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新衣在過年前半個月便製成送來,除了幾件宮裝外,另有一件大紅色的貂皮外套,如意拿到手上,就有些無語了。


    腦子裏第一個反應是,這古代便有給皮草染色的技藝了!她還以為隻有現代才有呢!


    第二個反應便是,好好的一件皮草大衣,染成大紅色,這讓她怎麽穿到身上去啊!


    如意在現代的時候,雖然工作體麵,但收入其實一般般,像貂皮大衣這般動輒上萬的昂貴衣服,也隻能夠在店裏過過眼癮罷了。先時聽曹奶娘說太子從庫房裏拿了上好的貂皮給她做衣服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些暗暗期待。


    誰知道,拿到手,竟然是大紅色的……


    古代的皮草可不會像現代一樣,還弄什麽特別的款式出來,直接做成了厚實的外套,能把如意整個人都裹進去。


    她摸著柔軟的皮毛,心中暗暗可惜。而芍藥在一旁卻是鼓動著如意趕緊穿上身試試。


    如意舍不得好東西浪費,當然也是想體會一下這皮毛柔軟的觸感,臉上頗帶著幾分勉為其難,讓芍藥扶著她站在鏡前直接套上了身。


    這一上身,如意就囧了。


    用料上還真是太舍得了,厚實的皮毛能將如意整個人包裹,將如意原本就養有些圓潤的身體襯托的更加憨態可掬。問題是,這件毛皮是大紅色的,原本該是帶著幾分雍容華貴的顏色,在如意身上怎麽看都有些違和。


    “夫人,真好看!”


    芍藥的手忍不住借著替如意整理衣服的機會,摸了摸這皮毛,臉上露出了舒服的笑容。


    如意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鏡中顯露出的自己,又瞧了瞧芍藥的樣子,心中忍不住暗暗道:這哪裏是好看,分明是摸著舒服。


    不過,料絕對是好料,如意覺得比她當年在店中摸到那個標價六位數的大衣還要舒服,領口處一圈貼著她脖子的柔軟觸感,讓她忍不住將臉也貼了上去。


    “怎麽給弄成紅色了。”


    太子從外間走入,瞧見如意時,微微一愣,看著她身上的大衣,臉上表情微妙,卻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實在是如意披著這一身大紅毛皮大衣的模樣有些好笑了。


    “殿下……”


    如意覺得自己是被嘲笑了,不過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也覺得應該被笑,不由有些氣惱,不等芍藥幫忙,自己便要動手脫去這件外衣。


    “你別動。”


    如意的動作,把太子唬的一跳,連忙上去扶住如意開口道:“不喜歡就換下,我讓人再給你做一件。”


    說罷,讓芍藥上前幫著如意將皮草脫下。


    “我這不是怕浪費好東西嗎?”如意語氣中帶著幾分沒好氣,由著太子扶著重新坐迴了榻上。


    “不就是一件貂裘,值得你這般。”


    太子的話說的財大氣粗,如意沒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最終,這件紅的豔麗的貂裘大衣還是被如意束之高閣了,至少如今頂著個大肚子,她已經夠富態了,實在沒有臉再穿個這麽富態的顏色富態的貂裘。


    太子另從庫房拿了皮草在過年前給如意趕製了一件淡紫色的貂裘,當然,太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貂裘做成大紅色的意思,是底下人見著太子拿了幾匹紅色緞子讓做成衣服才會過度的揣測錯太子的意思。


    大年三十晚,大家都聚在正屋中守年,如意沒熬過十二點,早早便抱著吃食在榻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大年初一,如意睡得早,醒的也早,太子還睡著時,她便睜開眼睛抱著肚子在**發呆。她發出的動靜不大,卻也把太子給吵醒了。


    太子聲音中帶著睡意,含糊的將如意按在了懷中,詢問:“怎麽不多睡會兒?”


    “不想睡了。”


    如意見太子還睡意朦朧的樣子,有幾分歉意,小聲的說道。


    太子睜開眼睛,看了看如意,見她的確是一副睡飽的樣子,便鬆開手開口道:“那就起來梳洗吧!”


