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竹昑再一次在天界醒來時,四周是他最為熟悉的竹林,他住了千年的竹屋。


    一切都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竹昑繞著竹屋四周的翠竹漫步,這裏的每一處,都充滿了他與狴犴的迴憶。


    他的本體是竹,他便獨愛竹,衣食住行離不開蔥蔥翠竹,狴犴自從和他在一起後,雖麵上不說,卻事事隨著他,順著他。


    明麵上看起來是他縱容狴犴,實則,卻是狴犴一直在寵溺著他,他習慣了享受狴犴帶給他的一切,也放不開狴犴。


    可是他的執著、他的占有,也許讓狴犴痛苦了吧。


    “你放棄了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並未讓竹昑驚慌,他伸手摘下一片竹葉,放在手中揉搓,直致竹葉被碾碎成汁,青綠的汁液順著指縫緩緩流下,還沒滴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見。


    竹昑這才抬頭看向一身錦衣華服沒穿黃袍的天帝,語氣清淡平靜。


    “你滿意了嗎?”


    天帝並不介意竹昑的態度,反而笑的大度,“為什麽這麽問?”


    “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


    竹昑不想與天帝多做糾纏,抬步便走。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天帝卻拉住了竹昑的手微微一用力靠近自己。


    “我活的太久了,久到如今每一日,每一時,每一刻,都無聊透頂。”


    竹昑使勁想要抽迴手,天帝卻更用力的握緊,手指尖似乎用了法力。


    “你是天帝,壽命自然與天地同壽。”


    天帝勾唇輕輕笑了起來,一雙總是平靜威嚴的眼眸如今卻充斥著邪肆與興味。


    他靠近竹昑耳邊,語氣充滿了誘惑,“可是我發現了個有趣的小東西……”


    “真是……給我無聊的日子增添了一絲趣味。”


    “戲看的正足,主角怎麽可以私自離場呢?”


    “這可不是謝幕的時候啊,你最忠誠的觀眾,正在等候你的表演……”


    竹昑在天帝的呢喃中失去了意識,當他從豪華的、舒適的大床上爬起來時,他最開始的反應,卻是大笑。


    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事情一般,他笑的肆意,笑的瘋癲,笑的不能自己,笑的不停捶打著身下的床鋪,笑的眼淚一滴滴滑落。


    天帝伴隨世界的出現而生,千年萬年的時間在他眼裏,也不過彈指一揮間,活的長了,久了,就再沒有可以入眼的東西。


    當晨鍾暮鼓、花開花敗都再引不起他內心的一絲波瀾時,他們這些小仙,在他眼中,也不過堪比螻蟻。


    竹昑仰頭,嘶啞的笑聲仍舊不斷從他的喉嚨溢出來,他該自豪,讓偉大的天帝大人,不那麽無聊了嗎?


    竹昑笑著笑著,又躺了迴去,停了片刻,卻又笑了出來,笑自己的渺小,笑吟霜的可悲,笑著他說不出來的心緒。


    “你笑夠了嗎?竹昑?”


    突然,門口傳來冰冷的聲音。


    笑聲嘎然而止,竹昑詫異的看向門口那倚靠著門邊,姿勢隨意,相貌精致,氣質卻有些陰沉的少年。


    “吟霜?”


    “是我。你一來,我就知道了,竹昑,你總是這麽陰魂不散。”


    “是嗎,我也不想來。”竹昑垂眸,聲音低不可聞。


    吟霜皺了皺眉,並未聽清竹昑說了什麽,他下意識的擺出最兇惡的麵孔,威脅竹昑:“狴犴是我的!你不要以為這次你還能成功!”


    竹昑眯著眼睛看著眼前半大的少年,腦海中過了一遍這句屍體的記憶,啞然失笑。


    性格陰沉有暴力傾向的哥哥和乖巧可愛成績優異的弟弟?


    不知狴犴,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隻要你能追的到,狴犴就是你的。”


    竹昑漠然的起身,無視虎視眈眈的吟霜走進浴室。


    不一會兒,淅瀝瀝的水聲傳來,掩蓋了吟霜巨大的關門聲。


    竹昑伸手,抹開冰涼鏡麵上沾滿的霧氣,看著鏡子裏出現的,眼尾上挑,外眼角一點紅痣的青年,漠然的勾了勾唇角,那是他曾經最常出現的,似乎嘲弄人間的笑意。


    狴犴,我不再追著你跑,不再推著你前進,不再逼你做選擇,如果你真的就那麽跟著吟霜在一起了……


    鏡子中的青年唇角笑意冷然又嘲弄,他嘴唇微啟,無聲的吐露著話語。


    我就不要你了。


    竹昑想著,突然麵色一僵,隨手抓了個東西砸向了鏡子,清脆的破裂聲響起,整麵鏡子從中間開始龜裂破碎。


    充滿霧氣與水聲的浴室,傳來一聲模糊的,冰冷的聲音。


    “你看的還滿意嗎?”


