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露出微笑,小章魚縮迴觸手,淡淡地看了陸行洲一眼。穆思辰竟從這小章魚的眉眼中看出了秦宙的神態。接收到章魚聖者的視線,陸行洲道了一聲“是”。他來到穆思辰麵前,伸出一隻手,籠罩住穆思辰的左眼。穆思辰看到他的掌心刻著一道守護圖騰,不是紋上的,而是劃破血肉,刻在掌心,形成一道圖騰傷疤。陸行洲的中指裂開一道很深的傷口,鮮血順著那道傷口滑下,流淌在掌心的守護圖騰上,守護圖騰吸收了血液後,綻放出厚重的土黃色光芒。“大地的饋贈。”陸行洲莊嚴地仿佛唱詩一般的聲音。土黃色光芒籠罩住穆思辰的左眼,他的左眼雖然不再流血,但眼底還有傷口,看什麽東西都像蒙上一層血霧般,暫時無法使用“真實之瞳”。但在土黃色光芒的包裹下,血色盡消,穆思辰眨了眨眼,發現左眼疼痛消失,視力也恢複了正常。他暫時沒有施展“真實之瞳”,但穆思辰能感覺到,“真實之瞳”可以正常使用了。陸行洲的臉色比方才更白了,他開口道:“不要試圖用‘真實之瞳’窺探命運,‘天空之瞳’和‘命定之數’掌握的是和命運相關的兩種力量,‘天空之瞳’窺探的是命運的道路,而‘定數’預言的是命運的結果。”賀飛歪著腦袋看向陸行洲,忠心並沒有提升他的智商,他聽不懂這句話。一旁的單奇看出賀飛還在雲裏霧裏的,便說道:“意思是‘條條大路通羅馬’,‘定數’能夠看出我是否到羅馬,‘天空之瞳’則是能夠看到我走哪條路?或許‘天空之瞳’還能告訴我哪條路離羅馬最近、最省力?”“是的。”陸行洲道。“意思是隻要我使用‘真實之瞳’看天衍鎮的人,就會一不小心順著道路窺探到近在眼前的結果,窺探‘定數’本身,從而受到傷害,對嗎?”穆思辰問道。“正是。”陸行洲點點頭。這等於“真實之瞳”被天衍鎮封住了,失去了一個極其有用的能力。穆思辰心中道。“秦宙告訴我,你手裏還有一枚‘天空之瞳’的眼瞳,它在哪裏?”穆思辰問道。“被‘獨瞳之月’帶走了,”陸行洲麵無表情地說道,“這是必要的付出,沒有這隻眼睛,很難讓珍惜生命的‘獨瞳之月’出手破壞天衍鎮的‘柱’,在天衍鎮損失了太多眷者,行事向來謹慎。”珍惜生命……穆思辰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種詞句形容沈霽月,所以沈霽月明明看起來像個瘋子,不在乎人類的生命,卻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穆思辰對沈霽月的反感更勝。眾人再次看向那個跑步的人,隻見路上行人各忙各的,連開車撞死他的車主也毫不在意,直接開著車揚長而去。隻有一個穿著黑袍,完全擋住麵孔的高挑身影出現,將這具屍體背走,街上再沒留下任何痕跡。“肇事逃逸,路邊行人漠不關心,這個小鎮的秩序太差了。”職責是守護秩序的單奇皺眉道。“毫不幹涉才是小鎮的規則。”陸行洲道。“黑袍人是誰?”穆思辰問道。“是終結眷者,他負責收走這些注定走到終點的人,不讓他們的屍體影響小鎮正常的秩序。”陸行洲道。池漣問:“這個小鎮的鎮民……他們每天在做什麽?看起來很忙碌,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很少和其他人交流。”陸行洲:“生活,有人種植、有人養殖、有人生產、有人銷售、有人送貨,有人負責每天送報,報紙上印刷著每個人這一天應該在什麽時間做什麽事情,無論遇到什麽意外,都不要打亂這個時間表,否則會引發一連串的死亡。每個人都不想死,每個人都不想連累其他人。”池漣有些悲傷地說道:“可剛才還是有人死了。”陸行洲:“那也是按照‘命定之數’的安排死去的,證明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終點了。這裏沒有階級,沒有歧視,沒有高低貴賤,沒有疾病和疾苦,隻有按部就班的生活。”“那不叫生活,隻是生存而已。”穆思辰看著街上san值始終保持在60的人,走上前,撿起跑步的死者落在地上的一張紙,這是死者的今日安排。死者是一個麵包師,今日安排讓他今天正常做麵包,直到下午四點半,跑步通過這條路,時間要剛剛好,不能錯過一分一秒。前麵的時間安排得十分詳細,唯獨跑步後就沒有任何安排了。穆思辰拿著這張紙,還是沒控製住地使用了“真實之瞳”。