    如意由著太子將她扶下床,然後從外間叫進了芍藥打了水進來伺候梳洗。


    太子被這麽鬧騰了一遭,也沒了睡意,幹脆自己起來穿了衣服,也讓小太監伺候著梳洗了。


    曹奶娘親自領人端著熱騰騰剛出鍋的餃子送來,屋裏的門剛剛打開,如意離得近,感受到外邊的一陣冷意,又瞧著外邊白茫茫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外邊下雪了?”


    “陳夫人昨夜睡得早,下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雪,如今積了一層,因著大過年的也不想讓底下人太忙和,就沒讓他們早起掃雪。陳夫人你今兒個就呆在屋裏,外邊路滑別出去了!”曹奶娘帶著和氣的笑臉,溫聲叮嚀。


    “嗯。”


    如意點了點頭,這麽冷的天,她又是這麽笨重的樣子,她本來就不愛在外邊逛,也就是太子非逼著她在外邊走路運動。


    “奶娘你這話可算是得了如意的心意,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太子笑著撿起一個餃子放到了如意的碗中,又道,“昨晚你睡的早,沒趕上吃餃子,現在吃個好兆頭出來。”


    晚飯那會兒,如意最先動的幾筷子,淨往餃子盆裏伸,太子怕如意餃子吃飽了,別的不吃,就限製著沒讓如意吃兩個,自然吃不到什麽好兆頭。等到餃子作為宵夜端上來,如意已經睡著了,自然也不會將她叫醒過來吃。


    反正大早上的吃到好兆頭,也是一樣的。


    如意結果芍藥遞給她的筷子,夾起太子夾到她碗中的那個餃子,放到嘴裏咬了一口,除了白菜豬肉餡兒,還有紅棗的味道。


    她將剩下的半個放到了碗中,果然裏邊夾著一個紅棗。


    “陳夫人吃到了棗子。這可是再好不過的寓意了。”曹奶娘在邊上瞧著,眼角邊上的細紋笑的也擠了出來,“甜甜蜜蜜,早生貴子。”


    “多謝奶娘吉言了。”


    雖然如意覺得這個夾了紅棗的餃子味道有些怪,卻還是笑著將她吃盡。


    再往後邊吃,如意倒是沒有吃到什麽好兆頭,就是普普通通的餃子餡兒。


    反倒是太子這邊,吃出了一個小小的金元寶。


    如意看著不過自己指甲蓋大小的金元寶,瞧著倒是眼紅,也不知道匠人是如何打造的,那麽小小的一塊金元寶竟能夠打造的如此精致。


    太子瞧見如意眼巴巴的樣子,親自拿了布擦淨上邊的油膩,然後放到了如意手中,笑道:“給你的過年紅包。”


    如意笑彎了眼,心滿意足。


    這頭如意與太子用完了早餐,太子正扶著如意在屋裏慢慢走動之時,鄧先卻突然走進了屋子,對太子稟告道:“殿下,皇上使人賜福字來了。”


    太子聞言並無任何異樣,仍然慢慢扶著如意走完一圈,然後扶到了榻上安頓如意坐下,方才開口道:“你在屋裏歇著,我出去迎接。”


    如意點了點頭,看著太子邊走邊整理著衣冠慢慢走出了屋子。


    如意在宮中待得時間並不短,知道過年的時候,皇上會有向下寫福字,賜福的規矩。


    但皇上每年寫的並不多,除了賜給皇後以及後宮中受寵的幾個妃子,便是親近的幾個大臣。當然像太子這般自己的兒子,皇上一般都會賞賜。


    但今年太子還能夠接到“福”字,卻又有幾分讓人覺得奇怪微妙。太子被皇上圈禁,按理皇上是厭棄了太子的意思,當然不會賜福表示寵幸。


    可是想到上迴太子生日之時皇上使人送了禮物,過年又給太子賜福,這是父子要和好的征兆嗎?


    如意垂眸沉思,這又是不是皇上要解除太子圈禁的征兆。


    若是出去了,這平靜安逸的生活,如意真的舍不得。但是,她存著這個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太子是男人,而且是出身尊貴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怎麽會沒有野心,甘心一輩子這麽被圈禁,或許一日兩日,一年兩年尚可忍受,久了,卻是讓他生不如死吧!


