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懂朝政,也不知當今局勢,但是太子在禦書房門外等著這事兒怎麽看都覺得不合理。


    當然她也隻是在心裏想一想,這疑惑也隻能夠埋在心裏麵。


    上午過去,太子妃處也沒有來人叫她過去問話,如意知道此事和她算是徹底沒關係了,她簡單吃了午飯,身上覺得黏黏的,就讓芍藥去要了水,準備擦擦身子午歇時,太子竟然又到了她屋裏。


    這麽大白天的太子來她屋裏還是第一迴,而且往日裏也沒有連續兩天都來她這邊的先例,如意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卻還是打起了精神上前伺候。


    太子的精神瞅著並不算好,臉色還有幾分發白,一張一向都顯得十分溫文爾雅的麵容此時也端著,看著分外嚴肅不好親近。


    如意假裝沒瞧見太子的這副樣子,隻是上前問候:“殿下用過午膳嗎?”


    太子沒有迴答,隻是有些乏力的躺在了榻上。


    而尾隨其後的鄧先一邊讓人安排擺放冰塊,一邊主動小聲替自家主子迴了問話:“陳夫人,殿下剛在禦書房與皇上一塊兒用了午膳,過來歇歇。”


    如意感激的看了一眼鄧先,想了想,拿過桌上放著的一碗還未動過的冰西瓜露走到了太子跟前開口道:“殿下,您要不先喝點西瓜露解解暑?”


    太子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笑顏盈盈的如意,伸手接過了如意端來的那碗西瓜露,放到了嘴邊,一口飲盡,而後將空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別忙和了,天這麽熱,你也躺著歇歇吧!”


    太子雖然臉色並不好,但是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如意一顆心也慢慢放了下來,隻覺得是自己多疑。


    她笑了笑,開口道:“殿下,要不奴婢扶你去**歇著!”


    “不必,方才出了一身汗,在**躺著不舒坦。”


    太子閉了眼睛,一副十分乏力的樣子,並不想多言。


    如意屋裏的榻子並不算大,平日裏坐坐躺躺還算舒服,可真的在這裏歇息,絕對不會舒服到那裏去,更何況是太子這般嬌生慣養的。


    如意瞅著太子高大的身體委屈的躺在榻上,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開口詢問:“殿下,奴婢方才要了水過來,待會兒伺候殿下擦完身子再躺**?”


    “水來了在叫孤……”


    太子含含糊糊的應著,似乎是已經睡了過去,雙眼緊緊閉著。


    如意見此也不敢再發出聲響,朝著屋裏守著的宮女太監做了個手勢,他們悄無聲息的退到了外邊,這頭如意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另一邊的榻上。


    屋裏放了好幾盆冰塊,此時發揮了作用,倒不必如意做賢惠給太子在邊上扇扇子,她隻小心的守在邊上,以防太子突然醒來提什麽要求。


    一時之間,屋裏靜悄悄的,平日裏這個時辰,如意早就歇下了,到了這會兒,生理的反應也下意識跑了上來,她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強打著精神,正當她也有幾分迷迷糊糊之時,突然外邊芍藥朝她做了做手勢,示意水已經拿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正要叫太子時,卻見太子已經熟睡過去。


    她知道睡著的人,如果被強行叫醒,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可不擔保太子會不會有起床氣。


    想了想,如意讓芍藥將水和毛巾送了進來,親自絞了一把,走到了太子邊上,正要伸手替太子解開衣裳之時,手堪堪拿到太子領口之處。


    突然,太子竟然狠狠的擒住了她的手,如意隻覺得手上一陣生疼,她強忍著手腕幾乎要被捏碎般的疼痛,看向太子,卻見太子目光陰翳的看著她。


    那雙一貫帶著溫和神態的眼睛,此時卻帶著複雜與狠厲……


    如意一時之間呆愣在原地,被嚇的連手上的疼痛都幾乎感覺不到。


    “殿下……”


    站在如意身後的芍藥見到這副不尋常的情景,忍不住驚恐的叫了一聲。


    芍藥的這輕輕一聲,卻仿佛猶如魔咒一般,打破了這個詭異的場景。


    幾乎是一瞬間,太子便鬆開了如意的手,恢複了往日裏一貫的溫和。


    “孤睡迷糊了,你沒事吧!”


