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桐的提前迴家,令傅媽媽喜出望外,又頗為擔心。她不停的在傅小桐耳邊嘮叨,“這樣會不會對你工作不好啊?你才剛踏入社會不久,千萬不要因為這些小事兒給領導造成不好的印象啊!”


    傅媽媽年過五旬,原本並不算老的年齡,由於多年來一個人操勞拉扯著傅小桐,兩鬢都已斑白,比同齡人看起來老了許多。這些年,不是沒人勸她再嫁,也不是沒人向她示好。但她就是一根筋,死心眼,守著傅爸爸的遺像,獨自帶著傅小桐成長。


    傅小桐對媽媽笑眯眯道,“迴來陪媽媽過年,怎麽會是小事兒呢。”她抱住傅媽媽,一臉撒嬌的說,“可想死媽媽了!不是你做的飯,一頓都吃不香!我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倒計時,恨不得飛迴來呢!”


    傅媽媽悄悄抹著眼淚,嘴裏還是說著,“都這麽大的人了,總得學著獨立呀,媽又不能陪你一輩子!”


    家裏的金毛小花搖著尾巴,在她們兩身邊轉圈圈。


    想到媽媽平常在家裏也沒個伴兒,她上大學那年,用學校發的獎學金給媽媽買了一隻小金毛,取名叫小花。希望她不在的時候,小花能給媽媽做伴,給家裏帶來些熱鬧。原本媽媽還說她不該,說人養起來都費勁,還養狗呢,那是有錢又有閑的人幹的。眨眼間,小花也四歲多了,由當初一個巴掌大的小幼仔到現在站起來都高過傅小桐的膝蓋,跟著傅媽媽四年,它越來越懂事了,能看懂傅媽媽的一舉一動,甚至眼神。傅媽媽也越來越喜歡它、依賴它,完全把它當家人一樣照料,每次母女倆通電話她都不忘說一說小花的近況。


    傅小桐逗弄著小花,傅媽媽去廚房準備晚飯。傅小桐想去幫忙,傅媽媽卻嫌她添亂。傅小桐看著媽媽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突然覺得鼻塞,喉嚨也很堵。自從大學後,她隻有寒暑假才能迴來陪伴媽媽,現在上班後就更忙了,隻有長假和春節。媽媽每天自己做飯自己吃,也不知道是多麽冷清的光景。還好,媽媽可以時不時上親戚家串門子。


    傅小桐就這麽在家裏吃吃睡睡無比愜意的過了幾天,這期間,她每天都會收到裴景瑜的電話,兩人拌嘴聊天,也挺愉快的。


    傅媽媽靈敏的問道,“小桐啊,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沒有啊!哪能啊!就是一個朋友!”傅小桐立馬否認。


    “你年紀也不小了,大學幾年就沒聽過你談戀愛的動靜。你這是打算當老姑娘嗎?大了也嫁不出去啊!我還等著你嫁人,我多個女婿,就等於是多了個兒子呢……”傅小桐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加入了被家長嘮叨婚嫁的陣營了。她明明還沒老啊?這才剛畢業呢!風華正茂正當時,婚戀什麽的,過幾年都來得及。


    不過,她更沒想到,春節前兩天,家裏來了一位客人。


    當裴景瑜提著滿滿兩大手的東西,站在她家門口時,她和她媽都驚呆了。裴景瑜穿著淺色的羽絨夾克,頭發打理的根根分明,配上他那帥氣的臉龐,整個人看著格外的清秀又朝氣蓬勃。他衝傅媽媽乖巧的笑起來,“阿姨新年好。我是小桐的朋友,裴景瑜。”


    傅媽媽可高興慘了,忙不迭的拉裴景瑜進門。她同時衝傅小桐使了個眼色,你行啊,還想瞞天過海!不錯小夥子真不錯!傅小桐從她媽那極為滿意又眉飛色舞的眼神中知道了,有些什麽誤會了……


    “阿姨,我家裏人都出國了,春節就我一個人在家,挺沒勁的。我就想來跟小桐和阿姨一起過春節。不會打擾到阿姨吧?”