    問題太複雜,如意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疼傷神,幹脆不再想,拿起了放在一邊廚房剛送來的點心便開始吃了起來。


    太子迴來時,如意正好吃完兩塊,還與幾分意猶未盡。


    太子接過芍藥遞上的濕毛巾,握起如意的手,替她擦著手上沾的的點心末,笑著開口道:“這不是剛吃過早膳嗎,怎麽又吃上了?”


    “閑的無聊。”


    如意說的是實話,她肚子裏倒真沒覺得餓,但也不覺得吃不下,純粹是看著就想吃。


    “瞧著你這肚子是越來越大了!”


    太子笑著摸了一下如意的肚子,打趣了一句。


    如意倒是沒有迴答,往太子身後張望了一下,沒瞧見皇上賞賜的福字,有點可惜,不過想想這皇上賞賜的東西可是得供起來的,當然不可能跟普通的福字一樣貼出來。


    這麽想著,如意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鬼使神差的,嘴上便沒了把門,將心裏藏得話給問了出來:“殿下,我們是不是很快要出去了?”


    太子倒是真不防如意會問這個,看了一眼如意,並沒有迴答。


    如意也跟著沉默了,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幾分失落難過的表情。


    太子歎了一口氣,坐到了如意邊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開口道:“如意,別胡思亂想,不管將來如何,你始終都是特別的。”


    如意的目光對視上太子認真的眼神,笑著點了點頭。


    如意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十分短見的人,很多的事情,也隻會考慮的想著眼前,就像大年初一時候自己偶爾考慮到的一件長遠的事情,但是不過一會兒,如意便仍於腦後了。


    正月十五元宵節,也是如意的生日。


    如意早已經把太子那晚與她的問話忘了個一幹二淨,她也沒有做壽星的想法,早上起來簡簡單單吃過元宵後,便與往日一般坐在榻上與芍藥聊聊天,偶爾吃點點心。而太子也與往日一般並無異常。


    直到晚飯後,太子從親自從櫃中拿出了過年時給如意做的紫貂裘大衣給她披上時,如意才覺得有些奇怪。


    “殿下這是……”


    如意以為太子是要扶她到院子裏走動走動,可是想想又覺得才在院子裏走這麽一會兒,衣服穿得厚實點便可了,根本用不著還要披上這貂裘。更何況,太子還讓芍藥過來替她將發髻什麽的都收拾了。


    端端正正,好似是要出門一樣。


    太子笑而不語,帶著如意走到了屋外,如意徹底愣住了,院中停著一架馬車。


    “殿下,你是要送走如意嗎?”


    如意有些遲鈍的轉過頭,開口問太子,她以為太子又是要把她送迴宮裏去。


    “如意不想迴宮裏,殿下,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她有些急了,拉著太子的手,臉上露出哀求。


    “你想哪去了,我帶你出宮。”


    太子笑著扶住了如意的腰,又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孤要送給你一樣禮物。”


    如意心猛地一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太子。


    難道太子是要帶她出宮玩,體驗平民生活,然後把這個當做是送給她的禮物。她腦子裏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輩子看到的類似小說。臉上驚慌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甜蜜的笑容。


    “外邊站著冷,快點上馬車吧!”


    太子催促著,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一下嘴唇,低頭讓人扶著上了馬車。


    坐入馬車內,如意方才發現曹奶娘早已經坐在了裏邊笑著等她,馬車裏的空間很大,還放著爐子,隻覺得暖洋洋的分外舒適。


    如意占了空間最大的一塊躺坐下後,太子也走了進來,坐在了她身邊。


    如意忍不住掀起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隻見芍藥和鄧先坐在了車外邊車夫的位置,代替了車夫趕馬。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太子,心中有著太多的疑問:明明是在圈禁,太子怎麽可以帶她出去,而且光明正大趕著一輛馬車帶這麽多人出去?