    如意強忍著痛楚,搖了搖頭,心中忍不住添了幾分懼怕,方才太子的神情,真的很嚇人。可是瞧著現在目光中帶著幾分歉意看著她的太子,她又覺得方才仿佛是幻覺一般。


    “是奴婢不是,沒經過殿下允許,就想著幫殿下擦身。”


    “沒事,你下去讓你的宮女擦點藥吧,手腕都青了!”


    太子目光中似乎帶了幾分憐惜,看著如意不自然垂落在身邊的左手。


    “那奴婢讓鄧公公帶人進來伺候殿下。”


    如意知道自己的情況現在也不好伺候太子,而她也真有幾分害怕,所以順勢應承。


    太子微微點了點頭,看著如意由著芍藥輕撫慢慢告退。


    如意由著芍藥伺候擦了身子後,又拿了藥酒,讓芍藥替她揉著手腕。


    手腕處,已經變成了一圈烏青,可見方才太子下手究竟有多狠。連如意自己都沒料到會是這副摸樣,雖然太子正是青壯年,可是如今瞅著這般生了病這般虛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呢。


    芍藥輕輕的揉著如意的手腕,一邊臉上心疼道:“夫人,疼嗎?”


    “沒事,你用力揉吧!”把淤血揉散了才好。


    她手上這傷,看著雖然嚴重,但是其實也沒真正傷到裏頭,太子除了剛剛擒住她時用了大力,之後,倒是沒怎麽用力,不然她的手非得折了,連骨頭都有可能被捏碎。


    這麽想著,如意倒是有幾分慶幸,又帶著幾分驚魂未定,方才太子瞅著她的眼神,一直在她腦中迴蕩。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覺,方才太子的目光真的很嚇人,很陰鬱。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芍藥方才是否有看到,可是到底忍住了,這種事情,不管是她還是芍藥,都不適合拿出來說嘴,還是埋在心裏最好。


    把自己全部收拾完後,如意迴到了裏屋,太子也已經收拾妥當躺在**,見到如意走了進來,太子招唿著她過去。


    如意有些猶豫,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身上都是藥油的味道,就不過去了!”


    “孤都沒介意,你介意什麽!”


    太子笑了笑,直接一把拉近了如意,輕輕拿起她的手腕,聞了聞:“這藥油味道也不難聞。”


    “那也是殿下賞的好。”


    如意低垂眼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如意,仿若隨意的問了一句:“孤方才沒嚇到你吧?”


    如意的一顆心一瞬間猛跳了起來,她不敢抬頭看太子,唯恐自己的眼睛泄露自己的驚慌,卻又是下一刻,她語氣帶著幾分撒嬌:“殿下方才真的有嚇到奴婢,不過也是奴婢的錯,估計反倒是奴婢把殿下給驚到了。”


    “是嗎?”太子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行了,上來和孤一道午歇吧!”


    如意低低的答應了一句,脫了鞋上床乖乖的躺在了太子邊上。


    雖然是大夏天,但是屋裏放了許多冰塊,倒也並不炎熱,兩個人擠在一起,還蓋了薄薄一層被子。


    如意閉目許久,始終沒有一絲睡意。


    等到身邊唿吸聲漸漸平穩,她忍不住睜開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睡在身邊的人,目光在接觸到對方的麵容時,又迅速閉上了眼睛。


    她,還是當個無知的女人最好,過多的好奇心隻會害了自己。


    午睡醒來,如意伺候太子梳洗後,以為太子會離開她屋子。


    誰知道,太子竟然拿起一本鄧先送來的書,便坐在榻上倚著悠閑看起了書。


    如意瞅了太子好幾眼,實在是有些摸不清太子呆在她屋裏的用意。又見對方似乎無動於衷,兩隻眼睛隻落在書本上的模樣,她忍不住忍心歎了口氣。


    算了,畢竟自己跟著蹭冰塊,這大夏天的,還是挺舒服的。


    如意見此,也拿起自己先前做了許久還隻繡了幾片花瓣的繡花慢慢做了起來,至於往日裏最常幹的練字,她倒是沒想做這麽露臉的事情。


    兩個人在屋裏,一人看書、一人繡花,雖然都不說話,但氣氛也並不尷尬,反倒是讓偶爾抬頭看向太子一邊的如意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晚膳太子依然是在如意屋中用的,太子膳食的份例自然與如意不可比較,如意屋裏的小桌子完全擺不下來,最後反倒是太子擺了擺手,挑了幾道素淡的菜,其餘都讓撤了下去。


