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坐在辦公室中,心神不寧。


    自從一周前的籃球賽之後,他一直在等秦微,等得如坐針氈!


    秦微的本事,整個三中的學生老師都是親身經曆過的,那不是可怕,是絕對的實力碾壓!


    況且有了秦微的高三級部,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什麽叫做天翻地覆!


    試想,若有了這樣一個人願意幫忙,且不說三中能扳倒實驗,至少能在全省中學脫穎而出。


    幸運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師大人,被他等到了。


    敲門聲響起,聲音輕而致律。


    校長騰地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親自開了門。


    果然——


    門外的少女眉目清雅如畫,似淡淡蓮花,暈開在墨色的荷塘中。


    “打擾了,”秦微淡淡一笑,很禮貌,“這時候來找您。”


    “不、不、不!”林校長搖頭再搖頭,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恭敬都表現出來,“快進、快請進!”


    請字都用上了。


    校長,對一個學生,這是第一次。


    但是林校長絲毫沒覺得不妥,相反他覺得這再正常不過。


    學生?


    眼前的少女雖穿著三中的校服、雖是高中生的年紀,但是,他從沒真的把她當做普通的學生!


    秦微在沙發上坐下,接過校長親自倒的茶水,看著麵前明顯有些局促的林校長,笑了笑,道:“您坐。”


    林校長這才坐迴了辦公椅上,從沒像今日這般耐心過。


    秦微淺飲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在林校長惴惴不安卻又期許的目光中,平靜地道:“校長,有件事,我得跟您請示一下。”


    她的態度很平和,有對長輩的尊敬,也有幾分自持。


    少女微側著臉,肌膚如雪似玉,薄唇一線微紅,耳邊垂落幾縷絲發,在窗外的風裏掠起柔軟的波。


    “盡管說。”林校長毫不猶豫,末了不忘跟上一句,“隻要學校能做到的,一定做。”


    秦微笑笑,幾分清冷,幾分淡定,“我要去平行班。”


    火箭班、試驗班、平行班。


    在襄市,幾乎每個高中都有這樣三類劃分。


    說的殘酷一點,就是把學生按成績劃分成了三六九等,涇渭分明。


    火箭班是全校的精英,實驗班是中堅力量。


    而平行班,說好聽了是平平無奇,說難聽了,就等同於被拋棄的一群人。


    實驗一中尚且還好說,畢竟整體實力擺在那裏,平行班的學生,順順利利上大學基本都是沒沒問題的。


    可三中不一樣。


    中考錄取分數線擺在那裏,三中的平行班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秦微最近專門弄來了教育局的統計,近五年來,三中七個平行班中的學生,沒有一人達到一批本科錄取線。


    最好最好的,不過是二本。


    而更多的平行班學生,則是根本達不到本科線。


    聽起來有點令人大跌眼鏡,但是作為三中的學生,對於這些看似離譜的數據,秦微是相信的。


    三中以往的實力,再加上平行班學生得過且過混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取得這樣的成績,真的不奇怪。


    “你……你說什麽?!”


    校長的聲音瞬間驚悚了,砰一聲撞倒了身後的椅子,全然不可置信,“平行班?你說平行班?!”


    秦微看著校長見鬼的眼神,目下無塵,語氣波瀾不驚,“是,我準備去平行班!”


    “哎喲我的小姑奶啊,”校長差點急哭了,連連跺腳,“你說你好端端地待在火箭班多好,你……你去什麽平行班?”


    對平行班幾乎不抱希望,已經成了三中的慣例。


    林校長正憂心忡忡地想著秦微的腦子是不是鏽掉了、要不要趕緊請個醫生來瞧瞧的時候,麵前的辦公桌上,忽然被眼前的少女推過來幾張打印紙。


    迎上少女微微冷峻的墨眸,林校長鬼使神差地問:“這……這是什麽?”


    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他不得不承認,對上那雙冷冽的眸子,說話有點控製不住地結巴。


    “您自己看。”


    秦微收了目光,垂下眼睫,雪白如玉的長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沙發的扶手。


    薄唇輕勾,很冷的笑容。


    林校長的手微微發抖地拿起桌上的紙,看了半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禁疑惑皺眉,“這怎麽了?”


    手中的紙,不過是上次聯考的大數據統計啊。


    這些數據,學校早便收到了,此刻他手中的紙上,隻不過又用excel做了分類處理。


    他有點狐疑的抬頭,實在不明白秦微給他看這個做什麽。


    秦微緩緩抬頭,如墨柳眉輕輕一挑,聲音裏帶點令人心驚的涼意,“您不明白?”


    林校長在她深涼沉靜的目光裏,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如塵埃的、那種渺小。


    他搖搖頭,


    秦微輕輕一勾唇,薄如桃花,“您當然不明白!您若是明白了,方才就不會說那樣的傻話!”