    “說的哪裏話!哪裏會打擾啊!人多才熱鬧嘛!”傅媽媽完全就把裴景瑜當女婿看了,越看越喜歡,“小瑜啊,你喜歡吃什麽,阿姨晚上給你弄。”


    當晚在家裏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餐後,傅小桐領著裴景瑜去酒店開房了。半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雪花,兩人踩著幾日的積雪,慢慢前行。四周顯得格外空靈而寂靜。


    傅小桐笑道,“沒想到你還有大過節串門的癖好呢。”


    裴景瑜道,“你當我樂意啊!這不是他們都不在,一個人簡直悶得慌嘛。承蒙女俠不嫌棄,收留我啊!”


    “我該謝謝你才是,你看,你一來,我媽多高興呀,簡直比看到我迴家還高興!而且家裏也變得熱鬧多了。”晚上吃飯時那其樂融融的場景,再次浮現在傅小桐的腦海裏。她想,或許真的該去找個男朋友了?不僅是遂了媽媽的心願,這樣也更有一個完整的家的感覺。


    除夕前兩天,正是最忙的時候,裴景瑜幫著傅媽媽做清潔,什麽髒活兒累活兒都搶著幹。傅小桐和媽媽出門采購年貨,他也屁顛顛的跟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往自己手上拎,說什麽都不讓他們娘倆拿。傅媽媽就一直處於樂得合不攏嘴的狀態。


    趁著裴景瑜不在的時候,傅媽媽提著傅小桐的耳朵嘮叨,“這麽好的小夥子,你得好好把握啊!以後的女婿如果不是小瑜,我可不幹啊!”


    “哎喲,我都說了兩人是朋友!真的隻是朋友了!”傅小桐一再申明。


    “所以你更得加緊啊!人家都上咱家來了,對你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啊!你可別讓這麽優秀的孩子跑了啊!”孩子已經畢業工作了,傅媽媽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她找個好人家,早日結婚生子。她瞧著裴景瑜,橫看豎看都是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婿啊!


    .


    除夕。c市。


    楚氏家族每年除夕都有聚會的慣例。這一天,家族裏的人都要聚在一起,女人們打打牌,男人們聊聊天,小孩子互相玩鬧。楚氏向來重視家族的團結和親密。無論有什麽要務在身,春節也要趕迴家。尤其是一大家人的年夜飯,一定不能缺席。他們不去酒店,而是請一流的名廚,上自家的豪宅裏來做。而每年聚會的地點,幾個兄弟姐妹的家裏輪流轉。


    楚瀾在國外的幾年,年年缺席了除夕晚宴。今年又一次缺席,沒太被在意。或許,他們想起了,也不敢提。他的地位已經今非昔比,在楚家輩份雖小,卻是掌握著核心利益的人。而他的性格又是那種桀驁不馴,乖張跋扈的。他們不想在背後提到他,也不是惹是生非。反正,那位太子爺的任何舉動,都輪不到他們操心。


    隻有楚悅小心翼翼的問楚幕洲,“爸,哥哥怎麽沒過來呢?”


    “你哥又在公司裏忙著,我已經派人去催了。”楚幕洲迴道。可沒多久,他的秘書打來電話告訴他,“董事長,總經理他……他不在公司,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據說是今天中午就走了。”


    “……這混小子!”楚幕洲掛了電話後,往楚瀾的手機撥去,但一直是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


    “爸,哥哥大概是去哪裏散心了吧……”楚悅柔聲安撫道,“哥哥身體不好,平常壓力也大,工作又那麽忙,難得的假期,我們多給他一些空間……”


    c市去往小城a市的高速路上,一輛越野車在飛速奔馳著。楚瀾獨自駕車,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漂亮的眼神遍布血絲,那是幾夜都沒有好好休息留下的疲憊。他的臉龐因為瘦削而愈*廓分明了,卻也褪去了柔和,更顯冷冽和犀利。


