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坐到了榻上,隨手撿起如意方才看的那本書,心不在焉的翻了兩下,目光卻是看著如意。


    “怎麽不坐下!”


    他的語氣依然溫和,隻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麽笑意。這讓如意瞧了,一顆心實在忍不住惴惴不安。


    “我昨日做錯了事情,不敢坐下!”


    如意柔順的說著,目光卻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趙清澤。


    趙清澤聞言,卻突然笑了起來,拉住了如意的手,輕輕的用拇指摩擦著如意柔嫩的肌膚。


    “清澤……”


    如意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叫了一聲。


    趙清澤突然手上使了勁,將如意拉到了身邊,如意猝防不及,差點摔在榻上,卻又被趙清澤接住了身體。


    他將她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兩人姿勢十分親密,如意卻覺得十分別扭,她不自在的動了一□子,想要站起來,卻被趙清澤環住了腰,開口道:“別動!”


    說罷,他的手指摸了摸如意的臉蛋,


    “昨日的事情,你不記得,可是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你莫要抵賴!”


    “我……我本來也沒要抵賴,隻是真的不記得了!”


    如意麵有窘色,小聲的反駁。


    趙清澤笑了,有些不懷好意的說著:“這可是你說的。”


    如意心中預感不好,果然,隻聽趙清澤笑著繼續說道:“昨日,你說我吃了阿滿的醋,羨慕你給他做了帽子,你很不高興……”


    “這話……”


    如意腦子裏隱隱約約似乎有那麽點不真切的印象,可是她又覺得似乎不是這樣。


    “莫要狡辯。我當時喂你喝解酒湯,你發脾氣把湯給撒我身上了,我當時還沒想說你呢!你就說不就一件衣裳,日後我的衣衫都由你做了!”


    趙清澤目光注視著如意臉上的神色,見她有些慌了,又加了一句:“這些,你可莫說你沒說過。”


    如意的確是想否認,她覺得就算自己是大醉,也不會主要要求做針線的,而且日後趙清澤的衣裳全由她來做,這事兒就算昨日她說過,也是萬萬不能夠承認的。


    “我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如意咬牙硬著頭皮否認,反正這個時代也沒有錄音的設備,趙清澤可找不出證據來證明,況且,她可是聽芍藥說了,昨日解酒湯端進來時,他們就都退下來了。


    “我就知道你會抵賴。”


    趙清澤笑的篤定,“但是你用解酒湯潑了我衣衫之事,卻是由不得你抵賴了。昨日我特地讓鄧先留下了衣衫。”


    說著,趙清澤便放開了如意,從榻上站了起來,衝著外邊吩咐:“鄧先,將朕昨日換下的衣裳拿進來。”


    如意此時已經完全目瞪口呆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趙清澤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手。


    她咽了咽口水,小步走到了趙清澤邊上,拉住他的衣角,輕聲道:“清澤,我信,莫要讓人去拿了!”


    “這可不行,免得你又說自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如意還想再說什麽,鄧先已經動作飛快的將放著那件明黃色常服的托盤拿了進來,他躬著身子,雙手捧著將東西放在了桌上後,又快步後退了出去。


    趙清澤抓住了如意的手,將她帶到了桌前,伸手撿起了那件常服,露出了汙跡一角,笑道:“你看,這上麵沾的可是給你昨晚灌下的解酒湯。”


    說罷,還嫌不夠似得,將常服拿了起來,放到了如意手中:“仔細問問,上邊還有你昨日身上的酒氣沾著沒消散了,朕昨日可是伺候了你一夜!”


    最後一句話,趙清澤說的有幾分曖昧,如意完全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被這證據給羞憤的,還是讓他最後一句話給說的。


    “好,好!我做,我做還不行嗎!”


    如意沒了法子,將這件常服就像扔燙手山芋一般,直接丟到了托盤上,然後掩耳盜鈴的背過了身,出聲保證著。


    “早這般承認不就好了嘛?”


    趙清澤笑著環過她的腰,將嘴巴貼到了如意耳邊,輕聲道:“放心,也不會真讓你全做,我害怕累壞了你,隻是,做娘子的給相公做貼身衣物,總是應該了吧!”


    “嗯!”


    如意答得輕若蚊吟,趙清澤卻是笑著抱住了如意誇讚:“我的如意怎麽這麽乖,我該給你什麽獎勵才好!”


