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昑沉默的跟在暗的身邊幾天,大致了解了現在的情況,這一次並沒有原主的記憶能夠讓竹昑掌握,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著來。


    作為一把傳說中非常霸氣的妖刀,竹昑自己是沒有這個自覺的。暗的生活很單調,不是殺人就是發呆,風月讓他殺誰,他就殺誰,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砍瓜切菜,竹昑也適應了每次被鮮血糊一身,再被暗慢條斯理的擦幹淨的日子。


    每次被擦完,暗都會劃破手指喂幾滴血給竹昑吸收,每一次竹昑都會感到非常舒服,他得到了妖刀的傳承,知道如何借著飼主的血修煉。他有預感,也許不久以後他就可以變成人形。


    今日的暗似乎格外的浮躁,不同於以往的沉靜,他在自己的止殺居屋外的竹林裏來來迴迴的練著一套刀法,刀氣震顫竹葉,透出主人的一絲心不在焉。


    終於,夜色降臨,暗才利落收刀,轉身飛掠而去,一身黑袍迅速的容入了夜色之中。


    幾經周折,在拜月教高高低低的屋頂起起落落,劈開了燈火通明的大廳,躲過了來迴巡查的教眾,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假山麵前。


    竹昑疑惑,他這是要幹什麽?


    暗伸手在假山一處有節奏的幾下拍擊,軸承轉動聲響起,巨石上居然出現一個人行的通道。


    暗迅速閃身而入,身後的石門轟隆隆的關上。


    石門內是潮濕昏暗的台階,台階上長著一片連著一片的墨綠苔痕。


    暗一手按在竹昑的刀柄,拾階而下,越往下走,濕氣越大,有嘩啦嘩啦的水聲傳來。


    轉過一個路口,洞底的一切映入眼簾。


    巨大的水簾從上而下的澆落下來,包圍住了深藍水池中央一個兩米見方的石盤,石盤上腕粗的玄鐵鏈緊鎖著一個一身白衣披散著頭發沾滿血汙的人。


    那人似乎察覺到有人到來,抬起的臉狼狽不堪糊滿血跡,一雙眼睛卻明亮異常,看到來人是暗時,眼中閃過驚訝。


    暗對於水池中鎖著的人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自袖中抽出一條手帕用力甩了出去。柔軟的手帕似乎瞬間注滿了力量,變得堅不可摧直直向那個人射去,速度極快。


    然而,手帕並沒有在竹昑的預料中飛到那人身邊,而是在穿過水簾之時升起一陣焦煙,焚燒殆盡。


    腐蝕?竹昑詫異。


    那白衣人像是預料到一般,邊咳嗽邊說道:“沒用的,在這水牢裏,插翅難飛。”


    暗一言不發,隻沉默的來到石壁一側,抽刀在長滿苔痕的石壁上來迴比劃這什麽。


    竹昑提心吊膽的被暗握在手中來迴晃動,心下驚疑不定,他不會是想用我來砍石頭吧?確定不會把我砍崩了嗎!


    暗思考了一會,像是找到了下手的位置,手腕一抬,刀刃換個方向,用力橫劈向石壁,那看似堅硬無比的石壁就如同豆腐般被割裂開來,透出裏麵不斷轉動的黑色齒輪,齒輪被砍斷,不甘的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後停止了轉動。四周的水簾瞬間收了個幹淨。


    白衣人膛目結舌的看著暗,那可是堅硬無比的玄龍岩,僅憑暗這麽揮揮手腕就給割開了?


    暗提著黑刀飛掠而來,輕巧的落在石盤上,手腕翻轉,腕粗的鐵鏈就應聲而斷。


    白衣人握著滿是傷痕的手腕,吃驚於囚禁自己兩年的鐵牢,就這麽輕易被破壞殆盡。


    “你要放了我?”白衣人出聲詢問。


    竹昑近距離觀察白衣人的長相,眉清目秀的書生樣子,如果不是如今身陷牢籠狼狽不堪,一定是個豐神俊朗的人物。


    暗不語,伸手提起白衣人的衣領,拎著人就飛掠過水池,毫不憐惜的將人扔在地上。


    “走。”暗啟唇吐出冷淡的一字。


    “放了我,不怕他怪罪於你?”白衣人詫異的看向暗。


    “走就是,不必再迴來。”暗答非所問。


    “我們四人自小一起長大,如今碧落已被風月害死,你還要相信風月還是曾經的那個風月嗎?”白衣人說著眼睛赤紅,似是怒極。


    暗沉默不語。


    白衣人就是見不得他這個樣子,繼續說道:“暗,你真當初識風月之時,他如同表現的那般單純?你真信如同他說的那般,是原夜強迫於他?”


    “他之於原夜,就是心頭血掌上珠,原夜怎肯傷他一分半毫?”


    竹昑見暗的喉結上下滾動,隻說了一句:“他救過我。”


    他救過我?什麽意思?


    白衣人一頓,複又說了下去:“是,他救過你,可這麽多年,你做的已經夠了!你還要當他的走狗到什麽時候!”