    他知道裴景瑜現在就在傅小桐身邊,他也知道他們在一起很開心。原本他想等傅小桐春節迴來後再看她。雖然每一天唯一的念想都被剝奪之後,人生變得前所未有的煎熬起來。但他始終在克製。


    可今天,在這萬家燈火,合家團圓的時刻,他升出前所未有的暴躁和絕望。這絕望讓他再也克製不住相思之情,隻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看到她。


    隻要看到她,一切都會好起來吧……他不會再食不知味、夜不能眠……不會再魂不守舍、終日消沉……不會再體會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不會再有,由高樓縱身一躍的衝動……


    楚瀾從天亮開到天黑,天空大片大片的落下雪來。車內開著暖氣,但他周身不帶絲毫溫度,比冰雪更為寒涼。由於是雪天,路麵變滑,天色愈暗,行駛速度也得減緩。楚瀾的臉上有著不耐煩的神色。當前方發生堵車時,他麵帶躁怒的砸上方向盤。


    傅小桐家裏,春聯和門神都貼好了,屋裏屋外也都打掃的幹幹淨淨,傅媽媽在廚房裏弄的香氣四溢,傅小桐和裴景瑜在客廳看著電視打著雙人撲克。金毛小花穿著棉襖背心,蹲在廚房門口守著傅媽媽。他們兩很賤的時不時就要去逗弄一下小花,拿食物去撩撥它,看它心癢難耐的追來後,又當著它的麵吃掉。瞅著小花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兩人沒心沒肺的笑作一團。當然,逗了幾次還是會給它一些吃的。不然傅小桐真的懷疑,金毛那可憐的眼淚花兒得滴出來了。


    其樂融融的吃過年夜飯後,幾人圍著取暖器又說說聊聊一陣子。傅小桐送裴景瑜去酒店,帶上了兩人白天買的煙花炮竹。


    傅小桐踩著厚厚的雪地靴,身上裹著羽絨服,頭上帶著一頂毛線帽,全副武裝的出門了。兩人走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工人體育館外。極為開闊的場地,很適合放煙花。墨藍的天空,雪花在月光中飄落。昏黃的路燈下,時不時有走過的行人。


    “我們就在這裏玩吧!”傅小桐提議道。裴景瑜笑著應和。


    炮火點燃,煙氣騰空,巨大的煙花在半空綻放,燃亮了這一方的天空。飛舞的光芒,也燃亮了他們的笑容。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尤其是小孩子們,手舞足蹈的看著。


    黑色的越野車飛速駛過,濺起了一片冰水。須臾,它又倒了迴來。楚瀾坐在昏暗的車內,視線觸及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龐,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指驀然收緊了。


    楚瀾將車子停在馬路對麵的街邊,走下了車。


    他穿著一件灰黑色大衣,修長的身型卻襯的愈發挺拔。雖然有羊絨圍巾裹著脖子,他蒼白的臉龐還是在瞬間被寒風吹的一片通紅。他穿過馬路,走到路燈旁的一座花壇前。這裏避開了光源,在黑暗中很不起眼,同時又能很清楚的看到右前方的開闊場地裏,在那玩鬧著的傅小桐。


    墨藍色蒼穹下,雪花大片大片落下,無聲的籠罩住了天地。楚瀾雙手插袋,就像一棵樹般,挺拔的屹立著。冷風吹過,他敞開的大衣隨風翻飛,柔軟的發絲也在飛舞。他的臉色是極度的蒼白和極度的殷紅,兩種強烈的顏色結合在一起,顯出一種帶有病態的美感。雪花落在他的發梢、肩頭,紛揚墜地。


    “哥哥,你是在看那位姐姐嗎?”一個小女孩跑到楚瀾身側,揚起臉看他,用清脆的聲音問道。小女孩的手正指著拿著不遠處拿著煙花棒亂晃的傅小桐。


    “是啊。”楚瀾的目光注視著傅小桐,唇角微揚,輕輕柔柔的聲音,比雪花落下還要溫柔。


    “那個姐姐玩的很開心呢,你怎麽不一起去玩啊?”小女孩好奇的問道,“那個姐姐旁邊還有個哥哥,也玩的很開心啊!”


