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許諾像是沒聽到竹昑說了什麽一般,伸出手來想要摸摸竹昑的頭。


    竹昑輕輕偏頭就躲了開去,顧許諾卻執意的大手跟著移動,非要在竹昑的頭上摸了又摸才離開。


    竹昑神色淡漠,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好像剛剛準備砸車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以後不要來了,我店裏的客人都把你當變態了,你工作不忙嗎?每天呆在這裏。”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顧許諾仍舊自顧自的說著,目光執著專注的盯著竹昑消瘦的麵龐。


    竹昑不想理會他,見到顧許諾會讓他感到煩躁,他端起麵前的咖啡杯,想用咖啡來冷靜自己,結果卻發現,他剛剛隻給顧許諾倒了咖啡,卻沒有給自己,自己麵前仍舊是空蕩蕩的杯子。


    竹昑重重的放下杯子,看了眼顧許諾,見他一口沒動麵前的咖啡,便微微起身,伸手把他那杯拿到自己麵前,喝了幾口。


    顧許諾一直寵溺縱容的看著他,見竹昑拿了自己麵前的咖啡,嘴角微翹。


    然後他又伸手,修長的手臂伸過去,毫不費力的把竹昑麵前的咖啡杯又拿了迴來,轉動杯子,在確定邊緣帶著輕微水漬的地方是竹昑剛剛碰過的,便把唇湊過去,邊喝邊死死的盯著竹昑看。


    竹昑見顧許諾這樣做,心下不是無動於衷的,與他麵上的淡漠相反,他現在心裏慌亂的要死,顧許諾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勾的他心尖顫動。


    顧許諾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又將它推迴到了竹昑麵前,似乎是示意他喝。


    竹昑低頭看著麵前的咖啡杯,沉默不語,這個時候,顧許諾又說了一句,“然然,我們明天迴去吧,明天太趕的話,我可以再等你兩天,後天迴去也行。”


    竹昑抬頭莫名其妙的看了顧許諾一眼,他什麽時候說過要迴去了?


    “顧許諾,我沒有要迴去,如你所見,我現在過的很好,不想再迴去。”


    竹昑盡量語氣平緩的說著,說完他還是忍不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剛喝完,拿些咖啡杯的手一僵,他又慢慢的放下杯子,抬頭,果然看到顧許諾略帶滿意的眼神。


    顧許諾如今的態度就像在麵對一個鬧別扭、任性、撒嬌的小孩兒,胸有成竹的樣子讓竹昑心下氣極。


    竹昑想著,就抬頭,衝著顧許諾笑的惡劣極了,他嘴唇輕動,吐出了另顧許諾頭疼無比的話語。


    “要我迴去,可以啊,你去把孟非的心給我挖過來!”


    話落,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有了點溫馨的氛圍瞬間跌落冰點。顧許諾不再說話,又變成了他那副麵無表情的陰沉模樣。


    竹昑等了一會兒,見顧許諾仍舊不說話,無趣的撇撇嘴,起身,走到門邊,一把拉開了書吧的透明玻璃門。


    “叮鈴——叮鈴——”


    從大開的門外不斷吹進來陣陣的寒風,吹的掛在門上的貝殼風鈴不斷叮叮咚咚的響著。


    竹昑背對著顧許諾,看著外麵漆黑的夜幕,淡漠的說:“你該走了。”


    顧許諾一動不動。


    竹昑迴頭,眼尾輕輕的瞥過顧許諾,涼薄,漠然,說的話也仿佛帶上了深夜的寒氣。


    “我要休息了,請你離開。”


    顧許諾繃緊嘴角,緩慢的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與其說他是往門口走,不如說他在往竹昑走去。


    顧許諾走的很慢,每一步仿佛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目光死死的鎖住竹昑,漆黑的、深沉的、仿佛無底洞般的眼眸,就那麽牢牢的籠罩住竹昑的身影,每走一步,他的表情都要冷凝一分,每走一步,都透著萬分的危險。


    竹昑看著顧許諾,被顧許諾的眼神禁錮在原地,覺得手腳僵硬,動一下也不能,發涼的脊背和敏感的直覺告訴他,顧許諾現在很危險。


    顧許諾一步一步的走到竹昑麵前,突然笑了,笑了優雅得體,笑的溫柔至極。


    他一直插在大衣兜裏的手突然抽了出來,竹昑隻覺得手臂一痛,視線開始模糊,他隱約看到顧許諾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麽,可是他聽不到了,下一瞬,他就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


    顧許諾動作小心輕柔的接住竹昑軟倒的身體,緊緊的攬進懷裏,伸手輕輕的捏著竹昑的後頸,一下又一下,輕柔且危險。


    他湊近竹昑蒼白的唇瓣,輕輕的廝磨,重重的啃咬,直到淡粉的唇瓣漸漸變得嫣紅,他才放開,將竹昑緊緊的包進自己的大衣裏,走進了黑夜中。


    他剛剛說的是:“我不會放過你了。”


    身後,是大門洞開的書吧,輕柔舒緩的音樂從書吧內慢慢的傳出來,融進了暗沉的夜色中,書吧內,再無一人。


    “吱呀——”


    隔壁本已經早早關門的小藥鋪突然開了門,那個帶著厚瓶底眼鏡的老頭兒縮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四處觀望,似乎是確認了已經沒人了,這才咻的從小藥鋪內鑽了出來。


    那老頭拎著他的木棍兒,衝進大門洞開的書吧,從裏麵掃蕩了剩下的點心,然後才關好燈退了出來,還不忘把大門好好的鎖上,嘴裏叼著一塊兒點心,嘟嘟囔囔的又咻的縮迴他的小藥鋪去了。


