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昑從來沒有這麽渴望一個答案,不計後果的、什麽也不顧的,可是他沒有得到。


    看著顧許諾充滿不讚同、陌生的、疲憊的眼神,竹昑突然安靜下來了,沒有了剛才的歇斯底裏,沒有剛才的任性,也仿佛沒有了執著了快千年的執念。


    他放下指著孟非的手,看著孟非痛苦的、又欣喜的,複雜的表情,深深吸一口氣,“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


    顧許諾起身,毫不猶豫的走出去,步伐間似乎還帶著怒氣。


    孟非猶豫了一下,擔憂的問他:“然然,你怎麽了?”


    然而孟非背對著顧許諾的表情,卻與說出的話截然不同,他笑的得意、張揚。


    竹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勾起一抹笑,就像曾經那樣,像曾經那個沒有遇到過狴犴的竹昑一般,淡然的笑。


    “我沒事,小叔先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孟非的笑容突然有點僵硬,他狠狠的瞪了竹昑一眼,追著顧許諾出去了。


    竹昑看著又空下來了的病房,想著,這樣挺好的,清淨,沒有人來打擾他,也讓他過熱的大腦冷靜一下。


    他看著窗外枯葉掛在樹枝上飄飄蕩蕩,挨過了一陣又一陣的寒風,顫巍巍的掛在枝頭,終於在最後一陣猛烈的北風下飄落而去。


    他想起他剛成仙時,天帝對他說的一句話。


    “竹昑,你該修佛,佛教主六大皆空,而你恰是如此。”


    最讓人瘋魔的唯有愛恨,曾經他不信,現在他信了,也……累了。


    不同於苦修得道,他是入世成仙,本該心思通透,不是嗎?什麽時候,他的眼前蒙了紗,心裏漫起霧的?


    他該,靜一靜了。


    從那天的爭執開始,孟非仍舊是每天帶著可口的食物來看他,顧許諾卻來的更少了。


    竹昑絕口不再提換心的事,孟非倒是時常主動提出來,要奉獻他的心髒。


    每當這個時候,孟非的眼睛裏總是能透出丁丁點點的得意洋洋,竹昑看著他,看著看著自己就笑了。


    這明明還是那個吟霜,他怎麽就瞎了眼蒙了心,看不出來呢?


    然後非常自然的接過孟非的食物,吃的暢快淋漓,他這幾天食欲也好了很多。


    又過了一個星期,竹昑的下巴看著圓潤了點,氣色也好了很多,他實在不想在醫院住下去了,每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再這樣下去,他都快忘記如何走路了。


    於是在孟非和顧許諾一同來的一天,他提出想出院。


    孟非第一個不同意,“不行,然然,出院太危險了!”


    竹昑輕笑,微微搖頭:“我沒問題的,現在要做的隻是等待適配的心髒而已,出院之後小心一點就好了。”


    孟非還是不讚同,顧許諾卻說:“讓他出院。”


    “但是你必須乖乖聽話,不能任性。”我會照顧你,最後這句話,顧許諾沒有說出口。


    竹昑看著顧許諾專注認真的黑眸,笑嗬嗬的點頭


    真是奇怪,顧許諾不再笑了,孟然卻每天笑嗬嗬的,就像兩個人倒過來了一樣。


    負責例行檢查的護士在心中默默腹誹。


    竹昑順利出院,迴去的路上,顧許諾開車,孟非坐副駕駛,竹昑自己坐在後麵。


    孟非突然開口,“然然,我收養你的事,你大姨媽那邊知道了,鬧的很兇呢,不過然然不用擔心,這些小叔可以解決,然然隻要好好養病就是。”


    竹昑看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淡淡的開口:“謝謝小叔。”


    顧許諾通過後視鏡看著竹昑蒼白的側臉,沒有血色的嘴唇,然後又平淡的移開目光。


    “我想上學。”


    竹昑不再看著車窗外,而是轉過頭看著顧許諾的後腦勺。


    孟非迴頭,疑惑的問:“然然怎麽又想上學了?不是剛休學沒多久?”


    顧許諾也從後視鏡裏麵觀察他。


    竹昑通過後視鏡與顧許諾對視,勾了勾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有點懷念學校裏的生活了,小叔,就讓我去上學吧,好不好?我會很小心的。”


    竹昑說的真切誠懇,孟非有點不知該怎麽辦,他求助的看向顧許諾,顧許諾卻毫無反應,孟非還想拒絕,竹昑卻做出一副一不讓我上學,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


    孟非沒辦法,隻能妥協,“那然然你要注意,我會跟學校說好,你不用上早課晚課,也不用出課間操。”