    楚瀾的笑容微微凝住,半晌,他迴道,“如果我過去了,姐姐就會不開心的。”低悠悠的聲音,有柔情,有依戀,更有無法言說的壓抑。


    “怎麽會啊!哥哥你這麽漂亮,姐姐一定會很開心的!”小女孩歪著腦袋道,“要不這樣吧,我去幫你問問那位姐姐,看她要不要跟你一起玩?”說著小女孩就跑開了。


    楚瀾瞬間由恍惚中迴過神,兩三步上前,拉住了那個小女孩。


    他蹲□,平視著小女孩,低聲道,“不要去打擾那位姐姐。哥哥隻要看著她笑,就很開心了。無論她身邊……是不是有我。所以,不要告訴她,我在這裏,知道嗎?”


    迎上楚瀾的眼神,小女孩帶有怯意的點了點頭。雖然這位哥哥漂亮的不像是真人,可是他這嚴肅的模樣,比老師板著臉訓人還嚇人呢。


    不過,這位哥哥說的是真話嗎……他說他很開心,她怎麽覺得,他很寂寞,很傷心呢?他的模樣看起來,比她的班長同桌前不久考砸了期末考嚎啕大哭,還要傷心很多倍……


    得到小女孩的保證後,楚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轉頭,迴到了車上。


    他開著車,在傅小桐看不到的地方,陪著她將裴景瑜送去酒店,又陪著她迴家。她上樓後,他在樓下望著她家的燈火出神。他在車上抽了一根煙,目光在那盞燈火中,漸漸闔上了眼。


    睡前他的腦海裏浮現了很多畫麵,她們兩初相識時,他陪她麵試時,他第一次牽她的手時,他第一次抱著她時,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煙,腦海被迴憶填滿。而那迴憶中的人,此刻就在距離他不到百米之處。楚瀾在心滿意足中,淺淺的入眠了。


    第二天,天色亮起的時候,楚瀾醒了過來。他下了車,想要舒活一下筋骨,卻意外的與前來的裴景瑜撞個正著。


    兩人皆是意外。


    楚瀾在起初的詫異後,目光是一如既往的高冷。裴景瑜迴神後,禮貌的微笑起來,問道,“你是來看小桐的嗎?”


    “出差,路過這裏。”楚瀾淡淡應道。說完,他轉身離去。拉開車門時,他又迴過頭對裴景瑜道,“不用跟她說,我路過了這裏。”


    上車,點火,車子在寂靜的清晨中,絕塵而去。


    裴景瑜看著遠去的車影,陷入了久久的震驚中。


    他的模樣,他的神情,甚至被他無意間看到的注視樓上的眼神,怎麽可能隻是路過呢?


    大過年的,他獨自開車過來,隻為看她,卻又沒有出現在她眼前,居然就這麽走了……


    如果這是愛,他的愛,是否太過深沉,也太過隱忍……


    楚瀾將車子開的飛快。突然遇見裴景瑜,令他自以為平靜的心,不可遏止的起伏了。為什麽他可以來找她,可以來陪她。而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從未想過要造成她家庭的悲劇……就像他十幾年並不知道他的家庭究竟對她做了什麽……他更憎惡自己不堪的身體,令他連走到她身邊的勇氣都沒有。


    他該如何乞求她的原諒?他又如何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補償她?他什麽都做不了,隻有在生命最後的時間裏苟延殘喘。每一天每一天的這麽看著她,就好像兩個人還像是以前一樣。


    多麽可笑的自欺欺人……


    前方突然有一道燈光射來,楚瀾猝不及防的迴過神,眯起眼,似有黑影唿嘯而過……輪胎戛然而止的聲音,伴著巨大的轟鳴聲,兩輛私家車相撞。


    若有來生……


    他定會不顧一切愛她。


    .


