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迴到宮裏時,時候還早,他迴到自己的屋裏換了一身衣服,正走到寢宮門口打算與如意請安時,卻聽到底下人的迴話:“皇貴妃正在接待曹老夫人與曹小姐。 ”


    阿滿理了理袖子,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對底下人開口道:“既然如此,孤晚點再來,你也莫進去稟告了。”


    底下人應聲退下,而阿滿則是轉身到了平日裏他絕對不會主動去的文華殿。此處是阿滿入學後,趙清澤特地在昭陽殿旁劃出一處宮殿,用來與阿滿平日裏上課讀書用的。


    寢宮裏,如意笑著送走了曹老夫人與曹家小姐曹晨曦,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疲倦。


    碧荷見了,連忙上前扶著她,替她輕輕揉著額頭。碧荷是在芍藥與芳草被賜嫁出宮後,新頂替上來的人,芍藥與芳草所嫁的人家,都並不顯赫,芍藥嫁的是昭陽殿一侍衛,而芳草則是嫁了一個進士,雖然所嫁門第不高,但勝在家中人口簡單,而且算是門當戶對,至少如今都生了子嗣,日子過得不錯。


    碧荷是二人帶出來的,說來伺候起人來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見如意的這副樣子,便知道如意心中所想。


    “娘娘若是不喜見曹老夫人和曹小姐,便不見好了,娘娘可別委屈了自己。”


    碧荷這話雖然膽大,但是倒是真的說中了如意的心情。


    而如意卻是笑了笑,最終還是開口道:“算了,曹老夫人這麽大年紀了,我也不忍心讓她白跑一趟。”


    若說從前如意與曹老夫人交好,未嚐不是存在相互利用之心,可是到了如今,她根本不需要考慮太多,完全可以憑著心情作為,可是想想曹老夫人,如意到底有些不忍心。


    “曹老夫人這又是何必,這麽大年紀了,腿腳也不好。”


    碧荷輕聲說著,而如意卻大抵是能夠理解曹老夫人。


    雖然如意心裏也十分的厭煩曹老夫人這麽頻繁入宮,而且是帶著曹晨曦。


    曹晨曦生的時候十分湊巧,正是西北之戰的捷報之際,為了表示對曹家的寵幸,趙清澤親自給曹晨曦賜了名,甚至當時也有將曹晨曦定為太子妃的意思。不過當時如意還是阻攔了才沒有頒下後一道聖旨。


    其實,論身份而言,曹晨曦的確是合適。曹家一家深受皇寵,卻因為人丁的關係,不會對皇權造成太大的威脅。曹瑞當年西北之戰得勝後,趙清澤封了個爵位與他,如今曹瑞雖然負責京中禁軍,但位高,權卻不重。


    既身份夠了,卻又絕了這外戚之患。


    而曹家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也想積極將曹晨曦朝著太子妃的位置上送,隻可惜,阿滿對於曹晨曦一直表現淡淡,而如意近年來,隨著交際圈慢慢拓寬,卻與曹家的相交反而淡了,倒非如意寡情,對於曹家,如意雖然一直另眼相待,但也隻是與曹老夫人有所交情,和曹薑氏的來往卻並不親近,與如意一輩的人中,如意來往最好的卻是安瑞、黃宗寶的妻子,而且算起來,如意與其他幾家的夫人關係都要比曹薑氏要好。


    曹老夫人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似乎是心急了,隔三差五便遞牌子,帶著曹晨曦進宮。次數多了,如意也忍不住有些煩了。


    “曹老夫人也不容易,一把年紀還要為後輩考慮。”


    如意淡淡歎了一口氣,說了這麽一句。


    這時,趙清澤迴來了,聽到如意這話,笑著開口道:“若是不喜,便不必接見了,奶娘的確是心急了。”


    趙清澤先時也有耳聞此事,雖然對於曹家的做法不喜,可是到底與曹家的情分還是在的,而且曹瑞做事還是沉穩,並無問題,所以倒也沒有出手幹預。


    “無事。”


    這些事情其實算不得什麽大事,如意也不想這事兒讓趙清澤難做,所以笑著說了一句。


    “曹家小姑娘瞧著其實挺穩重守禮的。隻是阿滿貌似不怎麽喜歡與她一道兒玩。”


    如意看了一眼趙清澤,又笑道,“當初,你還說要給定下這個太子妃呢,幸虧我阻止了!”


    趙清澤聞言,臉上倒隻是笑笑,並未多說什麽。其實若非如意攔著,他的確是想將曹晨曦定為太子妃,就是到了如今,他依然覺得曹晨曦是合適的太子妃。


    隻是,如意卻更看重孩子的意思,既然如意不同意,趙清澤也沒有再說此事。


    “我瞧著曹家小姑娘和你年輕時候有點像。”


    趙清澤看著如意笑了起來,而如意聞言也忍不住笑了,但搖了搖頭道:“其實不像吧!”


    她那會兒的老實守禮,完全是因為膽子小,到底不是她的本性,可這曹家小姑娘,卻好像她本性就是如此,如意記得這小姑娘還小的時候,帶進宮裏玩兒,竟然也規矩的跟個大人似得。


    也難怪阿滿不喜歡和她一道兒玩了,畢竟阿滿這麽小的年紀,而且又是個活潑的性子,自然更喜歡愛哭愛笑的玩伴,就像黃子俊,還有今日中午帶進宮裏的蓓兒。


    “我和曹晨曦玩不到一塊兒去!”