    如意這頭還想著戰戰兢兢伺候太子用餐,誰知道,太子竟然直接讓她坐下。


    當然,如意這頭真坐下了,也不可能真的安安生生的管自己用餐,一頓飯的時間,她極少往自己嘴裏送東西,大多數時間都是用著公筷給太子夾菜。


    好在,這大夏天的,如意也真是沒什麽胃口,寥寥幾筷子下去,肚子也覺得飽了。


    到這會兒,晚上伺候完太子沐浴,太子在如意屋裏睡下,如意已經沒什麽奇怪了。


    不過太子身體不好,兩個人是純蓋被子睡覺,難得一次太子來如意屋裏會不折騰。


    如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被養寬了,竟然在太子還睡邊上的情況下,她沾了枕頭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來,如意覺得神清氣爽。可是瞧著邊上已經空了的床鋪,她又覺得大事不妙。


    她懊惱的坐在**,由著芍藥和薔薇替她梳洗,心裏卻是狠罵自己真是個豬腦子,不就是少睡了個午覺嗎,她有這麽缺覺嗎?


    “夫人,別想了,待會兒還要去太子妃娘娘那兒請安。”


    芍藥跟了如意這麽久,自然是了解自己這個主子的性子,忍不住勸慰。


    而如意一聽,也頓時把早上的事情拋在了腦後,昨兒個太子在她這頭待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今兒個去請安,估計都要打翻醋壇子了,至於太子妃,經過上次一事,如意心裏隱約起了忌憚,她隻覺得,有些事情似乎是她想的太樂觀了。


    比如上次,太子妃其實也是個女人。


    陳元香這會兒,的確是氣壞了!


    即使劉宮人的安慰,也不能夠寬慰她的心。


    畢竟太子病未愈,昨天清晨便匆匆離了她的寢宮,昨日一迴東宮,連書房都未去,直接鑽了如意的屋子,讓她如何咽下這口氣。


    即使她覺得如意不像是能把太子的心勾走的狐媚子,但是太子一次又一次的寵幸,卻讓陳元香心裏對這個小小的侍妾,難免生了芥蒂之心。


    而昨晚,更像是一個導火索,把她這段時間悶在心裏的委屈一下子都爆發出來,變成了怒火。


    “娘娘,陳氏隻是個小侍妾!”劉宮人苦苦勸導,並不想陳元香將目光盯著一個小小的侍妾,她明眼瞧著,明明葉良娣才是真正需要忌憚之人。而太子妃卻將本來可以用來打擊葉良娣的一顆好棋子去親自廢掉,隻為了作為女人的一點小嫉妒心,這又是何必!


    但是,陳元香卻聽不進去。她滿腦子都是昨日清晨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太子一夜,卻被太子冷眼冷語:“孤的事情你少管,你隻要管好孤的後院便是!”


    她隻覺得滿心委屈,自己不讓太子去禦書房,這不是怕太子與皇上父子之間矛盾加劇,還不是擔心著他的身體,可是他卻將自己的一顆心狠狠的踩在了地上。而且還用陳氏來打她的臉。


    陳元香雙手狠狠的攥著,劉宮人見了,隻是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也就是一個小侍妾,娘娘若是不喜歡,處置了便是,給娘娘出出氣,免得氣壞身子也是好的。


    可是,在這晨曦映照的美麗東宮,還未發生血染事件,卻迎來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讓整個東宮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奴才,都驚慌失措。


    太子妃宮中,陳元香剛剛在上首坐定,一個跌跌撞撞的小太監,急急慌慌的跑了進來:“娘娘,殿下被皇上在禦書房門外罰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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