    裴景瑜呆到大年初三就拜別了傅媽媽,迴到c市。傅小桐在初九也隻能依依不舍的離家了。迴去的路上,她帶著媽媽弄的臘魚臘肉,還有一堆家鄉特產。她原本要將前幾個月省下的工資和年終獎交給媽媽,但傅媽媽都沒要,隻說自己還是養的起自己,女兒大了一個人在外麵用錢的地方多的是,非要她把錢給自己留著,還叮囑她交了男朋友就要多打扮大把。其實,在傅爸爸還在的時候,傅媽媽也是愛美的,但後來被歲月打磨的沒有了絲毫心思。


    傅小桐迴到c市後,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而這時的c市媒體,已經被鋪天蓋地的楚氏新聞占據了版麵。


    楚天集團最年輕有為的繼承人,新年遭遇車禍意外,如今生死難卜……


    楚天集團去年初重金合作的跨國財團,已在華爾街宣布破產……


    楚天股價大幅震蕩,一度跌停,股民怨聲載道,圍堵楚天雙子塔……


    楚天集團內人心惶惶,高層大規模跳槽,被競爭對手挖走……


    昔日輝煌的商業帝國,一夕間垂垂欲倒。它是否能挺過去……


    美國科技新貴上市企業bme欲並購楚天,雙方正在談判中……


    一個又一個財經新聞的頭版報道,公司裏茶餘飯後的談資都少不了這樁爆炸性新聞。傅小桐起初聽到同事們提及時,難以置信,隻當是傳出來的無聊笑話。可是,當她由權威報紙上看到楚天集團危機的詳細報道時,她的雙手開始顫抖了。她顫抖的手,將報紙放下,又掏出了手機。


    究竟有多久沒見了?他在她的生命裏,出現的匆忙,也離開的匆忙。自從幾個月前,在商場裏把事情攤開,她將項鏈還給他,兩人已再無瓜葛。她以為自己早就把他遺忘在了這平平淡淡的日子裏……


    可這一刻,她的心竟然顫抖的如此厲害,她竟然會那麽害怕……如果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他了,怎麽辦……如果再也無法看到他對她笑,怎麽辦……


    她拿起手機,顫抖的手指播下了那個她從不敢撥通的號碼。在嘟嘟的聲響過後,那邊傳來,“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傅小桐手一抖,手機掉落在地麵。


    已經聯係不上了……他到底怎麽樣了?他現在還好不好?


    傅小桐打車趕到市中心的楚天集團樓下,發現這裏已經被一群民眾包圍,甚至有警察在維穩。再次撥打楚瀾的電話,依然是關機。她終於明白,她和楚瀾,已經是彼此生命中的路人。而他,不是她想聯係就能聯係到的人。


    她每天密切關注有關楚氏的任何新聞消息。但關於楚天集團總經理是否康複的消息,一直沒有出來。她在報紙上看到了楚瀾的父親,比起當年那個朦朧可憎的影子,他現在似乎也隻是一個垂垂老去的老人,連看向攝像頭的目光都充滿了蕭條和無力。


    裴景瑜將傅小桐這幾天以來的心神不寧看在眼裏,安撫道,“你別擔心了。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而且,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新聞早就出來了。現在一定是度過了危險期,在康複中。楚家人不希望他卷入外麵這些風雨,所以封鎖掉他的一切消息。”


    傅小桐對楚家的興衰並不在意,她隻在意楚瀾的狀況,在意他是否安然無恙。裴景瑜的分析,讓她微微安下心來。隻要他的人沒事兒,就好。


    這天下班後,傅小桐依然留在公司加班,因為前幾天的魂不守舍,累積下來的工作有不少。她勒令自己必須做完後才能迴去。忙完後,時間已近深夜。傅小桐思緒紛亂,獨自漫步街頭,心中的憂慮始終沒有放下。