他盡可能避開天空,隻看當時路過這裏的那輛車。他通過“真實之瞳”看到那輛車上放著一張時間表,讓他在今天下午四點半通過這條路,不能錯過一分一秒,不能更改路線。和死者不同的是,車主這之後的時間安排還是很詳細,下午5點準時抵達服裝廠,取一批貨物,帶迴店鋪中整理入庫,明天準時開張賣衣服,晚上19點後可以迴家休息,自由活動,晚上10點半之前務必入睡。穆思辰關閉“真實之瞳”,再看向死者的時間表,輕聲道:“這就是一張叫他去死的時間表,他自己也知道,但他還是認真執行了。”每一天的時間表會精確到晚上入睡的時間,今天到了下午四點半之後就沒有安排了,已經習慣了天衍鎮生活的鎮民一定能夠猜到,下午四點半之後他就會失去生命。但他還是跑向了“定數”為他安排的終點。穆思辰將那張紙捏成團,緊緊握在掌心中。那種陸教授死亡帶來的無力感再次充滿他的內心。他明明為陸教授布置了支柱級別的自我圖騰保護他,但他還是像這個跑步的人一樣,走向了死亡。和所有“定數”相關的群體案件受害者一樣,和被困電影劇情中的角色一樣,他們全部欣然走向死亡。這就是被“定數”汙染後的命運。“我們走吧,”穆思辰道,“請你帶我們走一條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道路,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影響到鎮民們的日程,害得他們出意外,這有可能造成連鎖的死亡。”“你說的沒錯,”陸行洲道,“不少其他小鎮的人來到天衍鎮後,破壞了這個小鎮固定不變的秩序,引發連鎖的鎮民死亡事件,一旦他們觸發了死亡,這些鎮民的死亡方式都會分毫不差地落在他們身上,這就是破壞命運後遭受的報複。”陸行洲冷硬的神情終於閃過一絲讚賞的表情,他對穆思辰說:“早在天衍鎮的規模還沒有現在這麽大時,祥平鎮的眷者就曾在這裏引發連鎖反應,最終死在這裏,無一例外。其他小鎮的墮落者也是如此,除了擁有窺探命運能力的墮落者,其他人在天衍鎮甚至無法走出十步。“我是因為有秦上將賜予的‘天空之瞳’遺體才看透了命運的道路,你是第一個僅是看了一眼時間表,就能猜透天衍鎮死亡真相的人。”陸行洲隻是把自己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他並不想聽穆思辰的迴答,說完這番話,他就帶著眾人走上一條迂迴曲折的道路,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一會兒又向後走上幾步,甚至還會折返來迴行走。不過這次沒有人質疑他的路線,大家緊緊貼著前麵的人行走,腳步一致,生怕因為落後引發連鎖效應。穆思辰並沒有因陸行洲的稱讚而覺得開心,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沉默地跟著陸行洲行走,連小章魚都沒有心情看了。他們很快來到天衍鎮的邊緣地帶,這裏看起來像一個列車的站點,站台上有一個牌子,牌子正麵寫著“起點”,背麵寫著“終點”。陸行洲停下腳步,告訴眾人:“這就是天衍鎮的一個‘柱’,環城列車。”第220章 沒有情感的怪物看到天衍鎮的列車、貨車等現代化建設, 穆思辰忍不住有些為希望小鎮心酸。對應現代世界,天衍鎮的各項基建設施對應的應該是國內21世紀初的樣子,而希望小鎮還停留在20世紀八十年代, 各種設施都相當落後,全靠係統不停轉移物品和幾位教授的努力發家致富。也不知是等級越高的小鎮建設保留的越好,還是“定數”刻意保留了這些現代化設施。穆思辰覺得應該是後者。他曾在夢蝶鎮得到的夢境白方塊中, 意外窺探到深海鎮的樣子, 那裏海島和海底小鎮居多,鎮民們的模樣也大都向魚類生物靠攏, 有種奇幻色彩, 和瞳之鎮、夢蝶鎮、起源鎮、天衍鎮四個小鎮截然不同。天衍鎮的現代化建設如此完善,大概還是和“定數”的喜好與能力有關。但通過這些設施,穆思辰已經能夠窺見大災變之前這個世界的模樣了。同樣的藍色星球、同樣的人類、幾乎相同的科技水平,隻是研究方向略有不同, 或許這裏就是地球,是平行世界中的地球。穆思辰正思索時, 聽到陸行洲說:“這是天衍鎮的環城觀光列車, 也是天衍鎮唯一一趟列車,每天早晨8點發車,環城一周需要一個小時,一天發12列,晚上8點最後一趟準時返迴。”“環城?”賀飛不解道, “這破小鎮還有什麽值得環城旅行的嗎?