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森林本應顯得格外陰森黑暗,但經曆了一場大戰後,到處都是被燃燒彈點燃的殘枝斷木,地上鋪滿落葉,上麵黑紅色的人體血液噴濺得到處都是,還有殘肢斷臂和吊著一口氣不斷哀嚎的傷兵們,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劉景明半跪下來,脫掉自己身上的迷彩服,按在一名癱倒在地的士兵脖子上


    這名士兵原本在劉景明身旁架著一挺機槍英勇作戰,但最後卻不幸被一發7.62毫米機槍彈打穿了脖子,當著劉景明的麵倒了下去


    “唔~~~咳咳~~唔~”


    氣管被打穿的士兵已經沒有辦法說出任何話,從兩個巨大創口噴湧的血液讓他感覺自己生機漸逝,隻能竭力發出不甘心的呻吟,眼中滿是對生的渴望


    不一會,士兵的血液浸透了劉景明的迷彩服,眼中的生機也徹底斷絕


    劉景明把血衣往旁邊一扔,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


    他早知道這名士兵沒救了,剛才的行為,隻不過是希望能在他死前給出一丁點可憐的溫暖罷了,這也是他現在為數不多還保存下來的柔軟


    經曆了一次次生離死別,看著或敵或友以各種方式慘死眼前,劉景明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適應這片戰場,一縷生人勿近的殺氣縈繞在他身體周圍,讓張明濤這種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兵都不由得側目


    “連長!剛才統計了一下,陣亡19人,重傷13人,輕傷不算,還能動彈的攏共一百三十多號人”


    說實話,這樣的傷亡數字,已經遠低於劉景明的預計了,在暴露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做好了犧牲一半人的準備


    不過還好對方沒有專業的武裝直升機,隻能機槍掃射,再加上自己成功擊毀了一架帶頭的直-20,這才將傷亡數字降到了可接受的範圍


    不過畢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隊伍的士氣還是受到了影響


    “能走路的都帶上,其他重傷員一人發把槍......原地待援......”


    “什麽?”


    士兵群中發出一陣哄鬧,顯然大家心裏都清楚,原地待援意味著什麽,紛紛低頭私語


    更有甚者,脾氣火爆,直接開罵


    “狗屁原地待援!不就是讓他們等死嗎?!”


    “你姓劉的不過是運氣好,先打響了第一槍,說到底你不也是個大頭兵?有什麽權力決定兄弟們的生死!”


    在第一個士兵大膽發聲後,仿佛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更多的士兵開始壯著膽子質疑起了劉景明


    “換個人帶領我們!不能讓這種把弟兄們的生命當草芥的人帶著我們跳火坑!”


    “就是!”


    “讓二排長來!”


    情況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說的話也越來越出格


    劉景明心裏清楚,這支臨時拉起來的連隊,是鬆散無力地,一直都是靠著自己和中層軍官的拚命磨合努力,才勉強將這團散沙收攏在一起,並形成基本戰鬥力


    中層軍官其實是非常傾向劉景明的,作為劉景明命令的直接受令者,他們深知劉的基本功之紮實和實戰經驗之豐富,甚至不理解為什麽一個大頭兵能有如此豐富的基層指揮官經驗


    畢竟沒人知道劉景明的底細,早在兵道公發的時候,他就已經帶領著一個連隊和正規軍打得有來有迴,還將對方最高指揮官給當場擊斃!這種驕人戰績可不是光靠運氣好就能打出來的


    但無論如何,事實勝於雄辯,一次次化險為夷,帶領大家走了這麽遠,劉景明在中層軍官心目中已經徹底坐穩了連長的位置


    可這些中層軍官手底下的兵並沒有這麽好理解了


    首先大部分都是一次參戰的新兵,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甚至連新兵訓練都沒保質保量,作為士兵,也不可能係統地學習軍事理論學說,這就導致他們的眼界不如指揮官那般開闊,永遠隻會盯著眼前這一點利益得失


    他們不在乎你帶領他們走了多遠,他們隻在乎身邊犧牲了多少隊友


    上次一排在泰山腳下的狙擊戰,已經讓部分士兵產生了不滿,哪怕這麽做拯救了他們的命,也要為那群死去的兄弟鳴不平,這就是人性


    ......


