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月白笑著,在一旁端正站好。聽那邊司儀高聲唱道:“今天是花魁賞十年大賞,雖然來了這麽多人,不過,怕是有一半,都是為了月白姑娘來的!沒錯!今兒確實是月白姑娘最後一次登台!諸位來捧場的,也都知道是什麽意思!閑話不多說!諸位且記著!最後一次!諸位,請賞!”


    話音未落,便聽周遭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亢“我家公子!重賞!”


    “我家公子!重賞!”


    “我家公子重賞!”


    一麵是不停歇的打賞聲,一麵是小廝排著隊端著托盤帶著禮物一路上了水榭來,那隊伍,一眼還真望不到頭,手裏的托盤滿滿當當,什麽都有。司儀一麵接過小廝手裏的托盤,朝眾人環繞一圈以作展示,一麵高聲唱道:“京城王員外,賞南珠百顆!”


    “金陵德華記柳公子,賞玳瑁簪一對!瑪瑙鐲一對!翡翠耳墜一對!”


    “餘杭錦祥記宣公子!賞冰蠶絲綢十匹!”


    “南淮寶瑞鋪秦少爺,賞紫檀木家具一套……在外麵船上……”司儀看了看小廝隊伍,清了清嗓子,心知還得念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自己先念完,還是下麵的人先把賞銀的數目算完。


    月白左右無事,便眼神四下裏飄著,看到哪裏,哪裏便是一片騷動。她笑的越發嫵媚。看到台下盧惜歸寵溺地笑著地看著自己,於是一個眼波送了過去,盧惜歸笑得更開心了些。


    不是不自得的,在這**楚館能做到這份上,任是誰人,都可以笑了。月白笑得甜而又媚。


    台下眾人看到月白這笑容,又是一陣騷動,不知底下誰人扯著一條喉嚨喊道:“我家公子說,今日一別怕是永無見麵之日,我家公子心裏難過得很,隻想再見一次姑娘歌舞,以了卻心中之願。我家公子願以黃金百兩給姑娘助奩,還望姑娘莫要嫌棄。”


    月白挑了眉,還未開口,便聽到下麵眾人開口亂罵了起來:“姓李的!你竟敢如此輕辱月白姑娘!區區黃金百兩也想請月白姑娘歌舞,做你的春秋大夢!月白姑娘!我家公子有黃金二百兩給姑娘助奩!不求姑娘再展歌喉!隻祝姑娘能同盧公子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切!黃金二百兩也拿得出手!我家公子說了!黃金五百兩雙手奉上給姑娘助奩!惟願姑娘幸福安康!”


    “我家公子也是五百兩黃金!”


    “我家公子一千兩!”


    有一個人開了這個頭,餘下眾人哪裏肯示弱,紛紛亂喊了起來。有那等舍不得就此別過,情願花大價錢請月白再歌舞一番;也有那等傾慕月白已久的,隻出千金助奩,說是見過了這世上這等紅顏,此生已經再無遺憾。


    正亂著,隻聽一個尖薄刺耳的聲音喊道:“月白姑娘!那盧惜歸有何等好處你非要嫁他!他盧惜歸能給你的,我汪玉芝一樣可以給你!月白姑娘!玉芝傾慕你三年有餘!若是姑娘願意!玉至願雙手奉上家裏所有地契!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迎娶姑娘進門!”


    此言一出,台下寂靜了一刻,而後沸騰起來。


    “你汪玉芝什麽貨色也敢同月白姑娘提親!”


    “真是笑話,你汪玉芝若是都可以同月白姑娘提親,本公子豈不是更應該前去提親!”


    “哼,若是這樣算來,本公子勝算豈不是大過你們所有人。”


    “居然膽敢在本大爺麵前拚地契!汪玉芝你一邊完蛋去!”


    正鬧騰著,卻見一個白色人影,從船上騰空而起,幾個縱身,踩著城牆便跳到水榭之上,眾人定睛一看,卻是盧惜歸。


    隻見他手裏不知何時執了一支笛子,溫柔看著月白。月白羞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樂師旁邊,要了把琵琶,撥弦試音。盧惜歸橫執了笛子在唇邊,緩緩吹出第一個音,月白跟著音節,撥動琴弦,而後輕啟朱唇,一時間,眾人都寂靜了,隻等著月白吟唱。


    眾人都在揣度月白會唱什麽曲,卻聽月白細細唱出一曲《秋風詞》,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月白細細唱來,音調婉轉悠長,含了淡淡的幽怨和哀傷。一曲唱畢,方緩緩開口道:“承蒙諸位抬愛,六年來對月白照拂有加,月白感激不盡。但,月無長圓,花無長開,月白,也終有離開之日。值此十年花魁大賞,月白想告知諸位,月白已覓得良人,願為他洗盡鉛華,安恬度日,了此餘生。多謝諸位厚愛,然,今日之後,世上再無‘月白’。”說罷緩緩矮身悠悠一拜,再一拜。