    “好。”竹昑乖巧的迴答。


    到家之後,竹昑撲進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的歎了口氣,還是自己的床舒服。


    他趴了一會兒,突然爬起來,開始在他的臥室裏翻東西。


    他找出一個小行李箱,把筆記本電腦,幾件衣服,還有孟然和父母的合照放了進去,收拾好之後,把這個小箱子塞進了衣櫃的最裏麵。


    等他折騰好,剛好孟非來叫他吃飯。去了客廳發現顧許諾也在,他絲毫不詫異,自然的坐到桌邊,等待吃飯。


    孟非端著最後一盤菜出來,招唿竹昑快吃。


    “然然,快來嚐嚐,沒想到許諾居然還會做菜呢,看起來還做的不錯。”


    孟非指著其中的兩道菜告訴竹昑是顧許諾做的,孟非指給他,竹昑就去夾,邊吃邊想,顧許諾做菜還是那麽好吃,嗯,原來孟非已經開始叫他許諾了嗎?


    竹昑抬眼看了看靜靜吃飯的顧許諾,嘴角彎了彎,去夾旁邊孟非做的小黃瓜。


    晚飯,顧許諾很少說話,孟非卻忙的很,這邊照顧一下,那邊叮囑一下,期間,顧許諾還給竹昑夾了一筷子菜,竹昑麵不改色的吃下去,顧許諾的臉色好了點。


    吃完飯顧許諾留下來幫忙收拾,孟非說:“然然,現在還是寒假,上學要等到過完年學校開學呢。”


    竹昑點點頭,“好。”還要等那麽久嗎?他有點,等不下去了。


    孟非滿意的揉了揉竹昑的頭,“我們家然然真乖。”


    竹昑被抓得頭皮有點疼,默默的等他揉完,才起身迴了自己的房間。


    然後就沒再出去,顧許諾什麽時候離開的他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上網查了幾個氣候宜人的城市,國內國外都有,還認認真真的做了筆記,又查了下自己卡上的餘額,歎了口氣,孟然父母留下的那筆錢,要等到他成年才能用,而到他成年,還有兩個多月。


    兩個多月,太久了。


    於是,第二天竹昑就找到孟非說,“我想賣公司。”


    孟非驚訝的瞪大眼睛,“然然,為什麽?那家公司是你爸媽辛苦了一輩子才積攢下來的,怎麽能夠賣掉?”


    竹昑抿了抿唇角,“我缺錢。”


    “缺錢?”孟非愣了一下,又說:“是小叔粗心了,然然是想要零花錢了吧?要多少?小叔給你。”


    竹昑輕擰著眉毛,沒說話,轉身就迴屋子裏去了,看來這個辦法行不通。


    可誰知,第二天,顧許諾就敲響了他的房門,遞給他一張金燦燦的卡。


    竹昑疑惑的看著他,並沒有接,“這是什麽?”


    “零花錢。”


    顧許諾答道,拉過他的手,將卡放到他的手心,末了將他的手和卡一起握在手裏,半天不放。


    竹昑就笑眯眯的任他握著,還問他,“有密碼嗎?”


    “……你的生日。”


    “嗯,謝謝。”


    待顧許諾鬆開手,竹昑就縮了迴來,舉著那張輕薄的小卡片仔細的看,末了,放到唇邊吧嗒親了一口。


    顧許諾看著他淡粉的唇,皺了下眉毛。


    竹昑看他對於自己的動作皺眉,又是無所謂的笑笑,“還有事嗎?”


    顧許諾遲疑的搖頭,竹昑看他搖頭,就想關上門,顧許諾卻突然伸手撐住門。


    “然然!”


    竹昑抬頭看他,眉眼彎彎的笑模樣,“怎麽了?”


    “我……過年可能要迴家一趟,不能陪你過年。”


    竹昑看著顧許諾因為不能和他一起過年而充滿愧疚的樣子,淡淡的迴答:“沒關係。”


    顧許諾見這樣平淡的竹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慢慢放下手臂,看著門在自己麵前關上,他無力的閉了閉眼睛。


    過年的前幾天顧許諾就走了,顧許諾不在,孟非也懶得再裝出一副慈愛長輩的樣子,隔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竹昑將顧許諾給他的卡裏的錢全部都提了出來,轉存到了另一張他新辦的卡上,別說,顧許諾還真大方,給了筆不小的數目,他不奢侈的話,也夠花了。


    大年三十當天,竹昑拉著他早就收拾好的小箱子,輕輕關上了房門。


    樓道裏還能聽到從別人家透出來的點點歡笑聲,竹昑拉著他的小箱子,走的緩慢。


    他想了許多,也迴憶了許多。


    他突然想知道,當他不再主動去維護他們的關係,不再主動去追逐,他們之間的一切,是否還會存在?


    他愛狴犴,愛的盲目,愛的執著,愛的瘋狂,可是,就算是愛,也是需要休息的,不是嗎?


    他的心並不是堅不可摧,至少現在,他需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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