    走過一個拐角處,一道暗影襲來,她剛想轉頭,口鼻被捂住,怪異和氣味和窒息的感覺一起逼來,沒過幾秒鍾,傅小桐昏厥了。


    當傅小桐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椅子上,嘴巴上粘著寬膠帶。在她身後,還有兩名彪形大漢看守著。很顯然,她被惡意綁架了。


    傅小桐沒有過分掙紮,因為她知道,已是無濟於事,她的目光小心的四下逡巡著。這裏看起來並不落敗,是一個裝潢普通的房間。她無財無色,為什麽會被綁架?


    房門被推開,楚悅裹著一身紅色的大衣,拿著手機踱入房內。她還對手機那邊說著什麽。她走到傅小桐身旁,對著手機那邊道,“你不相信嗎?那我讓你聽聽她的聲音。”


    楚悅用力扯下傅小桐口上封的膠帶,傅小桐痛的倒抽一口涼氣。楚悅把手機放到她嘴邊,似笑非笑道,“我哥一直很惦記你呢,你們要不要打個招唿?”


    傅小桐清楚的聽到,聽筒那邊傳來楚瀾低沉的叫聲,“小桐?”這聲音,有著擔憂,又有著急切。


    傅小桐的眼淚當即就快下來了。他真的沒事……真的沒事兒……她哽了哽喉嚨,說出來的聲音還像是嗚咽,“你……你還好吧……聽說,你出了車禍……”多日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她無克製自己激動的心情。


    那邊的唿吸加重,半晌,楚瀾啞著嗓音低低柔柔的應道,“小桐放心,我沒事,我很好。你也不會有事,我很快就會來找你。”


    傅小桐還想說什麽,手機已經拿走了。楚悅背過身,不再看她,對著手機那邊道,“哥,你也聽到她的聲音了。如果你想看到活著的她,就答應我的要求。不然,我也無法保證我會做什麽。我會時刻關注新聞的。”說完,她把電話掛了。


    楚悅迴過頭時,傅小桐看到她淚流滿麵的臉龐。她正要破口大罵的衝動,突然就被堵住了,因為她的表情是如此悲傷……


    楚悅在傅小桐對麵的沙發坐下,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抱著自己,哭了起來。她的抽泣聲越來越大。傅小桐被她哭的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楚悅哭了很久很久。當她抬起頭,擦掉淚水時,雙眼如核桃般紅腫著。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和勇氣,走到傅小桐跟前,在她跟前蹲下,低低的懇切的哀聲道,“對不起……求求你……救救我哥……”


    “你什麽意思?”傅小桐的心突然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懸起來了,“你為什麽要綁我?你剛剛是要楚瀾做什麽?他不是好好的嗎?你讓我救他什麽?”


    楚悅埋頭抽泣道,“我哥他恨楚家,他也恨他自己……如今楚氏的一切困境,都是我哥預謀的……他準備了那麽久,就是為了這一天……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楚瀾的意外車禍,令楚家人都沒了魂,好在他隻是擦傷,並無大礙。但他的舊疾被引發,轉去美國治療。與此同時,不知道是誰爆出他重傷的消息,而他身在美國接受治療無法出麵辟謠,謠言甚囂塵上。接著楚氏又接二連三的出現危機,一樁樁投資的失敗,一群人像無頭蒼蠅般陷入了困境。但這個時候,楚悅最關心的是哥哥的病情,她瞞著家人獨自去國外看望哥哥。她想給哥哥一個驚喜,結果卻意外的聽到了他跟朋友的談話……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計劃中的……所以,一切來的這麽快,來的這麽徹底,讓楚家上下都措手不及。而他自己,已經放棄了治療。


    那時,他背對著她,對另外一個人說道,“我的遺囑已經寫好了,50%的財產歸於傅小桐名下,30%做慈善,另外20%給你,就當你以後幫我照顧他的經紀費吧。”他將手搭上那人肩膀上,無比鄭重道,“adam,你是我最信得過的朋友,哪天我要突然不在了,小桐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好好關照她,以一種合理妥善的方式,將財產移交給她,並且幫她打理。”


    “混蛋!有本事你就去做手術,用自己的一輩子去照顧她啊!你把你的女人丟給我算怎麽一迴事!” adam哽咽道,“我tm自己都有一群女人忙不過來,你不知道嗎!”


