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口多,又按著男女不同桌的規矩坐了兩桌。♀


    男桌隻有三人,李仲、李芳澤和周匯成,另一桌母女七人,桌上的菜卻是一樣的多。


    李芳澤覺得很憂傷。


    男人地位高,高處不勝寒……


    那邊四姑娘道:“娘,這節日過完了,我就做主把五妹六妹贖迴來吧。”


    話剛說完,就聽見“砰”的一聲,碗落在桌上,白米飯全撒了出來,李芳澤側臉望過去,落了碗的是五妹。


    徐氏本以為五姑娘是高興地忘了形,可看她臉色難看的緊,想來其中必有貓膩。於是繃著臉嗬斥道:“怎麽吃飯的,飯全撒了,趕緊拾起來!”


    四姑娘冷冷地撇了一眼老五老六,卻不再說話。


    李芳澤到底對李家的家事了解的還不太多,所以也不清楚這麽個插曲往深裏去的故事。


    用過了飯,無非又說了些體己話便要告別了,明日是中秋正節,五姑娘和六姑娘身上有差事,所以今日得離開。


    李仲是想留李芳澤過一晚上的,可李芳澤想到家中沒有多的客房,要是留宿的話非得和他擠一床了,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且身邊還有個周匯成,這個小少爺哪裏住得慣這種粗糙的地方,叫他一個人走也是不大方便。


    於是早上怎麽來的一群人,又怎麽樣迴去了。


    在城隍廟下車後,五姑娘的臉色依舊不太好,李芳澤作為哥哥表示了一下關心,卻得到了很大的抵觸,最後五姑娘攜著六姑娘匆匆離去。


    李芳澤深感莫名。


    看了一眼周匯成:“是迴你家呢還是去我那?”


    此時天已漸暗,而街上行人不減。路邊彩燈高掛,酒水攤、水果攤、炒栗子攤一個挨著一個,熱鬧極了。


    周匯成最是喜歡湊熱鬧的,這麽好的節日,怎會不好好玩耍玩耍?


    他模了模荷包,發現裏麵沒幾個錢了,便道:“李叔叔,難得熱鬧一迴,不如和我一處逛逛。我先迴去要些銀子來!”沒等李芳澤反應過來,他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芳澤有心想看看古人過節是怎樣的,所以也不想立刻就迴家杵著,於是在旁邊一邊等一邊觀察往來行人。


    正巧,不遠處走來兩個身著襴衫的讀書人,李芳澤眼尖,認出了那兩人就是老對頭何明德與陳景。


    李芳澤不想找麻煩,把身體掩在小販的攤位後頭。


    遠處兩人人越行越近。


    “懷仁兄,我父親和這縣裏頭有些臉麵的都拜托縣老爺給費老下了帖子,起初費老不願赴宴,可也受不住咱們三請四請的誠意,所以還是答應下來了。”


    說話的卻是陳景。


    何明德聞言喜笑顏開:“雖說費老如今已致仕,閑賦於鉛山,然昔日力鬥閹黨,清名遠揚,深得讀書士子們的崇敬。他老人家向來照顧後輩,若是明日得了他老人家的青睞,日後……”


    話沒明說完整,兩人相視一笑。


    但兩人還沒得意多大一會,陳景又變了臉色:“隻是侯先生那日得了李芳澤的詩,傳的讓費老也知曉了,隻道那詩別具匠心,說也想見見他呢!”


    何明德蹙眉道:“他若是沒真本事倒好,咱們也不懼怕他,他去了倒好讓他丟醜。隻是……我看他口氣雖大,卻似乎名副其實……明日若真去了,倒要搶了咱們的風頭去……苦也苦也……”


    兩人時而咬耳朵時而搖著頭漸漸走遠了。


    等不見了他二人身影,李芳澤才從鋪位後麵出來。剛才何明德與陳景的話她隻聽到了隻言片語,具體的卻是不知道。


    不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前方有詐,情況不妙也哉!


    正想著,冷不丁肩膀被人狠拍了一下,駭的李芳澤倒吸一口冷氣。♀


    她這模樣看在周匯成眼裏甚是逗趣,捧著肚子笑了一會兒,問道:“李叔叔鬼鬼祟祟躲在這做甚麽事?”


    李芳澤瞪了他一眼:“沒什麽,錢拿了?走吧,這玉山縣你最是熟悉,今天我就跟著你玩了。”


    要說玩,也沒玩出個什麽花樣來,無非這裏吃一樽酒,那裏買幾個果子,又到燈鋪子裏買幾個花燈,東瞧瞧西瞅瞅,逛了不一會兒便覺沒什麽意思了。


    於是信馬由韁,胡亂走了一會,進了一個寬敞的巷子。


    李芳澤瞧這巷子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陳婆帶她來過了的,越往前走,熟悉感越濃厚,料定是到了紅燈區了。


    她轉迴頭冷冷瞧著周匯成:“小小年紀,不學好,成天想著這檔子事呢!”


    這路是周匯成引她來的。


    周匯成也不懼她:“這外頭哪裏有好玩的,新奇的可都在姑娘們這裏呢!我看李叔叔對這事生的很,所以帶你過來瞧瞧。”


    李芳澤這迴對周匯成的印象差到極點了。之前見他喜歡鍾桃兒,隻當他早戀罷了。且因為周匯成讀書的悟性挺高,她對他就有些喜愛之情,如今見他帶她來逛窯子,那其中的問題可大了!吃喝嫖賭的人,有幾個品行好的?