    劉景明理解這些士兵的情緒,他不怪他們,但他決不允許這支瀕臨奔潰的隊伍出現不同的聲音,那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大亂之局,就需要雷霆手段!


    正當他把手緩緩搭上腰間的手槍時,一隻大手穩穩當當壓在他的肩膀上......是張明濤


    他朝劉景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同時另一隻手將他已經拔出一半的92式手槍壓迴了槍套


    “你們不服是嗎?”


    張明濤往前邁出一步,潑瀾不驚的眸子掃過那十幾個露頭的士兵,竟有一股冷冽肅殺的氣勢蔓延而出,讓那些出頭鳥寒意大起,但礙於已經哄鬧起來的局麵,他們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就是不服!”


    “我們要換主官!”


    “不能讓這種人帶我們去送死!”


    ......


    “你們可以走了”


    “什麽?”


    “你們可以走了,從現在開始,東山自由連正式解散,大家各自逃命吧......”


    轟~~~


    圍在一起的百來號人群爆發出一陣不安的吵鬧聲


    張明濤看著意料之中的眾人反應,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這個反應是必然的,別看彈劾起劉景明這麽大的勁,但絕大部分人都是持觀望態度


    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從被當成獵物追殺,到奮起反擊,再到現在逃出生天在即,都是劉景明手把手帶出來的功勞,你讓他們現在脫離隊伍?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在泰山裏亂轉?那不是找死嗎!


    所以,真正需要解決的,就是那幾個出頭鳥


    剛才叫得最歡的幾個人,迴頭看看身後眾人的反應,已經有人在用厭惡的表情看著他們,其他人也是指指點點,這讓他們更加站不住腳了


    張明濤見時機成熟,又對旁邊使了個眼色,十多名中級軍官默默走到劉景明身後,形成了一道稀疏,卻氣勢十足的人牆


    這神來之筆,直接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妄圖嘩變的十幾名士兵,徹底慌了神


    沒能調動起基層士兵的情緒就已經很被動了,更沒想到中級軍官們會如此一致地站隊劉景明!


    已經有士兵悄悄往後退,準備悄無聲息地混迴人群之中


    張明濤再次開口


    “怎麽?讓你走還不走?”


    “不想走就給老子滾迴隊伍裏去!想奪權啊?你夠道行嗎?!”


    老兵的血脈壓製全開,突然拔高的聲調讓瀕臨崩潰的士兵徹底潰敗,一個個臉色紅白青交替,思索片刻,最終乖乖退迴了人群之中


    “等一下!”


    一聲大喊喝住眾人,是劉景明


    隻見他緩緩抬起手,指向了站在最前麵的那名年輕士兵,這家夥是第一個跳出來帶節奏的,也是剛才喊得最兇的,說他是為首之人也毫不過分


    “我可沒讓你走......”


    “你...你想幹嘛?!”


    也許是太害怕,士兵都喊出了顫音


    劉景明一步步走向這名士兵,同時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你想殺我?!兄弟們!快看啊!他還要殺自己人!!!”


    但身後眾人隻是冷漠地看著,並不打算出聲


    砰!!!


    泛起魚肚白的天際將第一縷陽光灑向這片剛剛曆經大戰的山林,一聲清脆的槍響響徹山穀


    解決了隊伍裏的不穩定因素,劉景明下令讓大家迅速收拾戰場,繼續深入泰山內部


    同時,他脫下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裝具,從一名陣亡的士兵身上取下保存還算完整的裝具,給自己穿上


    隻是還不夠亮堂的山林裏,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脖子上一直攜帶的身份銘牌,斷線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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