    “我沒有一輩子那麽久啊。”楚瀾幽幽歎息,“我也不想死在冰冷的手術台上。何況,有了一輩子,又怎麽樣呢,她並不需要我啊,她甚至不會原諒我……”


    楚悅抬起頭,淚眼汪汪的看著傅小桐,說道,“我不能看著楚氏垮掉,那是爸爸媽媽的心血……我隻想到了這個辦法……除了你,已經沒有什麽能夠改變我哥了……”楚悅緊緊抓住傅小桐的手,哭著懇求道,“你讓我哥去做手術好不好?隻要他有求生的意誌,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我不想看著他死,也不能看著他死……”


    傅小桐沒有做聲。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楚瀾從沒有在她跟前提過……他沒有說過他身體不好,有喪命的危險……他沒有說過他童年不幸福,是被家人強壓去國外……他更沒有說過,他處心積慮的想報仇……


    他什麽都沒說,他在她跟前,永遠都是那樣一副溫柔又強大的模樣。雲淡風輕的替她解決一切問題,溫柔耐心的陪著她、哄著她。是啊,他是那麽溫柔,溫柔的將她的心都融化了。


    傅小桐與楚悅共同度過了幾天。這幾天裏,她們兩一起關注著新聞。楚天集團總經理露麵了,而且看起來一切正常,一掃之前重傷未愈的陰霾。同時,他正式升任為董事長。這也是楚天集團的接班人第一次在公眾視野中露麵。bme對楚天集團的並購案,以bme注資百億促楚天集團發展為節點,雙方強強聯合。消息一出,楚天股價再創新高。同時,由bme和楚天旗下盛安電子聯合研發的智能手機將全麵推出市場。大起大落的變化,已經讓業內人士認為,這是楚天玩的一個陰謀,一場極為成功的營銷案。


    楚悅是徹底放心了,她看著電視屏幕上,楚瀾出現在鏡頭裏的模樣,又哭又笑。她兀自失常時,大門突然被踢開。楚瀾高大的身軀,在光影中出現。他快步走入,身後還跟十多名黑衣男子。


    楚瀾的目光與傅小桐相接,兩人皆有瞬間的恍惚……但他的腳步並未停下,他三兩步跑到她跟前。傅小桐身後看守的男子已經被楚瀾帶來的人製服。楚瀾拿出軍刀,割斷了傅小桐身上的繩子,將她抱了起來。


    傅小桐靠在楚瀾懷中,這熟悉的氣息,這眷戀的感覺,原來從未忘卻,從沒有消失過……


    幾天沒吃沒睡,傅小桐在一片安心中,腦袋愈發昏沉了。昏倒前,她聽到耳邊響起惶恐的叫聲,“……小桐!小桐!!”她知道這聲音的主人一定是急壞了,她很想說,我沒事,隻是很累……但她發不出聲音,墮入了沉沉黑暗……


    .


    當傅小桐在醫院醒來時,她的手臂正在進行輸液。裴景瑜就坐在床邊,擔憂的看著她。見傅小桐睜開眼,沒等她詢問,他已經開口道,“你的身體隻是有些虛弱,休息下就沒事兒了。”


    “嗯……”傅小桐應了聲,她的目光環顧四周,除了裴景瑜沒別人了,心裏當即湧起了難言的失落。她忍不住問道,“他……楚瀾……不在嗎……”


    裴景瑜迴道,“他已經走了。”