    台下已然有人泣不成聲,也有人且哭且唱著那一句“何如當初莫相識。”


    盧惜歸朝著台下一拱手:“下個月十五,便是盧某同月白的大喜日子,盧某屆時定然會擺下流水席,恭候各位光臨。”


    說罷,月白便同盧惜歸攜手下了台,也不管禮物同賞銀還沒清算完畢。


    剛掀了帷幕過來,便看到緋色笑盈盈等著這二人。


    盧惜歸朝緋色拱了拱手,笑道:“多謝緋色姑娘差人提點盧某,這下在眾人麵前公布了婚期,想來那戚媽媽,是不敢再耍詐了。”


    緋色笑道:“我不過是關心自家妹子,盧公子何須言謝。”


    這三人正說著,那邊司儀已經清算出來結果了,月白一人便得了三千五百三十三個重賞,幾乎是前麵所有姑娘的總和,更不用說,送上的禮物載了三船,至於最後直接甩出的黃金,人家說了,那是等月白出嫁直接送家裏去的,旖旎閣休想分一杯羹。


    即便如此,旖旎閣此番,也沒少了進賬。粗粗一算,也夠戚媽媽重新買一樓的姑娘了。


    月白正同盧惜歸朝自己休息室走去,便看到戚媽媽從休息室中出來,月白心裏一緊,卻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戚媽媽看到月白,神色淡淡的,待到月白走近了些,方才緩緩開口道:“聽聞姑娘下個月要出閣,老身先恭喜一下。不過,姑娘以後是要做大家主母的人,若是從樓裏接出去,畢竟不大妥當。老身同姑娘,也是相識一場,姑娘要出閣,老身也沒什麽好表示的,隻能替姑娘安置了個獨門小院落在西大街,算是老身一點表示。”


    月白聽罷愣在當場。


    戚媽媽繼續道:“姑娘日常用的東西,老身已經差人收拾好了送了過去。旖旎閣麽,姑娘也不必再迴去了,省的有人亂嚼舌根,對姑娘不好。”


    月白還是有些愣怔。


    戚媽媽繼續道:“已經有轎夫在等姑娘了,姑娘上了轎子便可直接去新的宅院。老身同姑娘相識一場,也是緣分,隻是,緣盡於此。姑娘,日後珍重了。”說罷,戚媽媽便轉身走了。沒走兩步,似想起來什麽一般,迴頭道:“今日花魁賞姑娘所得,盡數交於姑娘,便算是老身,給姑娘助奩了。”說完,再沒迴頭,走了。


    月白整個人,都愣住了。


    後麵緋色正好下了台來,聽到戚媽媽這一番話,她狐疑著上前看了看月白,月白看到緋色,動了動嘴唇,這才說出話來:“緋色姐姐,我好像,被掃地出門了。”


    緋色皺眉道:“這戚媽媽,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月白道:“先去新宅子看看再說。”


    緋色差自己婢女同**說了一聲,便也同月白一道去了。


    三人到地方一看,俱是有些詫異,竟是一間三進三出的院落,月白進大門,穿影壁,一路尋到正房,赫然發現自己原先房中的東西,一樣不落的按著自己原先的習慣擺放著。


    月白在自己那張梨花木雕花貴妃榻上坐下,看著緋色喃喃道:“我原以為她趕我出來,是為了趁我不在時候,悄悄拿了我體己。結果,我的衣裳首飾,一樣不落的在這兒放著,連我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都在。”


    緋色道:“且不說錢財,這不過半日辰光,她是如何能買下了院落還遠樣搬來這許多家私。”


    月白傻傻道:“我哪裏會曉得……”


    盧惜歸皺眉道:“親親今晚,還是同我迴家休息的好。”


    幾個人爭論了半天,一致認定這事情裏,有妖異。但是月白又不肯去盧惜歸家裏住一宿,三人隻好連夜去了孤霞寺,去尋了然大師,若是大師肯來看看,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肯,月白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在孤霞寺歇息一晚。


    結果,沒等三人出門,便看到了然大師門外的接引沙彌已經等在門外。那小沙彌雙手合十,唱了聲佛,開口道:“了然大師特意差貧僧前來告知各位施主,這房子並無妖異,隻管安心住。”


    三人皆是嗔目結舌。


    那小沙彌低著頭,唱了聲佛,轉身便走了。


    月白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她看了看身後二人,一是愛人一是摯友,她隻覺得這一天,著實有些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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