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林瀾說的不是離開,而是說自己有一天不在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隨時會死去一樣。肖盛景停下腳步,有些不安地叫住他:“林瀾。”林瀾迴頭,“怎麽了?”“你最近壓力很大嗎?”林瀾搖頭,感覺他這個問題莫名其妙。“心情是不是不好?”林瀾再次搖頭,拿到股份後簡直不要太快樂。肖盛景實在想不到他會用什麽樣的理由自殺,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安,人生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無法掌控的事。他躊躇半晌後,告訴他:“不管遇到什麽難事,都可以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扛。”他說完上前輕輕摸了下他的腦袋,似乎在安慰他。林瀾本來是不需要安慰的,結果被安慰後,莫名有種被安慰了的溫暖。隊長和傻狗果然是不一樣的啊。自己在傻狗眼裏是無所不能的冠軍林瀾,但在隊長眼裏,就好像是一件易碎的珍寶。肖盛景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林瀾的思緒,他抬手示意肖盛景處理事務要緊,自己先迴去了。他迴到房中,手機上有一大堆謝子路發來的信息,他最近出差去了,沒什麽動作,但每天跟林瀾發消息的習慣還是改不了。林瀾打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謝子路像個有病的,看到什麽都要跟他感慨表達自己的心情。一直翻到頭才終於看到一點有用的信息,那是謝子路出差後和一個女生的合照,女生看起來狀態很差,帶著眼鏡,留著短發,目光閃躲地看著鏡頭。旁邊的謝子路和她截然相反,帶著墨鏡,嘴角勾著一抹笑,舉止乖張,還朝著鏡頭比了一個耶的手勢。他發完照片又問他:猜猜這是誰?林瀾認不出來,當時沒看到消息,謝子路後麵又發了一堆有的沒的,絲毫沒有提及這個女生。謝子路發給他,說明這個人和他有交集,林瀾將照片放大,終於在女生的手背上找到端倪,她手背上有一顆痣。她是薑熙!林瀾心髒都停了半拍,他怎麽也沒想到在記憶中明媚靚麗的薑熙會變成這幅樣子,她退學後發生什麽了?他快速給謝子路發消息:薑熙她怎麽了?謝子路秒迴:終於舍得理我了?也不枉費我專程坐車去看她。林瀾知道謝子路是去美國出差,那麽薑熙應該也在美國:她去了美國?謝子路沒反駁,他自顧自地說著:我真沒想到你還會記得她,看來她留給你的印象很深刻嘛,嗬,隻可惜她命不好,家裏出事破產了,把她送出國避難,賬上資金全部被凍結,她現在讀個大學都要半工半讀,我去看了一下,嘖,過得特別慘。林瀾不知道薑熙的事是不是也和謝子路有關,如果是的話,這個人也太可怕了。謝子路見他不迴消息,又發:害怕了?其實你不用怕,這世上我最舍不得死的人就是你,不然你能活著從那個學校出來?不管你信不信,薑熙的事和我沒關係,你如果想知道實情,等我迴國,咱們慢慢玩遊戲,規矩還是和以前一樣。林瀾:能不能給我薑熙的聯係方式?謝子路:嗬,我要是給你了,這遊戲還能玩下去?林瀾,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現在離真相差得非常遠,這個遊戲還有的玩。他發完這句話不再迴話,林瀾看著他最後的消息又陷入困惑中,他不知道謝子路說這些話是想迷惑他,還是什麽,但這確實給他的思路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擾。林瀾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隔壁的肖盛景。肖盛景看著照片,忽然想到什麽,“這是美國的唐人街。”他打開電腦,上網一頓搜索,還真被他找出了差不多角度的照片。林瀾仔細核對過,確實是同一個地方,而且謝子路是最近拍的,照片上的招牌也都對得上。“這條唐人街很出名,周圍的大學並不多,接受留學生的隻有一所,”肖盛景又是啪嗒一陣搜索,其中將目標確定在某所大學內,“這所大學的留學生不算多,勤工儉學的更少,我有個朋友住在附近,我可以托他去幫我問問,或許能找到薑熙的聯係方式。”他說完就給他的朋友發消息,然後等待對方迴複。林瀾被肖盛景的一通操作看傻了,“啊,這你都能找到?”肖盛景隻是做了舉手之勞的一件事,他點點頭,透過薄薄的鏡片看向林瀾,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還要別的需要我幫忙嗎?”林瀾趕緊搖頭,“隊長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了。”“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謝子路今天跟我說薑熙的事和他無關,還說我離真相差得很遠。”林瀾一直覺得隻要找到薑熙就等於找到受害者,隻要抓住謝子路就是小醜男的證據,就能徹底定他的罪,但謝子路今天的說法又讓他有點不確定,“他是故意引導我,還是在點我?”肖盛景想了想,“隻要找到薑熙,不管他什麽目的都清楚了。”林瀾想了想也是。他迴去安心等待肖盛景的消息,等了兩天後得到的消息卻是:學校根本就沒有薑熙這個人,照片上的是唐人街一名清潔工,她說她當時隻是拿錢拍照,手上的痣是那個人專門帶她去點的,她甚至都不是一名中國人。林瀾再次翻出謝子路發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謝子路笑得不懷好意,仿佛在笑自己的愚蠢。這張照片是謝子路故意發給自己的,地點也是他挑選的,怎麽可能留這麽明顯的地理特征給自己?