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傘紙麵上是她當初畫的藍繁縷,這草是當初她外祖父帶她和智哥兒去祖宅的時候,鄉間裏,小路上,田埂間,或者荒野田地裏隨處可見的一種野草。♀


    她當時很是為這些小小的花驚奇過,也驚豔過,雖然隨處可見,但是每一處並不像別的草一樣繁雜無序,每處都是一片,看起來沒什麽美感。


    繁縷是有三種,並且每一種花開的季節都不相同。


    一月開的是野繁縷菊,剛經曆過冬日的摧殘,吐出新蕊,猶如飽經人生曆練而來的智慧與睿智。


    二月開花的是白色繁縷,開滿的白色星形的花朵,四處散播種子,就像蒲公英一般,卻多了份堅強。


    六月開的就是藍繁縷,藍繁縷的花瓣形狀和櫻花很像,顏色略帶藍紫,看起來就像晚霞倒影在綠波中,如遊記裏寫的海水顏色一般,陳依依當初看見這花的第一眼,便愛上了這種如海水一樣的花


    藍繁縷非常的嬌弱,祖宅那裏的氣候又與京城完全不同,因此陳依依學會畫畫以後,第一幅畫作便是這油紙傘上的藍繁縷。


    至於這幅畫為何在這傘上呢?也不過是因為六月她當時在祖宅的時候,貪玩,當時又是偷偷跑出去的,結果就在臨迴府裏的時候,突然琳了一場大雨。


    當時全身上下全濕透了,碧心拿著傘出來找她的時候,都覺得真淒涼,沒有一處還是幹的。


    夏天的一場雨,如果濕透了全身也是會凍得發抖的,最讓她覺得尷尬的是內衫也全部濕了,手上、衣服一甩全是水珠。


    說了這麽多,其實隻因為,當時那幅畫是在祖宅畫的,智哥兒一直拿她這天的事取笑她,又說她:“若是你將這畫,放在傘上,也許你這腦袋就能靈光點。”


    當時她本就被淋得已經有些暈暈乎乎了,等第二日清醒的時候,她這副處女作,便已經到了這傘上。


    入宮之後,幾乎再難迴家,當時想著存有一些念想,將很多帶著記憶裏的小物件都帶上了。


    今日,看著窗牖外的雨,又勾起她那點子愁緒了,許是因為這清暑殿裏太冷清了吧。下雨的時候應當是沒有什麽貴人出來的,她可是真擔心又遭受一場無妄之災。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後,陳依依想著這些地方也沒什麽好看的,又想起這附近有一個芙蓉閣,裏麵種植兼具木芙蓉與水芙蓉。


    木芙蓉在入閣的左側,水芙蓉也就是蓮花在右側,這木芙蓉得等到在秋冬之際開放,美麗且有毒。


    水芙蓉六月的時候正盛開,晨開暮合,陳依依隻覺得這花很靈性,晨起是沐浴陽光,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展示自己白玉精致般仙樂奏起的美,也不知道暮合是不是為了睡一個好覺,因為白日的綻放消耗了她的精神。


    這樣想著,陳依依的臉便柔和又靜謐,雨絲的溫潤好像侵入了她的玉骨裏,那絲淡淡的笑看起來更是美麗的不可方物。


    陳依依翻看過醫書還知道木芙蓉就是“斷腸草”,對這花並無多大興趣。


    隻是雨打青蓮荷葉的場麵必是很美吧,懷著一顆對美的虔誠和期待,陳依依有些緊張的走入芙蓉閣,這個芙蓉國的國度。


    她的心有千千結,後麵跟著的三個人並無多大感覺,隻是一次主子的突然興起,隻是奉命罷了。


    進入後的第一眼,陳依依整個身心都陷入裏麵了。這一池芙蓉使她醉倒、震撼。


    菡萏香氣淡淡的和著雨水,濺到鼻腔裏麵,夾雜一絲香甜。西風皺起一瀅綠波,雨水在荷葉上如水晶珍珠一般搖搖墜墜。灼灼荷花蕊,在水中亭亭玉立,猶如還帶青絲的少女,風飄起,裙裾微動,那香氣廖遠的似有笛聲漸有漸無。


    陳依依一時沉迷在如此美景中,恍然的有些不知置身何處。


    隻是眼前突然有個一團明黃白白掃了她的興致,陳依依很是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將視線從那一汪勾人的荷花畫裏迴過神來。


    待得抬頭看清楚的時候,整個人馬上從迷瞪裏麵醒過來了,竟然是皇上。


    “嬪妾拜見皇上,請皇上恕罪。”陳依依馬上跪下道。


    皇上待她行完禮後淡淡道:“既然你知罪,那便在這淋上一刻鍾吧。”


