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個叫秦宙的人究竟有多強,但將整個世界的希望全部壓在一個人身上,是不是有點太重了?穆思辰想起那個日記,日記的主人大概就是這樣,在暗無天日的房間內,反複聽著這段廣播,吃著越來越少的食物,等待著秦宙來救他,最終陷入瘋狂。日記的主人不僅是發了瘋,穆思辰在他的日記中,還隱約品出一絲恨意。在發瘋之前,他就已經在仇恨著沒有及時來救他的秦宙了。一個人能承受住這麽多期待和恨意嗎?除非他是神。當然,在這個詭異的遊戲世界中,說不定真的有神。穆思辰搖搖頭,關掉了收音機。“我可不會期待你來救我,秦宙。”穆思辰小聲自語道。父母去世後,穆思辰曾陷入過一段低穀期,那時他覺得自己是全天下間最可憐的人,渴望父母活過來像以前那樣陪著他、守護他;渴望有個人來拯救他,帶他逃離悲觀的泥沼。可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難處,其他人能夠提供的幫助隻是暫時的,想要站起來,終究還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當年穆思辰就是這樣重振旗鼓,此刻來到陌生的世界,他也不奢求所謂“人類最後的希望”的幫助,他會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迴現實的方法。如果實在沒辦法迴去,他也要在這個世界找到適合他生活的地方。說完這番話後,穆思辰忽然感受到一道極為銳利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掄著十字鎬迴身,身後卻空無一物。和之前的窺視感不同。黑暗中的窺視感更像是在隔著門觀察,像是知道隔壁大樓裏有個人,但不清楚這個人的樣子,不知道這人的具體位置,隻能暗中觀察這棟大樓。而方才的視線,倒像是有個人在直勾勾地盯著他,視線露骨到令人無法忽視。可是身後確實沒有人,這視線又是來自哪裏?穆思辰難以理解。【玩家沒有猜錯,你確實被不可名狀的存在標識了。】係統傳來提示。“你還有點用。”穆思辰道。【係統隻會告訴玩家你已經知道的事情,玩家未知的事情,係統不會提示。】“那要你何用。”穆思辰覺得這係統除了會坑人剩下什麽也不會。【過多了解未知對玩家沒有好處,玩家以後會明白的。】“不用以後,我現在就明白。”穆思辰拿起日記本和桌麵上的書,對自己的現狀有了基本的猜測。他方才翻開書上關於“眼睛”的相關知識時,就會頭暈眼花、乃至神智錯亂,他當時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在看過日記後,就理解了現狀。並不是書本有問題,也不是知識有問題,是“了解”本身有問題。日記主人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去看書,房屋外麵卻有人經常來讓他朗讀書中的內容,檢查他對書本內“知識”的了解。而當有一天日記主人真的吃掉了書,“了解”了書中內容後,他就瘋了。這是個瘋狂的世界,有著一些未知的恐懼,而且這些“未知”是不可說也不可了解的,越是“了解”,就會越靠近這些“未知”,從而陷入瘋狂。可如果一直不去探索這個世界,不去“了解”,他就會像日記主人一樣,永遠困在這個房間中,直到毀滅。真是不管做什麽都是錯。而且就在剛剛,他又不知道被什麽“標識”了。穆思辰審視了一下自己,目前他還能理性分析這個世界的情況,神智正常,證明這“標識”應該隻是一種觀望,而沒有實際對他做什麽。既然如此,他也暫時不要去想這“標識”的事情,說不定“標識”本身無害,但想得越多,越容易被影響。關注自己,保持理性,少聽少想,大概是在這裏活下去的方法。穆思辰將“標識”一事拋在腦後,思索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行動。總是待在房間裏是行不通的,這樣下去要麽餓死要麽發瘋,不管外麵有什麽危險,他必須出去看看。但毫無準備就置身危險之中,也是不可行的。穆思辰指尖點了點日記,很快有了辦法。他坐在書桌前,翻開那本關於“眼睛”的書,同時也打開了收音機,讓收音機循環播放那段關於“人類最後希望”的廣播。這種重複灌輸同一句話的廣播,本身就有一種洗腦的效果,同樣的,書本上的內容也會對人的精神造成改變。既然日記主人能夠靠著廣播支撐到食物耗盡才發瘋,就證明廣播的洗腦效果,對這裏的精神汙染有抵抗效果,能夠對抗那種頭暈眼花。穆思辰想要活下去,完成遊戲係統發布的任務,就不可能坐以待斃,不聽不看不想;可他一旦去聽去看去想,又會發瘋,這是一個死命題。唯一的辦法,大概是以毒攻毒了。穆思辰舉起手電筒,專心地看著書上的內容,頓時一陣眩暈。