    他輕輕的低頭吻了吻如意的腦袋,但是嘴上卻並沒有再說下去。


    如意也隻當是情話,除了聽了有些臉紅,也並未較真。


    趙清澤與如意說了一會兒話,膳房裏便送上了二人的午膳。


    等二人簡單用完午膳後,還未歇下,外邊芍藥突然進來通報:“曹姑姑想過來與皇上和娘娘道別。”


    “奶娘走的這麽急?”


    趙清澤聽了這話倒有些微微奇怪,他轉頭看著如意笑道:“今晨我剛發了一道給曹家的聖旨,也給曹家賜了宅院,看來奶娘是真的有些等不及與兒子團聚了!”


    說完這話,他倒是語氣溫和的對芍藥吩咐:“那就請奶娘進來吧!也不是外人,不必在廳裏接見了!”


    芍藥笑著應承退了下去。


    芍藥走到外邊廳裏時,正好見到曹奶娘與曹瑞二人站在廳內等候著,曹瑞正扶著曹奶娘站著。她頓了頓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走了上去,語氣溫柔道:“姑姑,皇上說您不是外人,所以讓您進屋去道別就好!”


    曹奶娘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卻是看向了身後的曹瑞,開口道:“瑞兒,屋裏你不方便去,你在這裏等著娘,娘進去與皇上道別!”


    “好!娘你小心。”


    曹瑞細心叮囑,芍藥卻是笑著扶過曹奶娘的另一邊手,開口道:“曹公子莫擔心,奴婢會照顧姑姑的。”


    “那就麻煩芍藥姑娘了!”


    曹瑞抱拳衝著芍藥感激一笑,芍藥卻是低垂下了腦袋,沒有再言語,隻是小心攙扶著曹奶娘朝著裏側的屋子走去。


    曹奶娘剛剛一入寢宮,便恭敬的跪在了地上謝恩行禮。


    “奶娘真是的,趕緊起來。”


    趙清澤笑著搖了搖頭,如意在一邊見了,也連忙讓芍藥攙著扶了起來。


    “姑姑,不對,奶娘現在可是一品誥命夫人了,我也該叫曹老夫人了!”如意笑著開口說道。


    新升為曹老夫人的曹奶娘聞言卻是笑著道:“在奴婢的心中,曹夫人,哪有皇上一聲奶娘、貴妃娘娘一聲姑姑來的尊貴。”


    曹老夫人這話說的倒也是發自內心,也是實情。一品誥命夫人,朝堂會封賞下的可不是一位,而且這個也隻是一個頭銜,甚至很多宮中的貴人根本記不住某些個夫人,但是皇上的奶娘、貴妃娘娘稱唿為姑姑,這代表的卻是榮寵。


    趙清澤和如意聞言也是笑了。如意笑道:“姑姑快請坐吧!我也還習慣稱唿姑姑。”


    曹老夫人倒也沒有推辭,在他們下首坐了下來。


    “奶娘今日是來道別的,估計迴家去還有諸多事情要料理,朕也不多說了,隻是奶娘日後常進宮來坐坐。”


    趙清澤笑著開口道。


    “隻要皇上和娘娘不嫌棄,奴婢自然是要常來叨念皇上與貴妃娘娘。”


    曹老夫人眼角笑出了皺紋,但是身上卻透露出了一股喜悅。


    “姑姑怎麽還自稱奴婢?”


    如意笑著提醒了一句。


    而趙清澤聞言心中也微微動容,但臉上卻是笑著道:“奶娘如今可不好再自稱奴婢了!”


    曹老夫人其實不算是宮裏麵的宮人,當初,趙清澤還是太子時,在曹家遭難後想接曹奶娘進宮照顧,誰知曹奶娘雖然被接進了宮,卻是執拗的把自己當成了宮人一般,管理著當時東宮裏太子的寢宮。而這自稱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曹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往事,卻是笑道:“瞧這嘴巴也是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趙清澤也沒有多說,隻是笑道:“奶娘既然還要出宮,朕也不多留,不過這宅邸是朕賞賜的,雖然曹家以前的老人都過去了,但散的散、離的離,朕讓人再選二十名宮人給你們送去,隻當是慶賀奶娘與阿瑞的喬遷之喜。”


    “這宮中之人自然是極好,賞賜到曹家未免糟蹋了……”


    曹老夫人聞言有些惶恐,而趙清澤卻是笑著擺了擺手道:“奶娘莫推辭了,而且奶娘不是著急給阿瑞張羅婚事嗎?這好的人家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但曹瑞身邊可以先放幾人伺候,宮裏出去的,至少身家清白,規矩也好。對於她們而言也是一條出路。”


    曹老夫人聞言有些意動了。


    趙清澤與如意送走了曹奶娘,如意卻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笑問:“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如意搖了搖頭,卻又忍不住說道,“隻是替那些被你賞賜給曹瑞做妾的宮女難受,也替曹瑞未來的妻子難受……”


    “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什麽都敢說了!”