    晚膳之時,阿滿一邊給自己的娘親夾菜,一邊說了這麽一句話。


    這句話確實惹得趙清澤開口說了一句:“你淨想著玩,再過幾年,就該入朝做事了,現在還跟個孩子一樣逃課!”


    “爹,你放心,我功課可是一點不拉。”阿滿說完這句話,卻是笑嘻嘻道,“是黃宗寶又和你告狀了吧!”


    “怎麽說話的,黃大人是你老師,你怎麽一點都不懂得尊師重道,還直唿老師的名字。”如意聞言忍不住說了阿滿一句。


    阿滿卻是依然笑嘻嘻的說著:“平日裏我們這麽叫黃宗寶也無事,不然你問天佑。”


    阿滿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卻瞧見自己的弟弟竟然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吃著飯。


    而如意也瞧見了天佑如此,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趕緊吃飯,吃完飯再睡!”


    如意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自己生的兩個兒子,一個好動,一個懶得動。好在這兩個孩子還算聰明伶俐,但就是這樣子,也是讓她操碎了心。


    “哦,爹娘和哥哥說什麽?”


    天佑往嘴裏送了一口飯,一臉迷惘的問著。


    “爹娘說要把曹晨曦娶到咱家來,可是我不想娶,天佑你要不要啊?”


    阿滿不道德的逗著自己的弟弟,天佑聞言卻是抬頭開口道:“曹晨曦?就是那個不怎麽說話的小姑娘吧,我覺得挺好的。”


    天佑這話一出,如意和阿滿都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他。卻聽到天佑又說了一句:“我覺得她以後應該不會跟娘一樣吵著我。”


    “咳……”


    趙清澤和阿滿聽了天佑這話,立刻尷尬的咳了一聲,低頭吃飯。


    “你是嫌你娘我吵了?”


    如意瞪著天佑開口問道。


    天佑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將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和兄長。


    雖然很想裝作沒看見,但是趙清澤與阿滿都知道,天佑這個家夥,若是他們再不出聲,指不定待會兒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出什麽話來,若是真把如意的火氣給惹上來了,指不定倒黴的還是他們兩個。


    “娘,黃宗寶有功課給我和天佑布置著,我和天佑先迴去討論了,您和爹慢慢吃。”


    阿滿二話不說扯起了還抱著碗拿著筷子的天佑趕緊退出了寢宮,而趙清澤則是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如意的碗中,出聲道:“來,娘子,多吃點!”


    如意看了那筷子菜一眼,忍不住開口道:“我是不是最近真的很多話,愛嘮叨很吵啊!”


    “怎麽會呢,一點都不會啊!”


    趙清澤連連否認。


    如意卻是有些憂愁,她也覺得自己挺愛嘮叨的,她該不會提前進入更年期了吧,可是她才剛剛三十來歲啊!


    趙清澤瞧見如意這副樣子,連忙溫聲道:“我就喜歡你嘮叨,喜歡你吵著我,你要是哪天不對我嘮叨吵了,我一定成日裏都不舒坦。”


    “胡說!”


    如意雖然這麽說了,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掩蓋不住的露了出來。


    翌日,阿滿見到陳茹之時,目光著實詫異了盯了她許久。


    黃子俊隻以為阿滿是見車裏多了一名陌生女子緣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這是我剛來京的表妹,姑姑說表妹未曾見識過京城,想讓我帶著她一道兒遊玩。”


    阿滿收迴了目光,倒也沒有計較,卻是沒有再去看陳茹,抱起了車裏頭另一邊正抱著玩偶昏昏欲睡的蓓兒。


    陳茹在阿滿轉走目光之時,忍不住捂著胸口輕輕唿了一口氣。


    來時她被母親特地叮囑了許久,按著母親的吩咐上車揭了麵紗,她也知道眼前這名少年的高貴身份,方才他盯著她時,她緊張之餘,心中不可避免的一陣竊喜。


    可是這會兒,瞧見對方寧願抱著還是朦朧睡意的年幼表妹逗玩也不願意分一點目光與她之時,她的心裏,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今日阿滿本就打算帶著蓓兒放風箏,故而吩咐了宮中匠師打造了數隻十分精美的風箏,馬車一到京郊,蓓兒早已經被美麗風光吸引著沒了睡意,拿著一隻風箏開始玩了起來,阿滿笑著護著蓓兒遊玩,不過一會兒兩人便走遠了。


    陳茹拿著麵紗遮好麵容,見此卻是失落,也有幾分不知所措,倒是黃子俊見了她這副樣子,笑著遞了她一個風箏,開口道:“表妹若是想玩,我替你放吧!”


    “多謝表哥,我……我不怎麽會玩這個,我還是在這兒準備茶點吧,蓓兒表妹待會兒定然會渴了累了過來吃東西的。”放風箏這事兒,她如今的年齡到底是有些不適合了,而且母親教的規矩也讓她無法無拘無束像蓓兒一樣不顧儀態的跑著。不過等到她說出了先前的話,也隱約覺得不合適,又連忙笑著加了一句:“表哥不必擔心我,能夠出來玩,看著這美麗風光,我就覺得已經心情十分愉悅了。”


    “好吧,那表妹若是坐著無聊了,想要走走,便讓底下人陪著。”


    黃子俊對於這個表妹,也隻是麵子情,見此隻是吩咐了底下人好好照顧,便追上了蓓兒一道兒玩了起來。


    陳茹目光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遠處那三道玩樂的身影,臉上卻是淡淡的笑了笑,撿起下人擺放好的茶具慢慢沏起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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