    陳依依心裏一咯噔,不知為何皇上突然如此,之前去清暑殿的時候,都是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想著又要淋雨,心裏很是哀怨了一把。


    不過想想自己之前也淋過雨,這不是冬天,馬上就沒那麽憋屈了。


    白梧和碧心還想求情,都被她攔著了,她直接就跪下謝恩,跪在地上將傘移開。


    做主子的在淋雨,做丫鬟的肯定不能在旁邊幹站著,於是也陪著她跪下來淋雨。皇上看她已經跪下了,心裏甚是無趣,又去閣樓的房間裏奏自己的曲子了,真的是淒淒慘慘的笛聲,陳依依深以為,很符合她此時的心境。


    “皇上是不是剛才攔住你們了?”陳依依自然知道,她們不會讓她在一旁失儀。


    白梧道:“皇上剛才過來,不讓我們喚醒才人,皇上是在左側閣樓裏下來的。”


    那左側閣樓上也是正對著這裏,因為這個芙蓉閣很小,大半都做了這個池子,那閣樓的形狀則是伴著兩側芙蓉建成的,所以閣樓上對整個閣裏的事物都看的非常清楚。


    估計皇上正在上麵自傷自哀,突然看見她闖進來了便把火氣泄在她身上。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皇上的每年都會在這個雨季的時候呆在芙蓉閣,隻是這事極為隱蔽,下雨時賞花奏樂是他緩解壓力疲勞的方式之一。


    之前也沒哪個妃子下雨天還出來,因為下雨容易感染風寒,也會將妝容服侍全部弄花。這芙蓉閣距離她們的宮殿又遠,禦花園的蓮花比這裏的一片大非常多,自然他的這個地方從來沒有被入侵過。


    至於他發火的原因一是因為她闖入了他的私人地方,他的領地意識犯了,二是這清才人對他完全不重視,她竟然這麽久對他視而不見,隻看那些無聊的花,那花又不能對他好。


    其實懲罰內容一月兌口,他心裏便已經有些隱隱的後悔了,隻是為君者,自然是不可出爾反爾的。


    吹了一會兒後,感覺還是靜不下心,越吹越煩。


    德全在旁邊伺候著,聽著皇上氣息已經有些雜亂,便知道他心裏不平靜,更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他發火。


    “你這樣瑟縮成一團幹什麽,繼續這樣,你這總管位置也不用做了。”皇上怒道。


    德全心裏很是冤枉,知道皇上這是遷怒了,但還是馬上跪下請求恕罪。


    “起來吧,去看看清才人有沒有暈倒。”皇上不耐煩的道,笛子也隨隨便便的擱置在桌子上。


    德全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迴道:“還是筆直的跪著。”心裏不禁暗暗感歎,這清才人真是真實的女漢子。


    以往,皇上要是罰跪,那些貴人娘娘們總是各種裝病裝暈逃過責罰,而如今,她竟然還看著很有精神的樣子。


    看著皇上心情還是沒有轉好,又低眉順眼道:“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皇上這迴心情好上很多,又開始奏那支未完的曲子。


    陳依依仔細聽到,竟然就是琴妃之前選秀時候奏的那曲鳳求凰,隻是其中有些音改了,想必若是沒有學過琴樂的人是聽不出來的。


    這樣又奏完一曲,估模著一刻鍾也到了,便吩咐德全去將她換到閣內。


    隻是此刻主仆三人全部都濕漉漉的,那衣服更是慘不忍睹,皇上看著心煩,便讓白梧碧心去東側耳房將衣服換了。


    陳依依也想跟著去換了,隻是皇上不說話,她也不敢動。


    “德全,你也出去吧。”皇上並不看陳依依,隻將她涼在一邊,對著德全道。


    陳依依在一旁不知道應該幹什麽,隻是凍得瑟縮了一下,她出門的時候,雨還是很小,像綿密的蜘蛛網,但是方才進入芙蓉閣的時候,整個雨突然大了。


    她跪著的前一半,雨大的眨眼功夫就已經將衣服內外全部浸濕,雖然後麵的半路,雨又小了,隻是那雨已經將所有可以浸濕的地方全部浸濕。


    她的頭發發梢上還在滴著水,蔥綠色素雪絹雲形千水裙已經皺的看不見蓬鬆感了,就像從泡菜罐裏撈出來的鹹菜。手背上的水已經被身體體溫捂熱,沒有水滴了,隻是所有的衣服貼著身子,內衫更是濕噠噠的粘著,讓她感覺極為不適,感覺好像剛經曆過一場兵荒馬亂。


    陳依依站在皇上麵前,心裏極為尷尬,手帕早就濕的不能再用了,看著皇上還是沒什麽表示,隻有一個人在那惴惴不安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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