    “哦……”傅小桐的心跌至穀底。


    “不過……”裴景瑜又道,“你知道嗎,春節那天,也就是他出車禍的那天早上,我在你家樓下看到了他……”


    傅小桐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所以,大概,他不是真的走了……”裴景瑜輕輕歎息,“隻是換個方式關心你。”


    裴景瑜輕輕拍了拍傅小桐的腦袋,“作為你的好哥們,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楚瀾喜歡你,不,是很愛你吧。而且,愛情跟歉意無關,如果隻是抱歉,還了債他就再也不用管你了。”裴景瑜故作輕鬆的調侃著,“才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堂堂大總裁,跟個白癡似得做你的跟蹤狂。如果你不喜歡他呢,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如果你喜歡他呢,這樣一個出色又愛你的男人,為什麽要放棄?”


    這些話原本他並不想說。或許,是被楚瀾觸動了?那個男人,明明愛她愛到骨子裏,卻對她沒有任何要求,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默默的愛她。他裴景瑜有這麽無私嗎?他並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幾個月,比當初她和楚瀾相處的時間還長,而她對他始終如朋友,甚至越來越有鐵哥們的趨勢。那麽,何不成人之美?


    護士來取掉點滴後,傅小桐由床上起身,“我出去走走,透口氣。”


    “嗯。”裴景瑜點頭。是該一個人好好想想了。何去何從,最終隻有自己能做主。


    傅小桐沿著醫院的長廊走出,繞過一個拐角,原本漫不經心的目光,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楚瀾身著黑色大衣,背靠在牆上,明明高大的身軀,有些頹廢的彎著。他指間夾著一根煙,緩緩的抽著。這陰暗的一角,將他周身的氣息襯得愈發陰鬱了。煙霧繚繞間,他的氣息陰冷壓抑的令人窒息。


    驀然襲來的心痛,令傅小桐攥緊了拳頭。


    為什麽會一直認為他無堅不摧呢。其實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會難受會壓抑會痛苦的人,甚至,他承受的痛苦絲毫不比她少。他失去了母親,遭遇意外,又被送去國外多年。而她,這麽多年至少還有母親陪伴在身邊。他隻有對家庭的怨恨,對人生的憎惡……還有生命的絕望……


    就是這樣陰冷的他,卻將自己的傷口藏在了最深處,隻讓她感受他的溫柔與嗬護。


    傅小桐緩緩向楚瀾走近。空蕩的走廊一角,響起的腳步聲,令楚瀾轉過頭。看到傅小桐的瞬間,他晦暗的眼裏湧起驚喜,隨即又是無措。他就那麽怔怔的看著她走近。


    傅小桐在楚瀾跟前站定。


    “對不起……”楚瀾微微別開臉,艱澀的開口,“害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可以不要抽煙嗎?”傅小桐問。


    楚瀾因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愣了一愣,但隨即點下頭。他站直身,走過傅小桐身側,將手中還剩下半截的煙滅在了垃圾桶中。


    他剛轉過身,被傅小桐一把抱住。


    楚瀾僵在原地,手心不可抑止的發顫。


    傅小桐緊緊的抱住他,哽咽著卻又以異常清晰的聲音對他說,“師父,你敢娶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 撒花撒花~~~ 全文終於完結了~~~~


    感謝所有陪著影子連載走過的讀者寶貝!!


    影子的讀者不多,每一個都是那麽分外珍貴。


    是你們讓我有了每天坐在電腦前碼字的動力!!


    謝謝,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個感謝。


    影子知道自己的水平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希望大家能一直伴著我成長。


    新坑是小桐的室友黎蓉蓉的故事,新文裏世界觀不變,這篇文裏的人都會存在。這一篇甜蜜沒看夠的,可以在另一篇文裏看小桐和瀾瀾刷甜蜜拉,嘻嘻~~雅雅和西西還要當巨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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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因為影子接下來有一場很重要的執業考試,擔心時間和精力無法兼顧,不能保證日更,所以新坑要九月下旬開。這期間影子會認真準備新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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