    什麽?!


    林校長一噎,臉上頓時燒得發燙。


    傻、傻話……


    他心中揣摩,皺眉,秦微大概是看不慣他對平行班的態度?


    正想要說句話解釋,少女卻挺直了纖腰,悠悠開口:“如果您想放棄平行班,那麽倒不如連試驗班一並放棄了?恩?”


    微微上挑的一個尾音,著實有點諷刺地逼問味道。


    林校長驚得張大了嘴——


    放棄實驗班?


    開什麽國際玩笑!


    三中兩個火箭班、五個實驗班,如果放棄了試驗班,三中的高考直接不用考了!


    隻見秦微一抬眸,繼續道:“您在看看手表格,上次聯考中——平行班的平均分和試驗班隻差3分!就這樣的差距,您準備放棄平行班?!”


    3分?!


    林校長手一抖,手中的幾張紙散落一地。


    他有點混亂地皺眉閉上眼,被少女這一句話震得迴不過神來。


    平行班和試驗班……真的隻差三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林校長伸手一撈,將地上的幾張資料撿起來,不可置信地翻過第一頁第二頁,直接看第三頁——


    條形統計圖上,製高點位於中央。而兩側的長方條形,幾乎分不出高下!


    ……什麽?!


    林校長猛地一抽搐,摘掉近視眼鏡,湊近了又去看。


    501。8和498。6!


    等等!


    501。8分和……498。6分!


    林校長瞬間愣在了原地,保持著匍匐在桌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半晌才喃喃搖頭道:“見鬼了,見鬼了!”


    498。6分,怎麽可能是平行班的成績?


    怎麽可能是三中平行班的成績?!


    做夢呢吧!


    麵前放大到模糊的數據,忽然被人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纖白修長的一隻手,細致瑩潤的五指,撐在桌案上。


    林校長怔怔抬頭,見秦微神色淡淡地晃了晃手中的白紙,平靜地道:“如果我告訴您這成績不是見鬼,你還準備放棄平行班麽?”


    “當然不!”


    林校長砰地站起來,聲音也跟著抬高。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不由訕訕一笑,有點尷尬地坐了迴去。


    “那好,”秦微麵色無波地點點頭,淡淡道,“您把我轉去平行班好了,唔,就就十四班吧!”


    少女纖細雪白的手指在紙上畫了個圈,旁邊加粗的黑色數字很刺眼。


    422。3分。


    二本線,擦邊。


    林校長定睛一看,不由大驚,那是整體成績最差的一個班!


    現在的平行班,八到十四班,就是按上次聯考的成績排序,從前到後,成績遞減。


    十四班,是最差的一個班。


    “這……”林校長很為難,他說什麽都沒想到,今日把秦微等來了,居然又等來這麽個讓人大跌眼鏡的消息。


    他是三中校長,如果可以,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學生。


    但是,如果平行班和火箭班隻見隻能選擇一個,那麽他必須把機會留給那些更優秀的學生。


    因為多數時候,奇跡這東西,真的是相對的。


    就好比,現在他並不願意讓這僅有一個的秦微,去平行班而放棄火箭班。


    秦微似乎知道他在猶豫什麽,清清涼涼地嗓音,很容易讓人心驚,“您知道八班和十四班的成績,為什麽差了七十多分麽?”


    這也正是林校長的疑惑所在,按照往年的慣例,平行班各班的成績,從來沒有這麽大的差距。


    而且今年也會奇了,就冒出來八班這一個怪胎,餘下六個班,還是老樣子。


    他很認真地抬頭看著秦微,問:“為什麽?”


    “您忘了,”少女一笑,薄唇掠起清淡且從容的弧度,“我剛剛跳級到高三的時候,曾經在八班,待了一個月。”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當考,高考麵前,她既然要幫忙,就沒必要謙虛。


    有些話,不說明白,指望校長自己,那是永遠都不會明白了。


    ……


    林校長豁然抬頭,腦海中思緒飛轉。


    似乎……


    真的有那麽迴事!


    因為擔心秦微從高一跳級到高三,跟不上火箭班的進度,所以教導主任建議,先讓這姑娘去平行班,如果學習不吃力,再調到試驗班或者火箭班也不遲。


    順帶著,他也一並記起,某次開會的時候,八班班主任似乎激動地無以言表,反複說著“太不可置信了”,說的似乎正是某位學生每天講給同學的思路和套路,直接讓全班成績飆升雲雲。


    轟一聲驚雷滾滾,在林校長耳邊炸響了。


    某個可怕卻令人激動的猜想,此刻忽然就成了現實,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林校長心底頓時驚喜——


    他怎麽給忘了這茬?!


