過李忘塵,隻一個動作就廢了他的師兄。


    ——而且也將在一個動作之後廢掉他。


    李忘塵眼見無數劍光籠罩自身,似乎陷身天羅地網,怎麽也無法逃脫,忽地打了個哈哈,然後一抬頭。就是這抬頭之間,這小小的、矮矮的,看上去甚至還有些玲瓏的小個子身體內,所有的氣血一瞬間聚集起來,爆發出來。


    他抬手一拳,這一拳是看也不看,瞧也不瞧,抬手就打,幾乎不經過思考,劈頭蓋臉地朝著那劍光打了過去,卻形成了一種九頭牛、兩頭虎也未必有的聲勢。


    這就是九牛二虎之力!


    那人劍光再快,劍影再花,也登時一滯。


    下一刻,一個幼小的、白嫩的,根本看不出任何鍛煉痕跡,卻擁有著鋼筋鐵骨、九牛二虎的拳頭,已狠狠地撞在了長劍之上。


    長劍破碎。


    然後再撞到了他的五官上。


    那取自熔爐中好鐵所鍛得的精鋼寶劍甚至都未令這拳頭有一絲一毫的阻礙,它炸裂之後的許多碎片都落在了本來以此劍自傲的主人的麵孔上,接著又被狠狠砸上了一拳,整個人的五官都和金鐵密不可分地融在了一起,於是便不免又是一聲令任何人聽來都毛骨悚然的慘叫。


    他的五官也跟著破碎了。


    李忘塵收迴了左手,甩了甩上麵的血肉碎末和金鐵碎片。


    “啊,啊啊啊啊!你,你……”而那持劍男子閉著眼睛,滿臉鮮血,踉踉蹌蹌地後退,整個人捂著麵孔,如同鬼魅般尖叫,“你這龜兒子怎麽敢!你怎麽敢啊啊啊!!!你這龜兒子到底是什麽人……”


    李忘塵說,“我是你爹。”


    他也不搭理那持劍男子的怒吼,轉頭看向那魁梧男人,問,“此地還有沒有他人?林震南夫妻在誰手中?餘滄海又在哪裏?”


    魁梧男子胯下劇痛,輕聲哀嚎不止,本無心迴答。


    但李忘塵隻一施加指力,他腳脖子上的血肉骨頭都嘎嘎作響,哀嚎立刻變大為慘叫,果然立刻迴答,“小兄弟,小兄弟饒命咯……此地隻我們兩人,用來埋伏林平之,沒有他人了。林、林震南夫婦落入了方師兄手中,送去了衡山……掌門也在衡山等候他們。”


    李忘塵點點頭,自語道,“劉正風金盆洗手麽……果然是少不了參加這場盛會。”


    他的右手仍握著那魁梧男子的腳踝,說這話的時候順勢一抖,將那起碼有兩百斤的男人像是在田野間撿起一截麥穗般抬了起來,很隨便地砸向了那持劍的男子。


    但聽風聲唿唿,一聲巨響下去,兩個幾百斤的血肉之軀跌跌撞撞,滾作一團。


    李忘塵一抬腳,砰砰兩下悶響,連續踢出兩顆石頭。


    電光火石之間,兩枚石頭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響未絕,已精準命中了兩人的額頭。


    兩個人身子一震,便不動了。


    “這般雜魚,果然沒有獎勵。”李忘塵等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不過虐菜倒是虐爽了。”


    ……


    半刻鍾後,他來到了城外,一輛馬車早在城門口等候,年邁的馬車夫坐著打鼾休憩。


    李忘塵笑嘻嘻走過去,手中拿著片葉子,在馬車夫的鼻子上刮來刮去。


    馬車夫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腦袋下意識地左搖右擺,鼻孔也時而擴大時而縮小。李忘塵看著看著,露出了惡意的竊笑。


    過了一會兒,馬車夫終於忍不住了,狠狠打了一個噴嚏,從夢中驚醒過來。


    抬頭一看,正好看到了李忘塵。


    他還有些迷糊,並未疑惑自己怎麽打了個噴嚏,而是問道,“老爺,您見了自家的親戚了麽?”


    李忘塵笑著搖搖頭,“沒見到咧。”


    馬車夫愣了一愣,“啊,那您這意思……”


    李忘塵道,“隻得了消息,他們卻省親去了,我自然也要跟上。咱們接下來的目標是衡山……不過你放心,錢是少不了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車夫自然樂得。


    李忘塵躬身進了馬車,車夫歎了口氣,心想這孩子孑然一身細皮嫩肉,又如此東奔西走尋親覓友,倒也可憐,但望不要受了他人欺負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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