一共就這麽大地方,列車開的速度也不快,一個小時就能走完的城市, 為什麽還要旅遊?”“我不清楚, 我沒有上這列車。”陸行洲道。“那你怎麽知道這裏是‘柱’的?”不知道為什麽, 賀飛似乎有些針對陸行洲。穆思辰皺著眉,打開小鎮人員管理看了一眼,見賀飛的狀態變成了:忠心耿耿你飛哥,想做穆思辰唯一的眷者,有黑化傾向。“這不對啊,如果賀飛的黑化是因為他想做我的唯一眷者,他應該針對的是紀姐、池漣、單奇等人,怎麽會針對陸行洲呢?”穆思辰心中十分不解。係統也無法迴答這個問題,它隻能掃描到賀飛的表象狀態,無法讀出賀飛內心深處潛藏的想法。不過賀飛的針對,倒是從顯然不愛說話的陸行洲口中逼出一些情報。陸行洲道:“我帶著‘天空之瞳’的遺體來到天衍鎮,一開始‘天空之瞳’就為我指出三個比較適合我的‘柱’,我破壞了一個‘柱’,將第二個‘柱’的位置告訴了‘獨瞳之月’,現在這是第三個。”“‘天空之瞳’遺體的用處這麽多?”穆思辰有些羨慕地說。他們每到一個小鎮最先要做的就是尋找“柱”的位置,光是尋找就會耗費很多時間,如果當初那副金絲眼鏡能夠完整地保留下來,他們大概就不會那麽吃力。陸行洲左手腕上係著一個黑金色的手表,他看了眼時間道:“現在是下午五點十分,五點整那趟列車剛開走,想上車需要等到六點,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就算他不說,穆思辰也沒打算貿然就闖進這個“柱”,他還需要更多的情報。趁著這個時間,穆思辰觀察起這個站台來。這個站台是開放式的,沒有檢票係統,是一個庭廊式的站台,有可以避雨的涼亭,也有幾排休息用的椅子,上麵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麵無表情、san值竟然不是60的鎮民,這些鎮民有的san值是50左右,有的則是70左右,這種人在天衍鎮應該算作墮落者了。另外,在站台邊上,立著一個巨大的牌子,上麵寫著環城列車途經的站點,還有一些乘車須知。穆思辰剛站在立牌前,就見陸行洲也來到立牌前,他和小章魚一同抬頭看著立牌上寫的內容。說是環城列車,實際上這列車中途隻有三個站點。第一站叫迴廊站,第二站是烏托邦站,第三站則是叫做遺忘林。乘客須知是這樣的寫的:第一,本觀光列車每天早八點發車,晚八點準時抵達起終點,遊客可在8-19點之間任意一個整點上車,中途可在任意一個站點下車觀光。第二,每個站點的停車時間僅有五分鍾,遊客如果喜歡該站點的景色,可以在景點多遊玩一段時間,乘坐其他乘次的列車返迴。第三,如果在景點沒有玩夠,可以第二日再來,但不能住在景點。第四,請遊客們不要錯過晚上19點發出的最後一趟列車,遊客們可以乘坐任意一趟列車迴來,但絕不能錯過最後一趟列車,不管景點有多美麗,都不能因此錯過迴家的時間。第五,本列車無需購買車票,隻要在前方箱子裏抽出一張《準時返迴承諾書》,仔細閱讀後簽署自己的姓名,便可以憑《承諾書》上車。第六,如果遊客不喜歡觀光,隻喜歡坐車,也可以一天連續乘坐12次,隻是每次登車都要簽署一次《承諾書》。一共六條規則,穆思辰看後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從規則中可以透露出一些信息,能夠看出環城列車並不像療養院、加工廠那樣會將人困在車裏不讓出來,乘客不僅可以下車,還可以觀光,但不允許大家過夜。不管“柱”如何變化,它的運轉原則是始終不變的。維持“柱”日常運轉的情感能量,和“柱”本身需要的靈魂能量,兩者缺一不可。通過這個規則,至少可以看出,大家在坐車和在景點遊玩時,就會產生維係“柱”運轉的情感能量,一旦沒有乘坐最後一趟列車,大概就會付出靈魂能量。當然,途中也可能存在一些讓人失去生命的危險,路上也需要警惕。這個“柱”的強製性似乎沒有那麽高。目前就隻能看出這些東西,剩下的大概要上車才能知道。穆思辰正沉思時,敏感地察覺到一道視線從身邊傳來,他側頭望去,見陸行洲和小章魚目不斜視地看著站台須知,誰也沒有偷看他的意思。不過穆思辰覺得,肯定是小章魚在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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