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盛景意識到什麽,他找個借口分散教務處長的注意力,給了林瀾足夠的時間將上麵的資料都拍下來。拿到資料後,林瀾迫不及待地離開。他似乎有所發現,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蒼白,他緊緊捏著手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最後拉著肖盛景來到種滿銀杏樹的後院裏。“你發現什麽了?”林瀾拿出手機,手有些抖,“你看,領養人這欄。”領養人姓泰,叫泰鬆山,是個名副其實的有錢人,重點是,他還有兩個兒子,是一對雙胞胎,叫泰真、泰源。這兩個人就是林瀾班上經常欺負他的雙胞胎,和謝子路一丘之貉,甚至比謝子路還恐怖、惡心……很難想象林瀾在學校裏受同學欺負後,迴去還要遭到領養人兩個兒子的暴力對待。在這樣的環境下,怎麽活得下去?原主是被逼死的。林瀾想到這裏,渾身都因憤怒而發抖。資料頁還有泰鬆山的照片,看著眉慈目善,但不知道為什麽,林瀾腦子裏閃過的卻是他冷酷無情的樣子。林瀾好冷,感覺自己發燒了,腦子裏昏昏沉沉,不斷地閃過一些很恐怖的片段。肖盛景忽然很焦急地喊他,他竟然聽不見,隻能看到他著急的模樣,在腦海裏越來越模糊……林瀾感覺身體被扔進了水裏。這是原主的“記憶”。他在水中瘋狂唿救,無數雙手將他死死按住,越來越多的水嗆進他的鼻腔裏,施暴者的臉被水波折射成扭曲病態的模樣,宛若惡魔。林瀾看清楚了,施暴者就是那對雙胞胎!他們麵目病態,眼角各有一顆痣,長在左邊的是泰真,長在右邊的是泰源,他們的身體纖細瘦弱得像女孩,手上的力氣卻大得嚇人。“就憑你,也敢告我們的狀?”“誰給你膽子?嗯?再有下次弄死你……”下一刻,林瀾被人從高台上推下去,摔斷了一條腿,泰真的臉一晃而過,迴家後所有人都認為他的腿是因為逃課摔斷的。泰鬆山不關心真相,他隻在乎林瀾是不是他要找的乖孩子,他讓林瀾把手伸出來,狠狠給了他十戒尺。手心的疼痛將林瀾拉到另一個場景,泰源狠狠踩著他的手,惡狠狠地對他說:“裝可憐給誰看啊?給咱們爹看?你可真是他養的一條聽話的好狗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配不配,就憑你也想監視我哥倆?”說完讓人:“給他洗個冷水澡清醒清醒。”帶冰渣子的水從頭淋到腳,凝結在頭發上,林瀾渾身都被凍僵了,已經分不清是冷還是熱。轉頭又看到自己光著腳在操場上跑,汗順著臉頰滑落,毒日頭明晃晃地曬著他。體育老師痛聲指責他:“林瀾,我說過多少次,上體育課要換跑鞋,你一而再再而三不換是什麽意思?你在挑戰我權威嗎!再給我跑十圈!”泰真泰源坐在人群堆裏,笑得猖狂。林瀾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少圈,視線都模糊了,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再次睜開眼,是烏雲重重的教室,泰真將一遝錢摔在他臉上,“去給我們買酒,送到天台上。”同桌小聲問他:“你沒事吧?他們這樣欺負你,你家裏人知道嗎?”林瀾先是搖頭,然後又是點頭,神情恍惚。同桌小聲告訴他:“你這樣下去不行啊,我感覺你都撐不到畢業。你知道電競社嗎?就是咱們班謝的,據說隻要入了他的社團都會受到保護,他是那兩兄弟最不敢惹的人,我上次看你遊戲玩得還不錯,可以去試試……”原主點點頭,隨後畫麵一轉,他來到電競社報名,雖然沒玩過多久這個遊戲,但他還是憑借天賦勉強打敗了社團三人,成功入團。謝子路注意到了他,他穿著寬大的校服,眼神玩味地看著原主,“聽說你很厲害,咱們玩一場solo賽吧,贏了你就留下來,輸了就給我滾蛋,哦對了,咱們再玩得狠一點,輸的人還要跪在贏家麵前,叫一聲爸爸,怎麽樣?”他說完像神經病一樣大笑了起來。周圍人也跟著笑了。誰敢讓謝子路跪下叫他爸爸?