    “我看跟你講道理你是不聽的,我還是告訴你爹,讓他好好教訓你一頓!”


    周匯成這下不敢不當一迴事了,之前他被侯教諭退學迴家就差點被他爹打死,最後念在他是家中獨子的份上才收下留情的。如今李芳澤是他爹好不容易找來的願意教他讀書的,現在要是李芳澤也說去說他不好的話,他爹真非得把他打殘了不可!


    “李叔叔!李夫子!我知錯了,聽我解釋,我可不是來……”


    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宅院後門裏竄出一個人,趴在地上。


    把李芳澤和周匯成都嚇了一跳。


    隻見那地上的人連忙直起上半身跪在地上,朝門裏的人求饒:“幾位爺今天放過我吧,我手中實在沒一個錢了……”


    門首裏出來個漢子,朝地上那人抬腿就是一腳:“沒錢還敢來吃酒嫖姑娘,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今天要是沒錢給,就把你身上的這層爛皮給扒了!”


    李芳澤蹙起眉頭,正要從旁邊走開,那地上的人卻直撲向她,抱住了她了雙腿,大唿道:“李大哥,原來是李大哥,求大哥就小弟一命,借小弟三兩銀子使!”


    李芳澤低頭看這個扒著自己的人,根本從來就沒見過,心中清楚這是和碰瓷一樣了。


    她使勁抽出腿:“我從來不認識你!”


    那人卻用力扒住她,朝門前那漢子道:“這是我大哥,身上有錢,你們管他要……嗷!”


    他話還沒喊完,就被站一旁的周匯成一腳踢在臉上:“賴三賴三!我李叔叔幾時成了你大哥!撞騙也不看看人物!”


    說完,拉起李芳澤就跑出了巷子。


    雖然中途出了一場意外,可李芳澤還沒忘記要找周葛告狀的事呢。


    她依舊繃著張臉,不理會周匯成,直接往周府方向去。


    周匯成忙跟上去拉著李芳澤袖子:“好叔叔,好夫子,哪裏是您想的那樣?我真是隻去瞧瞧熱鬧罷了,可不是為了那檔子事!”


    李芳澤冷笑:“你把我當傻子麽?那日鍾桃兒出閣,你父親不顧自己臉麵去買了她迴去陪你,你以為我不曉得麽?怕是自那晚後你就一直惦記著其中滋味忘不了了呢!”


    周匯成紅臉,十分窘迫:“您怎麽相信那個?我可沒有對鍾姐姐情根深種,隻是敬她雖為女子,卻有一身好學問罷了……那晚上我可是謹守本分的做了君子,隻與鍾姐姐說了會話……侄兒現在……還是個雛兒呢!”


    聽了這番話,李芳澤在心裏默默地噴了一口老血,想不到這死孩子還是個處。


    不過話要是真的,這熊孩子還有的教。不然,麵對一個未成年嫖夫,她還真沒有心情教導。


    “此話當真?”雖臉色仍然不好看,但比剛才好了許多。


    周匯成看在眼裏,舉起手賭咒:“我要是誆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李芳澤冷笑,“我權且信你一迴。隻是我向來不信什麽報應不爽的故事,世人大多也是不信的,所以拿自家八輩祖宗賭咒的也不少,隻欺負那些善良人罷了。”


    周匯成抱住李芳澤的胳膊,轉了個方向,朝二拐彎裏走去,一邊舌忝著臉笑道:“叔叔,何必把侄兒想的那般不堪。我雖不著調了些,但心肝可都是好的,您目光如炬,應當看得出來呀……”


    李芳澤的袖子一直被周匯成拽著,她覺得他這時候像一個溫順的小獸,但心裏也很清楚,這隻是一時的錯覺而已。


    兩人迴到家中時,月已高掛中天,清輝遍撒大地。


    天這麽亮,高賀手上的夜燈便顯得十分多餘。


    他站在一旁給他二人行禮:“老爺,周少爺。”


    李芳澤收迴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還亮著的廚房,裏麵有女人說話的聲音傳出。


    “老高,不早了,讓你媳婦和女兒迴去歇著吧,我這裏不用你們伺候。”


    “周少爺……”高賀有些猶豫,李芳澤雖然習慣了一個人,但周匯成卻是被人伺候慣了的。


    周匯成自然不願意輸了李芳澤去,也跟著說道:“高叔你們走罷,我有手有腳,洗漱這點事我弄得來。”


    高賀笑著點頭,又從懷裏掏出一張請帖:“老爺,這是玉兒巷陳府送來的請帖,說是明日酉時請您到鶴東樓參加賞月宴。”


    玉兒巷陳家……這不是她早上去找五妹六妹的地方麽?


    “老高,你可知道玉兒巷的這個陳家裏有沒有一個叫陳景的少爺?”


    高賀答道:“嘿,這小的知道。他家正有個嫡少爺叫陳景,如今在縣學裏讀書。”


    李芳澤頓感天下巧合何其之多,她家的妹妹竟然是賣給了自己的老對頭家!


    嚴打期間,為避免被和諧,本文由官途漫漫改為步步登高。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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