    遠在天界,天帝微微睜著眼睛,輕歎一口氣,聲音低沉悠遠的說:“還算滿意。”


    竹昑洗完澡濕著頭發就下去了,順著別墅的旋轉樓梯走下去,濕漉漉的頭發粘在額頭,水滴滴進眼睛裏,竹昑眯了眯眼睛,喊到:“吳叔,叫人去把我房間的浴室收拾了。”


    吳叔是他們郎家的老管家,對這名大少爺的脾氣自然十分了解,已經對他隔三差五就摔東西的毛病了如指掌,當下隻是恭敬的說了聲:“是,大少爺。”


    竹昑自顧自的走到餐桌坐好,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竹昑如今的身體名叫朗逐,朗家大兒子,性格殘虐,有暴力傾向,摔東西算是小事,將人打進醫院是常事。


    而吟霜卻是朗家的二兒子朗燁,自幼乖巧懂事,成績優異,是朗家家主,也就是兩人的父親朗立業的寶貝兒子。


    朗逐與朗燁兩人相差不大,隻有兩歲,如今朗逐二十歲,朗燁十八歲。兩人性格相差這麽多,不是沒有原因的,比如,現在。


    竹昑坐在桌邊自己吃的自在歡快,坐在主位的郎立業卻氣的一拍桌子,怒吼道:“郎逐,你瞎嗎?看不見人嗎?”


    竹昑聽不見,仍舊自己吃自己的。


    郎燁走了過來,替郎立業順了順後背,說道:“爸爸,別生氣嘛,哥哥的個性您又不是不知道。”


    “是呀,老爺,您好不容易來一次,別氣了,來,吃飯吃飯!”說話的是郎燁的母親,四十中旬仍舊風韻猶存。


    郎立業還是不能消氣,一拍桌子,指著餐桌邊另一個畏首畏尾的女人訓斥了起來。


    “照容!看看你教的好兒子!什麽東西!”


    那女人被訓斥的直抖,顫顫巍巍的說著:“老、老爺,小逐不懂事,您別生氣……”


    “誒呀,爸爸,您別拿大媽撒氣,消消氣消消氣。”


    “是呀,老爺,您說姐姐幹什麽——”


    “嗤——”


    朗燁的母親話沒說完,就被一聲嗤笑打斷,眾人都齊齊看了過去。


    此時竹昑已經毫無胃口,他隨意的扔下筷子,起身想走。


    “站住!誰讓你走的”朗立業氣的站了起來,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竹昑理都不理,徑直往出走。


    “照容,你看看他,你看看你的好兒子!”


    被點到名的女人身體抖的更厲害了,她緊咬著唇,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突然站了起來,衝著竹昑衝了過來。


    “啪——”


    響亮的耳光聲響徹整個餐廳,竹昑被打的頭偏了過去,他覺得耳朵轟鳴一片,臉頰火辣辣的痛。


    竹昑用舌頭頂了頂最裏邊被打到那一邊的臉頰,一點點血腥味蔓延開來。


    他慢慢迴頭,看著這個突然憤怒的小女人,那畏畏縮縮的女人被他看的肩膀抖動的更厲害,卻仍舊梗著脖子,對竹昑說道:“向你父親道歉!”


    竹昑又舔了舔唇角,伸手輕觸了下自己的臉頰,複又雙手□□兜裏,擺出隨意又仿佛充滿防備的姿勢。


    他微抬著下巴,用眼角掠過表情各異的幾人,最後對麵前的女人說:“你沒有羞恥心嗎?”


    “什、什麽?”


    “自己的丈夫把情婦領進家門,做老婆的居然大方接受了,你的自尊心呢?”


    “父親?嗬,真以為自己是古代的皇帝呢?大夫人二夫人?你的三夫人四夫人呢?何時帶進來?”


    “你、你給我滾!”


    渺小的女人氣的渾身發抖,麵色卻蒼白的可怕。


    竹昑聳了聳肩膀,走就走。


    “啪——”


    一個瓷杯正中竹昑的額角,隨著掉落在地上的瓷杯碎片,是滴滴答答的鮮血。


    “小、小逐?”


    那顫抖的女人看到竹昑額頭的血,擔心的想要看看他,朗立業卻一聲大吼。


    “別管他,讓他滾!”


    剛剛的瓷杯,就是朗立業砸過來的,即使如此,他仍不能平複自己的怒氣。


    那女人聽到後,立刻縮迴了手,不敢再看竹昑。


    竹昑如今一隻眼睛被不斷留下的血液擋住視線,血液流進了他的眼睛裏,生疼。


    看著那聽話畏縮的女人,竹昑麵無表情的轉身上樓。


    無論經曆了一世,兩世,還是如今的第九世,周遭的一切永遠都那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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