這就是一場必輸無疑的局。林瀾能感覺到原主萬火焚心的窒息感,在被逼到極限、即將輸掉比賽的時候,他用強大的意誌召喚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幫忙。林瀾感覺自己掌控了身體的主動權,犀利的操作之後,將謝子路斬落馬下,還不忘嘴上幾句。就是這幾句話,讓謝子路看原主的眼神變了。他像是找到了同類、好玩的玩具,坐在黑暗中觀察著他,時不時用那種毛骨悚然的聲音問他:“你什麽時候再出來?”原主很害怕,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但好在有了謝子路的庇護,泰真泰源不敢在學校對他做什麽。可原主需要迴家。領養人也經常因為應酬沒辦法迴來。畫麵一轉,林瀾感覺到原主以最快的速度迴到房間,將房門上鎖,無論他們說什麽都不開門,第二天也是趁他們還沒起床就早早跑去學校。外麵傳來泰真罵罵咧咧的聲音,他狠狠踹了兩腳門。畫麵再一轉,原主在迴家的路上忽然被他們兄弟二人攔住,拖到廢棄工廠,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毒打,一腳比一腳狠。“嗬,長本事了?還知道躲起來?”“林瀾,你最好一輩子別出學校,否則我見你一次弄你一次,我泰真說到做到!”原主被嚇得瑟瑟發抖,聽說隻要獲得電競戰隊的聯賽資格,就可以獲得留校名額。但是謝子路的戰隊已經組建完畢了。原主鋌而走險,問謝子路自己能不能去另一個戰隊,謝子路明顯沒把他當一迴事,結果沒想到原主的運氣會那麽好,一直闖到淘汰賽,甚至還在最關鍵的一戰中擊敗了謝子路。那時候擊敗謝子路的不是原主,是林瀾。原主在最關鍵的一刻,唿喚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林瀾記得自己當時對他說了很冒犯的話,甚至還能清晰迴憶起謝子路當時看自己的眼神,那種被人愚弄後、恨不得弄死對方的暴怒……原主是擺脫了泰真泰源,但是也因此得罪了謝子路,謝子路將他留在電競社,把他留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每天近距離觀察他,變著花樣試探他,除了自己也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起初一切都好,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謝子路的耐心越來越有限,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暴躁。無數畫麵從腦海中閃過,感官越來越清晰。林瀾感覺自己的頭被謝子路狠狠磕在桌子上,他像一個犯了病的人,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渾身都用力到發抖:“我問你,你到底把他藏去了哪?你這個廢物,怎麽不是你被藏起來?怎麽不是你消失?啊?再不把他放出來,我今天讓你躺著出校……”他兇狠地罵罵咧咧著,將原主狠狠扔在地上,頭磕到桌子,鮮血長流,上一秒還在暴怒的謝子路,下一秒又將他抱起來送到醫務室。林瀾在昏昏沉沉間,看到謝子路脖子裏上露出的紋身,不是蜻蜓,也不是蛾,而是一隻黑色的蝴蝶。就是那種很簡單的,由青蟲變幻來的那種蝴蝶。他被帶到醫務室,醫生沒有處理他頭上的傷口,而是先處理謝子路手上的皮肉傷。謝子路包紮完畢,站在窗邊,背對著他,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林瀾,我知道你現在出不來,但是你應該能聽到我在說什麽。我們都是同一種人,有很糟糕的人生,但是沒關係,隻要扛過破蛹的過程我們就能擁有另一種人生。