    秦微既然能讓八班的成績提高近七十分,那麽對於十四班,自然也不是難事啊!


    林校長臉上的陰雲一掃而光,忽然麵露喜色,“當時那個學生、是你?!”


    雖是問句,但是語氣中十有**是篤定。


    果然,少女如玉的下頜微頷,點頭了。


    林校長一顆心高高懸著,唿吸都有些急促,“你要去平行班,火箭班怎麽辦?”


    不放棄平行班固然好,但是火箭班更不能放棄!


    如果說平行班的逆襲能稱之為奇跡,那麽火箭班實驗班的平穩發揮,是保險。


    如果僅僅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奇跡放棄保險,對決策者而言,這不理智,更不現實。


    秦微淡笑,有點慵懶地倚在沙發上,慢悠悠地解釋,“您放心便是,火箭班的也是我同學,我在那待的時間更長不是?”


    她抽了一支筆,將打印紙反過來,握住筆在材料背麵刷刷地寫。


    林校長百爪撓心,忍不住湊上前看,秦微邊寫邊道,“唔,我的主要精力放在平行班,雖然是在十四班,但是其餘幾個班我盡量分出同等精力。至於八班,三分的差距,完全可以劃進實驗班了。”


    很流暢的黑色線條,漂亮的弧度,指向試驗班。


    林校長時不時點點頭,神情極為專注,額頭上伸出一層細汗也渾然不覺。


    少女白玉似的手指如同握筆,白紙黑字,飛快寫出來幾行字筋骨分明,甚至不比當代任何一位書法大家差。


    纖指,鋼筆,黑字。


    平平無奇的三樣事物,到了她這裏竟極是耀眼。


    素指雪白修長,鋼筆沉穩大氣,隨手寫出來的字鐵畫銀鉤,竟令人頗生出幾分指點江山的錯覺。


    “六個實驗班,我有一個月的時間給他們,”她頓筆,純黑亮漆的鋼筆在指尖打轉,“他們的基礎不弱,知識體係也沒問題,主要是有薄弱項和漏洞,把這些短板補起來,絕不比火箭班差。”


    林校長聽著她的分析,不由驚愕又詫異。


    學術專家尚且要仔細鑽研一陣的查缺補漏,這少女居然掃一遍成績,就全部了然於心?!


    這該是何等的爛熟,才能有的一語中的!


    林校長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完全沒必要。


    隻是火箭班的問題……


    他糾結了片刻,剛想要開口,便見秦微一伸手攔住了他的話。


    她神色淡淡,道:“至於火箭班,您完全不用擔心。平行班有的學案資料,他們都會有。”


    火箭班的師資力量是完全沒問題的,學生們的自主學習能力也更強。換句話說,他們隻需要在最關鍵處有人一點撥,便能撥雲見日茅塞頓開,自己完全用不著親力親為。


    有限的資源要用在刀刃上,她最該去的地方,的確就是平行班。


    平行班,最需要她。


    林校長一愣之下,卻見眼前少女在斜照的夕陽下半眯著眸子。


    墨玉似的瞳眸,映出金光迷迭,襯得那眸子越發清寒深邃,染上了幾分妖異的豔絕。


    很美,很驚心。


    她清淩淩的聲線,咬字中泛著平和的清涼,那是心中有十足把握之人才有的冷靜。


    “從今日起——三中、沒有平行班試驗班,”眉眼清峻,氣質優雅矜涼,如青鬆枝頭皎潔落雪,有種與生俱來的清貴尊華,“所有的班,都是火箭班。”


    她說。


    哢嚓——


    校長辦公室的門,應聲而合。


    *


    秦微如願以償,去了十四班。


    三中的學生們,在高考麵前異常團結,火箭班的學霸們很大度地表示,女神記得迴來看我們啊!


    在所有老師的不解和詫異中,秦微很順利地從正數第一火箭班來到了倒數第一的十四班。


    當十四班學生們聽說,秦微會轉到自己班時,學生們沸騰了。


    真的是女神?!


    學生們表示,驚喜來的太突然,嚇到了有沒有?!


    高考百日倒計時的複習計劃,暢通無阻地展開,有條不紊地進行。


    學霸們對於每日多出來的資料學案,自然是來者不拒,更何況,這是女神給講得思路和套路啊!


    求之不得!


    而平行班的學生們,也很快適應了學習量陡增的壓力。


    畢竟別人願意拉你一把的時候,你若是自己卻不肯努力,那不是傻缺是什麽?


    秦微偶爾迴頭,看著黑板上的倒計時數字,會心一笑。


    有潛力!


    比她預想地還要好!


    本來打算給他們兩周的適應時間,沒想到這平行班的學生,隻用了一周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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