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陸院涼磕磕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在川上仿佛洞悉一般的視線中,耳根一點點的紅了起來。明明自己說的不是謊話,卻依舊……感到難以啟齒。


    川上頓了一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是什麽妖怪吧?為什麽涼會這麽怕我?”


    ——就是因為你還是人類,所以才怕你。


    常陸院涼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吐槽,內心小劇場完了之後,隻覺氣氛緩和起來。她不由得訝異地睜大了眼睛,“……欸?”


    那個……川上他、他是在緩和氣氛嘛?


    猛然發現這個‘事實’,常陸院涼差點驚訝的沒跳起來,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從上至下掃視了川上一遍,“你這家夥……居然也懂得……”


    “這種眼神是什麽意思?就算是我也是可以中二畢業的。”


    川上笑了一下,自從和他見麵以來,記憶中那個俊秀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陰沉的少年似乎就像是她的幻覺,全然找不著半點蹤跡。除了那張依舊精致的不似真人的麵孔,現在的川上,像是一個全新的存在一般,讓常陸院涼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時空錯位的荒謬感。常陸院涼伸出手捂住嘴,一臉糾結的蹙起了眉,“但是……那樣的川上很奇怪啊。”


    她還是忍不住將這句話說出口,開端有了之後,接下來的話就仿佛順理成章,“我覺得……在我記憶中那樣的川上其實……其實也是有一點可愛的吧?”


    聽見了這個從未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形容詞,就算是鎮定如川上富江,也不由得懵逼了起來,“哪、哪裏可愛?!”


    這個形容也太過離譜了吧?!


    “欸——”常陸院涼慌張了起來,她急忙擺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她卡住了一瞬,尷尬地咬住了唇,“覺得……其實也不壞啊;即使是那個時候一臉陰沉的好像大魔王一樣的川上,偶爾有時候也很可愛——會因為我受傷而顯得不知所措的川上,時不時有點傲嬌的川上,就算是……就算是做錯事也依舊純白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川上……”


    常陸院涼的聲音裏漸漸帶了一絲哽咽,低沉了下去,“這並不是你的錯啊。”


    背負著驚人的美貌而遭到各種不公平待遇的少年,本身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所經曆過的一切苦難,都是那些有著肮髒念頭的人們所施加的。


    他一直……都不是處於施害者的地位,而僅僅……僅僅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而這,本身並沒有任何錯誤!


    為什麽要用別人的罪孽來懲罰自己呢?!


    常陸院涼很想這樣衝昔日的友人吼道,但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因為即使說出來,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隻要一日還有那些心懷齷齪的人類的存在,川上富江的苦難就一日無法消褪,他依舊還在各種惡念中掙紮求生著。常陸院涼的所謂“理解”,從根本意義上來說,也隻是加強了友人的痛苦而已。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初,她才會從川上身邊離開。


    即使守護在友人身邊,也無法使對方好受多少,反而會成為對方的負累……


    然而即使是這樣,她也希望可以和友人共同承擔這一點,隻可惜,不過是剛剛離開一會,就莫名其妙的抵達了幾百年後的現代。


    她曾經發了瘋一樣的尋找過友人的痕跡和迴去的道路,但最終卻依舊無果。


    ……她迴不去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常陸院涼曾深恨著對他們不懷好意的世界,但最終,多少濃烈的情感也盡數被時光所磨滅。清醒過來的常陸院涼這才發現,離開居然是對雙方都好的抉擇。


    這真是個笑話。


    第九章


    “……其實那樣的川上也很好。”


    她最終隻幹巴巴的說了這一句,“我能感覺出來川上現在的情緒……和以前不太一樣呢。”


    常陸院涼的語調近乎於哀傷,“我所認識的那個少年啊,永遠都是一臉陰沉的表情,眉眼中的戾氣仿佛要穿透皮肉脫骨而出。他每天都是一副很陰森的模樣……但是我知道,那家夥其實、其實也稍微想看看陽光吧?即使是在被人傷害著的,也依舊心懷期待。”她眼底漸漸氤氳出一層水霧,“但是現在啊,他明明是在笑著的,我卻覺得他已經要融入黑暗中了……”


