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燈火愈加的明亮,想不到在這幽溟的盡頭,竟有一座燈火輝煌,熱鬧非凡的城池。這城池的繁華的程度根本不亞於人間的長安。小舟靜悄悄的靠了岸,崇夜膝上的那隻黑貓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用黑色的眸子打量著一旁的容九。容九見它瞧著它,微微一怔,那黑貓眼中透出了一絲鄙夷,但又仿佛在笑話她一般,然後敏捷的跳下船。隻見綠色的光罩在它的頭頂出現,下一刻一個手裏抱著小球的黑衫小童便出現在眾人眼前。原來這個家夥就是那天那隻卑鄙的豹子精!!想到這裏,怒氣衝衝的容九正想挽起袖子衝上前去收拾那個小童子,小童子見狀便抱緊了秦崇夜的長腿,臉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小黑,不許賣萌!”崇夜一笑,便用力的捏了捏小童子的肉臉。


    “為何要救我?”這個疑問自容九醒來便一直徘徊在她的心頭,無法消散,也讓她無法安心。


    “救你?!”秦崇夜噗嗤一笑,“我隻不過可惜了那把劍,還未現世便要隨著你付諸流水。”他說著,順手執起一件長褂,隨意展開,然後快速的往身上一裹。容九隻覺得徹頭徹尾的冷,也是,哪有人會不顧一切的救她。是她單純率真,不諳世事,看不透這世間最直接的關係,利益。


    三人走到城門前,兩個黑色的身影從厚實的城牆上躍了下來,畢恭畢敬的跪在他們的麵前。


    “起來吧,這裏人多眼雜,禮數就免了。”秦崇夜的眼睛一直望著天上的某處,而跪在地上的兩個人慢慢起身。


    “他的紙鶴居然都跟到這裏了,秦某萬萬沒想到啊!”說到這裏,秦崇夜左側廣袖一揮,兩隻正在空中飛翔的白色紙鶴現於眾人眼前,接著是一聲充滿不屑之意的響指,綠色的火舌便燒上了紙鶴的翅膀。一瞬間,兩隻紙鶴便被燒成了灰燼。


    “玉嫚,帶這位姑娘去城裏換件幹淨的衣裳。”


    “是!”女聲響起,然後容九感覺藕臂被纏上了什麽,還沒來得及迴過神來,那個女人便拉著容九的小手往城裏走去。見兩個女子的身影漸行漸遠,另一個黑衣人揭開遮掩在臉上的黑紗,然後說:


    “主子,前些日子陸判大人來過宮裏了。”秦崇夜坐在他那頂引以為傲的陰司鬼轎之上,而小黑和仲曲立於一邊,乘風而行。仲曲是崇夜的謀士,眉清目秀,斜襟白衫外套著一件淡紫色的長褂,手中執十二骨折扇,腰間係金絲腰繩,足踏錦靴。


    “哦,他來做什麽”秦崇夜挑眉看著仲曲,其實他心裏早已猜到四分。


    “您聚魂讓那九姑娘重生,陸判大人的生死薄可沒辦法和閻王爺交代。”說道這裏,仲曲斂目輕笑。


    “他是真的沒辦法交代嗎?”秦崇夜撲哧一笑,活了整整千年之久的他和各界人物打交道做交易,陸判的為人他很清楚。♀人,就是這樣,明明是虛榮並且貪得無厭,卻還要用各種借口裝飾著自己。


    “您都猜到了,還要仲曲細說什麽!”好吧,為了在容九麵前不暴露本性,仲曲其實和玉嫚真的忍很久了。


    “明兒把我這陰司鬼轎送到酆都兩界山去。”


    “你也不算算這轎子有多貴!!當年你特麽的為了耍帥,我跟玉嫚花了千金把它弄來!”一提到財政,仲曲整個人就暴走了,恨不得用手裏的扇子敲爆他的頭!他們的魔君有以下幾個特點,痞子性格,十分聒噪還有就是隨便亂花錢!


    “最近腰上的肉有點多了,多走點路是好事。”秦崇夜懶懶的深了個懶腰,整整彈了七日七夜的聚魂引,耗費了他不少的功力。所謂七日聚魂,人間七百年。可是眼下,他有太多的事還要做,還有太多的人需要去交涉和對付。他絕非是個善良正義的人,在他眼裏,隻有交織的利益關係網,而他不過如那些江湖奸商,懂得如何花小力辦大事。陰司鬼嬌往魔宮的方向飛去,而此時,兩個女子穿梭在魔城的華燈之間。


    雖然眼前的女子溫柔地牽著她的小手,帶著她在街上亂逛,但是,容九還是感覺得到,那滑溜溜的東西束縛著她的整個人。這個著有三千青絲及腰的女子叫玉嫚,這裏的人都尊她為“千絲玉嫚”,同方才那個黑袍男子,“百斬仲曲”為秦崇夜手下的兩個得力助手。仲曲乃足智多謀的謀士,她是領兵千人的將領。提到將領,容九便是一驚,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俏麗如三春之桃,眉梢眼角間藏著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水滴形的鼻尖,朱唇若一點紅櫻桃,芳容麗質,身材高挑,下裳的長擺竟被她狠狠地裁了去,露出那雙纖長的**,灑灑月兌月兌,不拘於世俗,宛若一隻自由自在的飛鳥。


    “將將將,將軍!?”容九疑惑的看著她。


    “我生前是將門之女,年少時便隨我阿爹馳騁沙場。當年敵國攻略了我們整個國家,因為死後不甘心,主子救我於戰場之上,為我踏平那個敵國,泄我心頭之恨,然後我便為他驅使。”玉嫚是個喜歡嘻嘻笑笑的女子,但是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卻十分的認真與嚴肅。


    “好厲害。”想到這麽一個女子一身戎裝,騎著戰馬,手握長劍,斬殺敵人的樣子,容九心中便是敬佩。


    “若沒有主子,也就沒有我現在了。”言畢,容九又聽到“嗤”的一聲。玉嫚心想,才不是這樣的!她和仲曲明明是被秦崇夜騙來給他打雜和收拾爛攤子的!!容九疑惑的看著玉嫚。玉嫚心中默念千遍要冷靜,為了他們那個千年老光棍的幸福!要冷靜!!


