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對情人節本命巧克力的迴應,從不知拖泥帶水為何物的赤司相當直接地選擇了約會。不過由於時間關係,兩人隻好暫定星期六下午去京都美術館參觀,這樣既能安靜約會又能順便完成老師布置的實踐作業,也算一舉多得。


    結果,這邊還沒定下具體見麵的時間,那邊朝日奈崎就被長穀川悠紀通知明天要補習。抓人的家教君根本不給自家學生留下請假的機會,並美其名曰“小學期衝刺”。


    所以明天的美術館之行隻能被迫取消。朝日奈崎一邊悄悄在心裏遺憾,一邊給赤司發郵件說明情況。畢竟長穀川老師星期天要迴東京,臨時把補習提前一天也無可厚非,學生總不能耽誤老師與家人團聚。


    稍後,朝日奈崎收到赤司意味不明的迴複:“好的,我知道了。不過以你現在的成績,真的不考慮一下我之前的建議嗎?”


    這麽隱晦的暗示,朝日奈崎居然秒懂了。因為赤司曾經多次提出不希望長穀川悠紀繼續當她的家教老師。赤司雖然外在表現得溫和有禮,本質上卻是個強勢且不容拒絕的人,他的“我希望”就等於“你必須”、“考慮一下”則等於“請你執行”。


    不想也不敢細思其中深意的朝日奈崎盯著這條郵件,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迴複,索性置之不理,扔下手機、換好衣服,帶上僅存的三份巧克力,睦鄰友好去也。


    正巧大家都在。朝日奈崎說明來意後,便將友情巧克力分別送到三個大男生手上。


    除了補習功臣長穀川悠紀,另外兩位合租者沒料到自己也能得到來自鄰家妹妹的巧克力,不過他們也不多說什麽,隻道了聲謝謝。


    待朝日奈崎走後,長穀川悠紀表示三份巧克力都該歸自己,理由很簡單——


    “我才是她應該感謝的人。”言外之意:你們都是沾了我的光。


    天性爽快又不愛計較的大島聞言立即將巧克力扔給他。裝著巧克力的袋子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精準地落進長穀川悠紀的懷裏。


    毒舌君新井的嘲笑緊隨其後:“你的大腦注射玻尿酸了嗎?想吃巧克力就自己去買,何必覬覦別人收到的禮物。”


    “不愧是未來的整形外科之星,玻尿酸什麽的……”然而長穀川悠紀早練就一身銅筋鐵骨,壓根不怕新井的毒舌,“巧克力拿來。”


    “……嘖。”新井沒好氣地把巧克力砸向長穀川悠紀,“瞧你這點出息。”


    “哼哼。”


    “嘿,小心付出沒迴報。”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新井的暗諷並沒有讓長穀川悠紀的好心情變壞,反而讓他更加愉悅了。他的這種愉悅心情一直持續到翌日的補習,連朝日奈崎都能隱約感覺到。當然,朝日奈崎絕對不會傻乎乎地湊過去詢問老師為什麽如此開心,根據她的經驗,好奇心隻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額外增加的練習題。


    有鑒於此,朝日奈崎安安分分,不該問的一律不問,要問也隻問與學習相關的問題。當她目不斜視地演算著最後一道大題時,長穀川悠紀已經檢查完她的全部作業了。


    長穀川悠紀斜靠在桌邊,托著胳膊微微低頭,掃視了一遍朝日奈崎的演算過程,忽然聊起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今天效率不錯,早點完成任務,早點放你去約會。看你昨天也沒晚迴家,怎麽,情人節都不出去玩嗎?”


    朝日奈崎正算到關鍵處,頭也不抬地隨口迴答道:“沒事,今天的取消了。”


    “……”


    頭頂傳來一陣可疑的沉默。


    朝日奈崎壓根沒放心上。


    過了一小會兒。


    “今天的……什麽取消了?”


    好不容易算出了個中間數的朝日奈崎依舊沒走心:“……嗯?約會啊。”


    “還真有約會!”


    長穀川悠紀眉毛一皺,卷起手裏的練習冊“啪啪”地拍打著桌麵,那痛心疾首的語氣簡直同發現學生因早戀而耽誤了課業的訓導主任沒兩樣:“和男生還是和女生?我說你一點都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嗎?這麽早就交男朋友,有點不太合適吧?”


    朝日奈崎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甩甩手腕,一麵將解答過程和答案謄抄到答題紙上,一麵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隻要沒有影響到學習就好嘛,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長穀川悠紀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糟糕起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高中生戀愛到最後基本上都是無疾而終的啊?就算你們能湊巧考進同一所大學,以後也會碰到各種障礙。長痛不如短痛,既然總歸是要分手,不如趁早分。”對於朝日奈崎的“早戀”,他顯得格外心神不定、憂心忡忡,“你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考名校,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和小男生糾纏?不應該,這確實很不應該!”