這時收音機裏傳來“……秦宙……希望……安全區……祥平鎮……”等話語,又讓穆思辰立刻恢複清醒。他利用這種清醒,飛快地看書。穆思辰覺得自己好想迴到了高中時,一邊聽英語聽力一邊犯困,在時夢時醒中半懂不懂地聽著聽力內容,靠直覺去選答案。在這種對抗之力下,穆思辰總算是看了一半書裏的內容。這本書講的並不是眼睛,而是一個凝視著人類的偉大存在的故事。偉大存在看到人間疾苦,人們不斷渴求著守護和光明,不由心中悲憫,用慈祥的目光注視著人間。的視線投注的地區,形成了這個“瞳之鎮”。隻要在偉大存在的注視下,瞳之鎮的居民就會永遠快樂安寧幸福。但偉大存在太累了,沒辦法永遠睜開眼睛,總要閉目休息。在合上眼睛時,瞳之鎮會陷入黑暗與絕望中。為了讓偉大存在一直清醒,鎮民們決定成為偉大存在的眼睛。他們保護眼睛,讓眼睛變得更加明亮,讓視線變得更加敏銳。有些深深愛著偉大存在的鎮民,會努力增加眼睛的數量,將自己的視覺獻給偉大存在,這種鎮民就會成為偉大存在的眷者。在鎮民們和偉大存在相知相愛中,偉大存在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白晝”越來越長,“黑夜”越來越短。可鎮裏總還是有一些不理解偉大存在、不信任偉大存在的異端,但他們不是壞人,他們隻是不了解而已。所以鎮民們要積極地包容異端,讓異端們了解偉大存在的偉大和辛苦,向他們宣揚偉大存在的故事,感化他們。終有一天,人們互相理解的日子能夠到來,偉大存在永遠不會睡著,瞳之鎮終將成為大家理想的家園!看完這本書,穆思辰痛苦地揉揉眼睛。他已經快不認識“眼睛”兩個字了。同時,他已經毫無意識地拿起筆,寫了整個書桌的字了。舉著手電筒看去,書桌上滿是歪七扭八的“眼睛”和“秦宙”兩個詞,當他神誌不清時,就會在書桌上寫下“眼睛”兩個字,這時收音機裏的內容又會讓他清醒片刻,於是穆思辰就會寫下“秦宙”。穆思辰隻看了一眼書桌就移開手電筒,不敢再看。總覺得他將方才受到的影響通過寫字全部轉移到了書桌上,此時誰若是試圖看清書桌上寫的是什麽,隻怕會立刻發瘋。這真是個混亂又瘋狂的世界。在這種力量的影響下,似乎隻有瘋子才能快樂地活下去,清醒的人隻會覺得痛苦。可這樣的日子真的就是正確的嗎?穆思辰小心地迴想書本上的內容,有些話語令人實在細思極恐。比如“眷者會想辦法增加自己的眼睛”,要如何增加?再例如“偉大存在清醒時會一直注視著瞳之鎮”,如何注視,到處都是的眼睛嗎?這些問題穆思辰甚至不敢細想,一旦細想,他就控製不住自己在手臂上畫眼睛的衝動。幸好有收音機在。穆思辰想起桌子上的“秦宙”二字便覺得汗顏,剛剛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會依靠秦宙,便立刻用秦宙的名字抵抗精神汙染,確實有點不好意思。“剛才是我不好,我爭取盡快靠自己的力量戰勝汙染,秦宙。”穆思辰向自己保證。剛說完話,他又感受到了和方才如出一轍的銳利的視線。仿佛有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穆思辰忽然升起一個想法。他在無意識之下,會寫下秦宙的名字來對抗瞳之鎮的精神汙染,是不是代表秦宙和所謂的偉大存在有相同的力量?他兩次說出“秦宙”,都會迎來銳利的視線。“看我的難道是秦宙?”穆思辰嚐試地又說了這個名字。果然,被凝視的感覺再次傳來,但這次視線不再那麽銳利了。“難道每個人叫秦宙的名字,秦宙都能看一眼?這個日記上寫了幾個秦宙,秦宙就看日記主人幾眼嗎?”穆思辰問。同時,他又收到了四次視線。“秦宙秦宙秦宙秦宙……”左右都被“標識”了,穆思辰反倒不怕了,他反複念叨這個名字,試驗到底有沒有那麽準。這一次,他沒有感受到視線,大概是秦宙懶得理他了。第4章 追隨者“有點小氣啊,日記裏寫了那麽多次秦宙,你也沒煩啊。”穆思辰說。沒有被凝視的感覺。穆思辰微微一笑。他本來被“標識”了,還有點擔心,現在標識他的存在懶得理他,真是再好不過了。不過他隻是喊了下秦宙的名字就會被注視,足以證明這個世界所謂的“偉大存在”實力有多強。即便是這本書中,也不敢直接寫下瞳之鎮主人的名字,隻敢用“偉大存在”來描述。如果他知道了“偉大存在”的真實姓名,不小心說出來,大概也會被注視。到那時,就不會像秦宙這麽溫和了。係統讓他點亮圖標,建設屬於自己的理想小鎮,是讓他和這種存在作戰嗎?穆思辰看著手中的十字鎬,覺得這件事已經不是難辦不難辦的問題了,是做夢都不應該有這種妄想。好在他似乎也是有點金手指的,係統將他弄來這個世界,也沒有立刻讓他送死,起碼給了一個相對安全的房間,就是有點嚇人;給了他獲取信息的途徑,就是可能會瘋;給了他一把十字鎬,也不知道要怎麽用物理武器對付精神汙染。穆思辰揉揉額角,對比了一下敵我雙方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