    但是,所有的疑問在看到太子帶著微笑的臉時,卻全部埋在了肚子裏。


    她不需要知道,她隻需要信任太子便是。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如意心裏還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院落外邊站的那群禁軍侍衛,可不是擺設,而且這一路出去,在太子還沒被解除圈禁的情況下,被發現了,怎麽辦?


    她緊張的咽著口水,想要掀開簾子看外邊的情況,卻又不敢。


    不知道過了多久,如意隻覺得耳邊響了一陣熱鬧的人聲,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吵鬧。她看了一眼仍然老神在在安坐著的太子,又看了一眼曹奶娘,忍不住側身掀開了車簾看去。


    這是……


    如意透著車簾的小縫,看著外邊的情景,完全驚呆了。


    路邊猶如長龍的小攤商販,琳琅滿目的各色燈籠,還有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行人。她在宮中就聽可以出宮辦事的小太監描述過的京城大街的摸樣。


    不,或許是更加的繁華熱鬧。


    她的眼神貪婪的看著外邊,激動的神色浮於臉上。


    太子笑著替如意掀開了簾子,開口道:“這東街雖然往日裏也熱鬧,不過今日元宵節,估計京裏的人都出來看燈了。”


    “殿下,我們也下車去逛逛吧!”


    這坐在馬車上逛有什麽意思,逛街可是得下了車才好逛的,如意一臉神往,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出門逛街。


    就算是她肚上揣著的這個已經近八個月的大球都不能夠打消她的興致。


    “不行!”


    不想,太子一句話澆滅了如意的興致。


    “殿下……”如意吃驚的啞口無言,眨著眼睛不解的看著太子。


    “你現在都八個月身孕了,街上人這麽多,萬一出點什麽事怎麽辦!”太子義正言辭拒絕,看著如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如意卻有種有口難辯的感覺。難道讓她坐在馬車上看燈火,這就是給她的生日禮物,還不如不給呢!


    她心裏有點來氣,卻又不敢發出來,隻能夠默默的坐在車內生悶氣。


    “這是為了你好,聽話!”太子摸了摸如意的腦袋,開口又道:“若是真想來看,明年我陪你再來,現在先去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好不好?”


    太子溫聲勸解,如意卻有些愣住了。


    難道帶她出來玩不是給她的禮物,是她誤解了?


    “殿下,你的禮物……”


    如意張了張嘴想問,卻又欲言又止,為自己方才的腦補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這副樣子,卻讓太子誤解了。太子似是無奈的笑了一下,衝著外邊的鄧先開口道:“車子停一下。”


    鄧先立刻勒住馬,車子停了下來。


    太子從車內躬著身子站了起來,對如意道:“你在車裏等著。”


    說罷,從車內走了下去,如意從窗內探頭看去,隻見太子走到了一處小攤販前頓足了一會兒,然後手上拎著一個白兔燈籠朝著馬車走來。


    太子走上車後,將燈籠遞給了如意,笑道:“這下可滿意了!”


    那神態,真與哄著小孩子無二般。


    曹奶娘笑著看如意一臉竊喜的接過白兔燈籠左右端詳,忍不住對太子笑道:“還真是個孩子。”


    被說成是小孩子的如意這會兒也沒辯解,腦子裏把太子說的禮物早就忘記了,她覺得,這個燈籠就已經是很好的生日禮物了。


    馬車“噠噠噠”行了許久,從人聲沸騰的街上一直行駛到了安靜的小道上,又慢慢的行駛了好一段路子,終於停了下來。


    曹奶娘下意識掀起了車簾,向外看去,神色中略帶吃驚的朝著太子看去:“這是……京郊?”


    曹奶娘本也是官家小姐,後嫁入的人家也一樣顯赫,京城裏的土地寸土寸金,除非上邊恩賜,不然就是官員家宅,也少占地廣闊的,所以很多的官員都愛在京郊置地建屋宅,或是弄個莊子來多一份收成。


    不管是曹奶娘的娘家還是夫家都不例外,所以此時瞧著這地兒,腦子裏約莫有些印象。


    太子笑著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出聲解釋。


    鄧先下車在停下的屋宅大門前敲了敲,很快便有人出來迎接,開了大門。


    鄧先又爬上了馬車,趕著馬,將車子趕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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