林瀾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那就是太小看謝子路了。謝子路可是“哥譚”校會的頭子,他每次作案都會戴麵具和變聲器,他具有極強的反偵查能力,又怎麽可能是個沒腦子的?和林瀾猜的一樣,隔天就收到謝子路的消息:surprise!驚喜嗎?哈哈哈哈……林瀾,我給你的美國大禮喜歡嗎?她手上的痣是我拿著照片親自去找師傅給她點的,是不是點的一模一樣?林瀾,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今天比賽結束後我們見個麵吧,地點你來選,我來赴約,這次換個玩法,一人問對方一個問題,直到其中一方答不出來為止,怎麽樣?林瀾關掉手機,想了想又打開:好。手機關機,全部上交。今天dt的對手是jio,對方來勢洶洶,上來就拿下dt一局。dt的粉絲還在自我安慰,這是戰術性後撤,等林瀾的狀態迴來就能讓一追二。但第二局並沒有比第一局好多少,dt的4保1在強隊的時候特別吃力,不管林瀾再怎麽努力打輸出,在巨大的劣勢之下也顯得無力。dt毫無疑問輸掉第二局,看著彈幕上鋪天蓋地的嘲諷,dt的粉絲終於不得不承認,dt就是偽強隊,它和真正的強隊差距太大了,什麽讓一追二、戰術性後撤,隻不過是以微弱優勢贏下比賽的借口而已。dt本質就是一個二流戰隊。它沒辦法跟強隊比。這場比賽打完,dt的排名直接滑到第4名,再輸一場會滑到第5名,再輸可能季後賽都進不去了。休息室愁雲慘淡,引以為傲的4保1被撕下偽裝後,dt似乎已經窮途末路。林瀾跟張教練,說自己要出去一趟。張教練還擔心他是不是心情不好,“網上的消息你別看,你打得很好,輸了不怪你,千萬不要有壓力。”林瀾沒有壓力。他在打之前就知道dt必輸無疑,輸了也是意料之中,不肯放棄4保1後麵也隻會輸得更慘。林瀾請假後找了一家咖啡店,給謝子路發定位,自己點了飲料和甜點,坐等對方過來。謝子路穿了條紋西裝,很紮眼的藍色,一手的戒指,帶著墨鏡像個明星走秀,一入場就有好多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怎麽沒點我的份?”他一屁股坐在林瀾對麵,拿起菜單就準備點東西,對麵的林瀾說了句:“aa。”謝子路笑了,“幾十塊錢的咖啡都舍不得請我喝一杯?”林瀾實話實說:“我比較窮。”“那正好啊,我很有錢,”謝子路依靠著沙發,暗示性地指了指自己,“考慮下?”林瀾想都沒想:“不考慮,我怕神經病。”“切,你自己都是個有病的,還有臉說我?”謝子路翻開菜單,給自己點了杯卡布奇諾和一塊甜點。林瀾還真沒看出來,謝子路一臉狠相,口味居然偏甜?“看我做什麽?”謝子路又不成型地依靠著沙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言語間難掩乖張:“你今天的比賽我沒趕上,聽說輸得很慘啊。不過說來也奇怪,你怎麽會去打ad?我記得當初和你交手的時候,你中單玩得很不錯,也很適合你。”“我喜歡打ad,不行嗎?”“嗬,”謝子路不以為意,“你跟我是同一種人,生來就是要掌控一切的,我覺得還是隻有中單最適合你。”“不過你想打什麽就打什麽,跟我也沒關係,”他說著就挽起衣袖,伸手拿走林瀾手邊的甜品,直接動手開吃:“我今天馬不停蹄飛迴來赴約,連東西都來不及吃一口,你的給我先墊墊底。”他大口大口吃著甜品,在這一刻倒有幾分符合他年齡的少年感,他看起來更像是故意裝成熟的小孩。謝子路三口吃完他一個甜品,還喊:“餓。”林瀾又把手邊沒動過的果汁推給他,謝子路也不嫌棄,拿起就大口喝。喝完,將杯子重重放下。吃飽喝足後的謝子路仍舊有些不知饜足,他喜歡仰著頭,用那種極具審視的視角去看著對方,很像獵人把玩著獵物,“誰先問?”林瀾沒有禮讓他,直接問:“真正的薑熙是不是就在美國。”“是。”現在該謝子路了,“主人格消失後,你就沒了那部分記憶,是不是?”“是。”林瀾繼續問:“把薑熙害成這樣的兇手,是不是就是逼我服藥的真兇?”謝子路眯眼,他沒想到林瀾會問這麽犀利的問題,他微微張嘴動了動嘴唇,權衡了大概5秒鍾才迴答他:“是。”林瀾問完,該謝子路了。他似乎沒想好,想了很久才問:“你記得薑熙,是不是主人格的記憶在慢慢恢複?”被謝子路猜中了,他在這方麵真的敏感得嚇人。電光火石間林瀾想了很多種可能,就算他不迴答這個問題,從自己的遲疑中對方也能猜到,就像自己上次猜到那樣。謝子路很聰明,是個很強勁的對手。前幾次之所以能讓自己占據上風,是因為謝子路沒有準備,等他準備好進入這場遊戲,自己可能並不是他的對手。林瀾迴答:“是。”他繼續問:“害薑熙和我的兇手,是你?”謝子路笑了,“不是。”就在這時,謝子路點的咖啡和甜品到了。他又用那種三口一個的吃法吃光甜品,還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上的奶油,輕笑道:“說來也奇怪,在飛機上一點胃口都沒有,一看到你就胃口大開。”他隨意用紙巾擦去嘴角的殘留,用戴著戒指的手輕扣餐桌,饒有興趣地看著林瀾,緩緩問出他的問題:“消失的主人格不會迴來了是嗎?”林瀾沒有迴答他,但謝子路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像是想到什麽高興的事,不由自主就笑出聲,他絲毫不掩飾他的高興,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他果然徹底消失了,不然你也不會著急找出真兇給他報仇,我說的對吧?林瀾,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今天的遊戲到此為止。”林瀾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急著確定主人格會不會迴來,難道是因為主人格知道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