    暗不再言語,隻自顧的從袖袍中掏出個碧綠的瓷瓶,扔到了白衣人懷裏。


    “傾墨,這是解藥,你且快走,往後不必相見。”


    傾墨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隻是拿起藥瓶快速的吞服一粒,閃身就離開了這個關了他近兩年的水牢。


    暗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出水牢,再步出水牢的一刹那,假山附近地動山搖,水牢塌了。按理說,如此巨大的聲響應該引起教內眾人的注意才是,但是整個拜月教平靜異常,就好像這崩塌之聲再正常不過一般。


    暗的步伐一頓,握在刀柄的手漸漸收緊,下頜緊繃,一步步的向著風月閣走去。


    銀白紗幔翻飛,風月閣內燈火通明,像是早就知道有人會來一般。風月一臉閑適的倚在床榻上,手中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出嬌笑聲。


    看到暗一臉陰沉的走進來,似是毫不意外,把書放在一邊,坐起身體,手撐著臉頰,笑盈盈的說道:“放走了?”


    暗一雙黑沉如寒潭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風月理所當然的答道,說罷還向暗俏皮的眨眨眼睛。


    暗下頜繃緊,“他可還活著?”


    風月指尖在唇邊輕點,似乎在思考:“嗯——應該活著,不過嘛——看你。”


    “為什麽?”


    風月聽他問,似乎很是詫異,“我還沒責罰你毀了我的水牢,你倒是先來責問我了。”


    “解藥是假的?”暗又問。


    “解藥?你說從我這裏偷走的那碧綠的瓶子?”風月反問,又像是覺得非常有趣,自問自答的說下去:“那的確可以讓他快活一段時間,不過嘛,卻是另一種剛好克製他體內之毒的□□罷了。”


    暗大步靠近風月,抬手箍緊風月的下巴,“我已經幫你得到了拜月教。”


    風月順勢靠上暗的身體,眼神著迷的在暗的臉上流連,手指慢慢撫上暗剛毅的臉龐,在他的眉眼間描摹。


    “你答應我的,要保護我。”


    “你為什麽反悔了?”


    “不過沒關係,傾墨的命在我手上,還有那個瘋瘋癲癲的碧落。”


    暗垂眸死死的盯緊風月著迷的臉,咬牙道:“你威脅我。”


    風月湊近暗的唇邊,癡癡笑了起來,還待說什麽,暗腰間的黑刀卻傳來炸裂之聲,震開了幾乎趴在暗身上的風月。


    風月狼狽的滾迴床榻裏邊,翻身坐起,怒斥:“暗!你就這麽厭惡我的靠近!”


    暗不發一語,隻是握緊手中黑刀,眼中隱去一閃而逝的詫異,地上散落著被炸裂的刀鞘,黑刀隱隱閃爍著紅光。


    風月隻當是他使力震開他,見他不語,越發怨氣,猛揮袖袍。


    “滾!”


    暗欣然同意,快步離開。


    迴到自己的止殺居,暗掀袍坐在竹林裏的石桌龐,抬起手中黑刀置於眼前細細觀察。


    黑金的刀身流光溢彩,陽光下隱約有紅芒轉瞬即逝,暗左手拇指輕輕在刀鋒一撫,一滴紅色血珠滑落,瞬間便被黑刀吸收了個幹淨。


    看著眼前黑刀,暗出聲問道:“你在生氣?”


    無人迴答,暗並不在意,繼續問下去:“為何?”


    手中黑刀震顫起來,發出錚錚聲鳴,猛地從暗的手中脫離了出去。


    黑刀像是真的有喜怒哀樂一般在竹林裏肆意的飛掠劈斬,颯颯的裂空聲在暗的耳邊不斷迴旋,掀起竹葉震震。


    最後像是撒夠了氣,吧嗒一聲掉落在暗麵前的石桌上。


    看著四周如同季風過境般淩亂的竹林,暗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拿起麵前黑刀,在光亮的刀身彈了彈,複又喂了黑刀一滴鮮血。


    “脾氣還挺大。”


    竹昑盤腿坐在刀裏生悶氣。


    “我為什麽生氣?”


    “還不是你個沒用的總被人家牽製?”


    “你說你!上千年是不是白活了!”


    “你別以為你哄我我就不生氣了!”


    竹昑說了很多,可是暗都聽不見,說著說著,竹昑就住了嘴,落寞的坐在那裏,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暗看著手中發出高低不同錚鳴聲,有如唱歌般的黑刀,極為喜愛的上下撫摸,感到黑刀不再動了,變又拿出絲帕擦來擦去。


    “你且等我為你鑄新的刀鞘。”


    “你喜愛什麽樣式的?”


    背過身的竹昑感受著身上上上下下被撫摸過的觸感,臉頰紅的滴血,聽著暗的自言自語,輕輕哼了一聲,抿唇,我才沒有原諒你呢。


    暗看著手中漸漸變紅的刀身,唇邊終是咧開了一個笑容,刹時,冷毅的麵龐柔和起來。


    竹昑想,也許,也許成為老攻的刀,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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