林瀾,我等你破繭成蝶的那一天……”明明隔著數年,隔著兩個世界,沒想到謝子路想對他說的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傳遞給他……腦中的暈眩又開始了,林瀾看到原主畢業,因為那兩兄弟學業一塌糊塗,所以自己也被要求跟著延畢。林瀾本能地感覺到生理性嘔吐,這是原主帶給他的,不難想象當時的原主到底有多害怕。他甚至在情急之下,來到dt試訓,認為隻要試訓成功他就能永遠擺脫那個家。試訓的過程並不容易,在即將輸掉的那一刻,恐懼籠罩全身,原主本能地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拉過來,替他渡過這次的難關……第62章 隊長的告白『他喜歡林瀾的真正原因。』在記憶的最後, 林瀾眼前閃過泰鬆山眉目和藹的模樣。當院長問他想領養一個什麽樣的小孩時,他和善道:“我想要一個聽話的孩子,我希望他乖巧一點, 懂事一點,安靜一點。”十歲的林瀾隔著窗戶緊張又害怕地看著他,他也朝著林瀾笑了笑,那一眼, 真的很像他記憶中爸爸的樣子。但隨後那張和善的臉逐漸發生變化, 變得冷漠無情,用力拽著他的胳膊, 用戒尺狠狠打在他掌心裏。“我有沒有說過你要聽話?不管我說什麽, 你都要記在心裏, 都不能反駁!這是命令!”在原主最後的記憶中, 那個家就像一團黑洞, 正在逐漸將他吞沒……林瀾從暈眩中來, 身體在顛簸。肖盛景正背著他去打車,這裏交通並不方便,他隻能背著他一直跑, 一直跑,跑得氣喘籲籲,額頭上全是熱汗。剛接受了大量記憶的林瀾,這一顛,感覺胃難受得要死, 他拍拍肖盛景的肩膀,虛弱道:“隊長, 你快放我下來。”肖盛景將他放到台階上, 一把捧著他臉, 緊張問他:“林瀾,你清醒點沒有?你看得清我是誰嗎?”“我看得清,”林瀾捂著胃子,看起來很難受,“隊長,你幫我買瓶水好不好?我要礦泉水。”肖盛景立馬站起來,“好,你在這等我。”林瀾坐在原地等他。腦子裏很亂,還有很多沒來及接受的記憶全部往腦子裏湧。他現在捋清楚了,原主想要逃避和遺忘的,一直都是那個收養他的家庭和那兩個雙胞胎兄弟,因為他們大量充斥著原主的家庭生活和學校生活,所以原主才會將這兩部分的記憶全部封鎖,而肖盛景和謝子路剛好就在這部分記憶中,所以關於他們的記憶也全部跟著被遺忘。難怪謝子路總說自己離真相很遠,原來是這樣。原主最想擺脫的不是謝子路,而是那個收養他的家庭,長期的服從和軟弱讓他沒有逃離那個家庭的勇氣,他僅僅能做到的,就是通過電競這條路獲得新的人生,所以他才會在那三場最重要的比賽中唿喚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來幫助他。這也解釋了,為什麽自己每次穿過來都是原主急需比賽勝利的時候,因為對原主而言,離開那個家才是他迫切最需要的東西。林瀾分析到這裏很快又發現不對。可他已經留在dt了,擺脫了他的命運,那他又為什麽會在18歲生日的那天,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肖盛景的水買迴來了,林瀾整整喝完一瓶才緩下來,肖盛景又遞了一瓶給他,林瀾用力握在手裏,陷入糾結。“你好點沒,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林瀾搖頭,“我沒事。”他還是想不明白,自顧自道:“這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肖盛景不知道他迴憶起了什麽,看出他狀態不對,伸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我給你找個地方,你先休息一下,有什麽等會兒慢慢說。”林瀾點點頭,他現在思維很混亂,肖盛景說什麽他都跟著,他感覺這樣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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