    趙清澤笑著搖了搖頭,開始似是解釋了一句:“那些宮女,可與你不一樣,對於她們而言,能夠在這個時候被我賞到曹家,未嚐不是一個機會。在宮裏,我守著你一人過,她們隻是虛度了年華。而曹瑞的妻子,丈夫身邊雖有侍妾,雖然是宮裏賞的名頭好聽,但畢竟沒什麽背景,未嚐也不是一件幸事。”


    如意沒有說話,她本來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在這個時代,皇上給臣子賞宮女,其實隻是一件表示榮寵的手段罷了。不過,聽到趙清澤與她說,守著她一個人過時,她還是忍不住有幾分觸動。


    她眨了眨眼睛,卻突然想到一事,笑道:“聽著皇上這麽說,我也想到一事,想與皇上求個恩典。”


    “什麽事情?”


    趙清澤看著如意詢問。


    “我身邊的芍藥,若是真留她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倒是恐怕難找親事,先時她陪我到東巷口,又一直精心照顧著我,所以我想給她求個恩典。”


    如意雖然一直對於宮內宮女到了二十五歲才能夠放出宮這一製度覺得不人道,畢竟在這個時代,女子十幾歲成親才是正常,超過十八歲都是老姑娘了,但說實話,她還真沒想過去改變這個製度。說這個製度不人道去改變,那宦官製度豈不是更不人道……


    她如今雖然看著身處高位,但也沒有那麽大的能量去改變已經沿用了那麽長時間的製度,但是芍藥是她的身邊的人,她到底想要偏心一點。


    “這有何難,等到她想出宮了,你便可做主。若是想與她找一門好的親事,我們給她做主了,嫁妝也由我們出了!”


    這樁事情,在趙清澤看來,不過是一樁小的不能夠再小的事情,自是滿口答應。


    “那我先替芍藥謝過了。”如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眉開眼笑。


    芍藥攙扶著曹老夫人走到了廳裏,原本站在一邊等候的曹瑞連忙上前攙扶了曹老夫人。


    “已經與皇上和貴妃娘娘道別了,皇上還賜了二十名宮人,時候也不早了,咱們早點迴家去。”


    “好,娘你莫急!”曹瑞清俊的臉上掛著一抹體貼的笑容,開口道,“娘的腿還未痊愈,慢點走,等走出宮門,便可坐車了!”


    在宮裏,除了上頭宮裏頭的主子,一律不準騎馬乘轎,他人除非上頭的主子給予了這份恩寵才可。


    趙清澤雖然也體貼曹奶娘,但到底是男人,不會考慮的特別仔細。


    而站在一旁的芍藥聞言,卻是連忙道:“姑姑的腿不易走動,奴婢與皇上和娘娘稟告一聲吧!”


    “別去!”


    曹老夫人連忙拉住了芍藥,笑道:“別為這點事情去驚動皇上與娘娘了,這會兒,兩位主子可能歇下了。”


    而站在一旁的曹瑞也笑著道:“謝謝芍藥姑娘的好心,不過我背我娘出去便是了!”


    說罷,曹瑞便蹲下了身子,讓曹奶娘靠在他的背上。


    曹老夫人原想阻止,但也怕芍藥真去給她求情,於是便靠了上去。


    曹瑞背起了曹老夫人,站定後,卻是衝著芍藥微微彎腰,笑容感激道:“還要多謝芍藥姑娘對我娘的照顧。”


    說著,一手扶著曹老夫人,一手從身上拿出了一個荷包,遞予芍藥。


    “不,不……”


    芍藥臉色有些蒼白,連連擺手,聲音小的很:“姑姑對我也很照顧,我應該做的。”


    “芍藥姑娘,隻是一點小意思,你收下吧!”


    曹瑞笑容爽朗,不帶一絲陰影,芍藥的臉色卻變得蒼白,說什麽也不肯收下。


    “是啊,芍藥,你就收下吧。”


    曹老夫人笑著開口,“日後,我這日常要進宮,恐怕還要麻煩你呢!”


    “姑姑有事找我便好。不敢說麻煩。”


    芍藥低著頭,最終接過了那個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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