    第二天一早,來送點心的點心店送貨員看著大門緊閉的書吧皺眉,拿出手機給竹昑打電話,通了幾聲被掛斷了,再打,就是關機。


    這個時候,隔壁的老頭鑽了出來,“哎,那個小夥子!你迴去告訴你們老板!這書吧的小老板有急事離開一段時間,點心就先不用送了。”


    那送點心的小年輕遲疑的看了看麵前的老頭,又想了想怎麽也打不通的電話,沒辦法,隻能先迴去,反正這書吧是先付了兩個月的錢的,他們也不虧就是。


    那老頭見人走了,揪著自己的白胡子咧嘴,小聲的嘟囔著:“嘖嘖,年輕真好啊——”


    竹昑醒過來的時候,身邊並沒有人,他躺在柔軟舒適的豪華大床上,蓋著軟綿綿的被子,除了腹中的饑餓感外,簡直舒服的不得了。


    他掀開被子,看著自己腳腕上的鎖鏈發呆,這一幕,似曾相識,隻不過,曾經他是心甘情願,而如今……


    竹昑發了會呆兒,光著腳下床,身上已經換了柔軟的睡衣,不用想,也知道是顧許諾幹的。


    竹昑拖著鐵鏈在屋子裏晃悠,鐵鏈很長,另一邊深深地嵌進了牆裏,長度夠他在屋子裏行動,卻也隻是剛剛夠而已。


    竹昑就這麽光著腳穿著睡衣在屋子裏晃蕩,這不是顧許諾原來的住處,應該是他另外的房子,不同於曾經的那個小套房,這一處房子處處透著奢華的氣息。


    竹昑晃悠著晃悠著,就隨手砸了一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花瓶,然後又不過癮般,抓起茶幾上的瓷杯砸到了造型古樸的酒櫃上,瓷杯和酒櫃的玻璃應聲而碎。


    竹昑就這麽看到什麽砸什麽,不消片刻,客廳內就一片狼藉。


    正在竹昑準備朝著酒櫃裏一瓶瓶價值不菲的紅酒下手的時候,顧許諾迴來了。


    他拎著裝滿東西的購物袋,默默的在門口換鞋,放好東西,然後走過來,看也不看滿地的狼藉,徑直抱起竹昑往臥室走去。


    邊走邊輕聲斥責他,“怎麽不穿鞋?紮到腳怎麽辦?”


    竹昑乖乖的窩在顧許諾懷裏,任他抱著自己放到臥室的床上,任他拿著溫暖濕潤的毛巾給自己擦著腳。


    竹昑垂眸看著神情專注虔誠的顧許諾,輕聲問他:“顧許諾,你要做什麽?”


    顧許諾聽了竹昑的問話,眉頭也不皺一下,仍舊專注著給竹昑擦沾染上灰塵的腳,擦完,輕輕一吻在竹昑的腳背上。


    竹昑快速的把腳縮迴來,帶動著鐵鏈稀裏嘩啦的響著。


    顧許諾拿著毛巾站起來,溫柔的為竹昑把拖鞋擺在床邊,末了,直起身說:“餓壞了吧,我去做飯,很快就好。”


    說著,顧許諾就轉身出去了。


    竹昑脫力的躺倒在床上,看著暖色係的天花板,在心裏深深的歎口氣。


    很快,顧許諾就來叫竹昑吃飯,竹昑窩在被子裏不理他,哪怕自己的肚子餓的咕嚕嚕的叫。


    顧許諾如今對他縱容的很,他不肯吃,就端著碗過來打算喂他。


    竹昑偏頭躲過送到嘴邊的勺子,神色厭厭。


    顧許諾輕皺了眉,湊到自己唇邊吹了吹,又遞到了竹昑麵前。


    看著這樣子的顧許諾,竹昑突然煩躁起來,他內心升起了無限的怒火,導致他一把推翻了顧許諾拿著的碗。


    一碗炙熱的飯菜全都撒在了顧許諾的胸膛,竹昑看著沾在他胸膛還在冒著熱氣的菜飯,眼中升起擔憂和歉意,轉瞬,他又偏過了頭,強迫自己不去看顧許諾。


    半響,顧許諾才撿起倒扣在地上的碗,柔聲說:“然然不喜歡吃嗎?我在去給你做別的,然然想吃什麽?”


    竹昑喉結滾動,發出細小的哀鳴,終於忍不住了,一把跳起來,奪過顧許諾手中的碗砸在地上,伸手死死拽住顧許諾的衣領,強迫他低頭看向自己。


    “顧許諾!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何必!何必!這樣……糟踐自己……”


    竹昑壓抑的低吼著,吼到最後,聲音已經是帶了哽咽。


    顧許諾就這麽伸手環抱住了竹昑,臉頰依戀的貼在竹昑的臉頰上,輕輕的磨蹭著。


    “然然,不要急,我馬上就為你拿到合適的心髒,你馬上就會沒事了。”


    竹昑靠在顧許諾的環抱裏,雙手還抓著顧許諾的衣領,姿勢別扭的很,他想掙脫出顧許諾的懷抱,他的內心告訴他,快離開!快離開!可是他做不到!他又想,就一會,就一會,讓他能夠靠在顧許諾的懷裏。


    “顧許諾……”


    顧許諾垂著眼眸,聽著竹昑如同小獸般悲戚的叫著他的名字,眼眸深處一片濃重的看不到底的猩紅。


    “我說過的……要帶著你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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