    “吾友,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不應該的事情……愚蠢的以為你離開我這個被詛咒之人就能獲得幸福,然而事實卻狠狠扇了我一個巴掌,你,並不幸福啊……”


    常陸院涼那雙玫紅色的眼眸越發鮮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來,“我真是……太愚蠢了……”


    唇角一直掛著笑的清俊少年頓了頓,他唇角的弧度終於鬆弛下來,麵色中的蒼白便立時突顯出來,無聲的抱住了小聲啜泣的常陸院涼,安慰地將她的腦袋按進了心口的位置。聲音低低地,仿佛不知所措一般,“這不是壞事……”


    “我曾經也想過……要是你迴來,就立刻殺了你。”


    川上的語氣不似作偽,“在我最艱難的時刻,離我而去的友人……使我難過的不知道怎麽再在這肮髒的世界上生存下去,我曾經深恨她的薄情寡性,但最終……”他唿出一口氣,“生活教會了我一點,不要以為全然掌握所有事情,總有事情會超出意料。”


    “我曾經以為,沒有她的日子,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時光——”他的話音一頓,竟然又帶上了些微笑意,“直到如今,我依舊是這麽認為的。”


    常陸院涼茫然地探出腦袋去看友人含笑的麵孔,她感到了一絲無措,“我……”


    川上伸出食指抵住了她還想要說話的唇瓣,“所以……那些都不重要。那些愚蠢的往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將常陸院涼再次深深抱在了懷中,少女那熟悉而又溫柔的氣息撲麵而來,使的他難得感到了一絲放鬆,“我還在你身邊,你還在我身邊。”


    “我不想,等著那些沒可能實現的祈願成真,比起這個,我寧願自己去握住它。”


    常陸院涼低低的嗯了一聲,這時的她顯得乖巧至極,跟著川上一路走,直到抵達川上口中‘勉強可以湊合’的別墅。


    川上拎著行李箱,拿著鑰匙打開了別墅的大門。他優雅至極的俯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直到常陸院涼不怎麽自然的走進,才反身關上了門。


    “我記得……這是你最喜歡的畫,你也一起帶過來了?”常陸院涼指著壁爐上那副寂靜森林中、少女捧著花環的精致畫作,有點驚訝的說道。


    她的友人不會是直接將全部身家都搬過來了吧?!


    川上哼笑了一聲,對於那副價值千金的古董畫作,他也不過是輕蔑的睨了一眼,“不過是仿製品而已,真品早就在動亂中流失了,擺在這裏,也不過是做個樣子。”


    欸——流失?!!


    常陸院涼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像是反應過來了,不可置信地盯著好友,“這些東西不是你帶過來的?!你、你過來多久了啊?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川上促狹地衝她眨眨眼睛,以一種相當諷刺的語氣說道,“願意為我傾家蕩產的人類多了去了,你憑什麽覺得我原因過那種……”


    他眼神中劃過一絲憎惡和自嘲,語氣冰冷的可怕。


    “——像是地下道裏的老鼠才會過的生活?”


    “川上你變壞了!”


    常陸院涼幾乎是立時跳了起來,她想也不想的咬牙切齒說道,“快點給我還迴去啊混蛋,怎麽能要那種家夥的東西?!”


    “哦?——”川上富江慢悠悠的拉長了調子,扯起唇角、以一種非常欠揍的表情衝她說道。


    幹脆利落的一聲拒絕,“不要。”


    常陸院涼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隨後她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覺得我荒廢了這麽多年,就沒法揍你了嗎?”


    想得美!即使變成廢柴了揍他也沒問題!


    少年哼笑了一聲,他慢條斯理的結下了圍巾放在大衣架上,將手提箱放置妥當,熟門熟路的擰開了客廳的壁燈和安警開關。


    抬手順便從常陸院涼手上拿走了那把充斥著詭異氣息的赤紅色木傘,川上心情不錯的樣子,還衝她搖了搖手指。


    “在這裏不需要這個——說起來,帶著武器來見我的時候,你到底再想什麽東西?”


    常陸院涼不怎麽自然的別過了頭,“我隻是覺得……在你殺了我之前,我得給你道歉。”


    或者說,這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反應——就如同一加一不等於二,兩個災難源頭加起來的傷害指數絕對不隻是翻倍那麽簡單。


    她需要自保,就是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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