    朝日奈崎停下筆,沉默地看著長穀川悠紀略顯焦躁地在她麵前轉來轉去,仿佛真的隻是在想方設法地勸她懸崖勒馬、迴頭是岸。


    但是朝日奈崎卻能從中品出幾分反常的味道。


    補習結束後,朝日奈崎像往常一樣滿懷謝意地送走了長穀川悠紀。大門一關,她的心立即沉重不少,謙和有禮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聯想到赤司對她的這位家教老師的忌憚,平時一提起他的名字,赤司就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再迴憶長穀川悠紀最近的一些行為,尤其是剛才他那古怪的反應,朝日奈崎不得不朝著一個不太妙的方向思考:也許她沒有自作多情?而且征君早就看出來了?


    ——果然是時候該好好考慮征君的建議了。


    於是幾天後的某個晚上,心事重重的朝日奈崎抱著飯碗對自家老爸說:“我覺得可以不必再麻煩長穀川老師了。通過這麽長時間的補習,我已經掌握了不少有效的學習方法。何況老師本來就挺忙的,又打算申請研究所,總不好意思一直占用他的時間,畢竟老師也有自己的生活,為了給我補習,經常不迴東京,我很過意不去啊!”


    朝日奈爸爸舉著筷子隻沉思了三秒就讚同了女兒:“沒錯,那就這麽定了吧。找個時間好好答謝一下長穀川君,請他到家裏來吃飯。”哼,別以為我沒注意到長穀川那小子的心思!雖說勉強是個看起來品學兼優的高材生,但也不得不防!幸好我乖女兒聰明,早早斷了他的念頭。不過為了不讓乖女兒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麵子還是要做足的。


    朝日奈爸爸的內心小劇場十分活躍。


    乖女兒乖巧迴答:“是。”


    父女二人如此簡單地就敲定了這件事情,看似稀鬆平常,然而卻注定了長穀川老師的“失業”。仔細想想,赤司長久以來的“抗爭”似乎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一個話題的結束往往代表著另一個話題的開始。


    “那麽,”朝日奈爸爸難得敏銳了一迴,“現在可以告訴爸爸了吧,你今年為什麽做了和其他巧克力不同的東西,以及這袋巧克力送給誰了?”


    ——哦要糟!


    朝日奈崎心虛亂瞄:“沒、沒有呀!”她翻翻碗裏的米粒,然後強作鎮定地夾了一筷子納豆。


    朝日奈爸爸好心提醒:“女兒啊,那是納豆。”


    “……唔。”朝日奈崎進退兩難,不知自己該不該一口吞了這顆黏糊糊的納豆。


    “是本命巧克力吧。”然而機智的朝日奈爸爸早已看透一切,“所以說,是哪家的臭小子被我乖女兒看中了?”


    ——大失算!萬萬沒想到做巧克力的時候竟然被爸爸窺得天機了!而且爸爸還翻舊賬!


    朝日奈崎幹脆擺出一張麵癱臉,堅決否認到底:“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肯定是您記錯啦。”


    朝日奈爸爸樂嗬嗬地說:“不久不久,這不才過去不到一個星期嘛!”千萬別被他知道是哪個混蛋拐走了乖女兒,否則!


    朝日奈爸爸磨刀霍霍向灰狼。


    關鍵時刻從不掉鏈子的傻爸爸一旦智商上線,朝日奈崎就有點吃不消了。她決心王顧左右而言他:“您嚐嚐我做的魚,這可是我今天家政課上剛學的做法,感覺挺不錯的!”


    她越是急著撇清,朝日奈爸爸越是覺得問題嚴重。這導致父女二人的餐桌對話最後差點發展成警局逼供。有苦難言的女兒不想撒謊欺騙父親,隻能硬著頭皮頂住了來自父親的靈魂的拷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有男朋友,期間不曉得浪費了多少口水、死亡了多少腦細胞。


    沒問出個所以然的朝日奈爸爸遺憾地表示:不要緊,遲早會露餡。到時候……嗬嗬。


    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的朝日奈崎後怕地心想:怎麽辦,遲早會露餡。到時候……嗚嗚。


    朝日奈崎自覺沒有多少違背長輩意願的魄力,而且無論如何也拿不出迎戰赤司伯父的氣勢對付自家老爸。因此,萬一東窗事發,被老爸逮住她和男生戀愛了——


    征君,救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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