    “玉嫚,我可以相信你嗎?”眼下她們兩個人已經在一家布店裏挑選做衣服的料子,裁縫師傅為容九量著身寬體長,而玉嫚隻是坐在布店的藤椅上慢慢飲茶。聞言,玉嫚微微斂目,放下茶盞,道:


    “你暫且可以相信主子。隻要你對他有用一分,他便護你一刻。”


    “沒用了就丟掉了,是麽?”容九沒有看玉嫚,隻是認真仔細的端詳著手中那布匹上的花紋,用黑線繡的的蓮花花紋,煞是好看。她想要複仇,心中的怨恨潛滋暗長,如今她隻能依仗秦崇夜之勢來強大自己。望著天上的星星,今後她便要與沉煙各為其主了,那麽戰場相見也是理所當然的。墨冰劍和凜雨劍麽,真是荒唐。


    “所以,你永遠隻能相信你自己。”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氣氛有些尷尬。為了緩和氣氛,玉嫚熱情的拉著容九的手,道:


    “想這麽多也沒用,船到橋頭自然直。走,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逛逛。”


    “玉嫚,把頭發放下來,你放心,我不會逃的。”容九淡淡道。玉嫚一怔,原來已經被容九這個敏感的女子發現了。玉嫚是長發的女妖,若被她的一根發絲纏上,那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隻見一根根烏黑發亮的從容九的袖中退了迴來,滑落到地上,直到容九身上的束縛被全部解開。玉嫚執起了一根發繩,將如瀑的黑發紮成了一個馬尾,然後帶著容九離開。將這個城市逛得差不多了,玉嫚便喚來馬車,然後同容九一起迴了魔宮。巍峨的魔宮坐落在整座魔城的西南麵,背麵環山,不出十裏便有一個小湖,也可謂是青山綠水。魔宮的牆是由一塊塊漢白玉堆砌而成的,頂上鋪著黛色的瓦礫,可謂是粉牆黛瓦,不若一般皇族宮殿那般的鮮豔跳眼。非黑即白,黑白之間盡顯冷峻肅清之意。容九和玉嫚走在一條長廊之上,這條長廊十分的長,兩邊掛滿了以花梨木做骨架,鑲上紗絹,繪上花鳥的八方宮燈。八方宮燈的六角懸有彩色的穗墜,隻要風輕輕一吹,上麵的穗墜就隨風起舞,宛若一隻隻翩翩起舞的彩蝶。


    “這宮燈真有意思。”容九用手執起了一縷紅色的穗墜,看的竟有些出了神。是孤單的誰這麽費盡心思的打理了這麽一個冷清的宮殿,是孤單的誰這麽好不容易的拉攏仲曲和玉嫚,消遣他的孤單。


    “主子他一直都盼著他的心上人能迴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整修這個宮殿,沒想到時間匆匆,竟是千年。”什麽千年啊,明明也有一直在鬼混,隨便逛窯子,說這種話,玉嫚姑娘自己都覺得有點違心。


    “那他的心上人去了哪兒?”


    “千年輪迴,一碗孟婆苦湯,誰知那個人到底在哪兒。”玉嫚搖了搖頭。一個男人,幾百年獨自倚坐在這裏,看著長廊上千百盞宮燈,等一個永遠也迴不來的人,自欺欺人,那種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滋味,容九嚐不到也懂不了。容九跟著玉嫚繼續走,穿過長廊,走過一個被奇花異草,嶙峋假山點綴的小花園,然後一個三岔口出現在麵前。玉嫚指了指前方,道:


    “前麵是緋園,緋園是崇夜的院子。你的院子還在建,所以就安排到他院子裏暫住一下。往左拐是仲曲的院子,往右拐是我的院子。今日暫且到這裏,若有什麽事便來我的院子尋我。”


    “玉嫚,謝謝你。”


    “你剛剛到這裏,一切都慢慢來,不著急。”玉嫚雖然待人熱情如火,但實則是個好心的賢淑女子。看著玉嫚離去的背影,容九突然想起她的二姐,容雙霜,不禁珠淚漣漣,浸濕了衣襟,明明前些日子,大家都還在一起的。想到這裏,她拭幹淚,握緊雙拳,垂著首往前走。


    緋園十分的大,容九沿著鵝卵石子鋪出小徑慢慢走。這院子裏種了很多的樹,但是唯獨一棵梅樹被挪到了園中央,與整個設計格格不入,想必這棵梅樹對於崇夜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以前聽說女子往往會將重要的東西收入錦盒。納入荷包,想起的時候便拿出來看看,可是,男子又何嚐不是呢。晚風吹起來了,容九雙手放在身後,矮小的身子站在梅樹下,她又一想,應該說,有情之人,總會把珍貴的東西收納好。


    “餓嗎?!”不知是誰說出了這麽一句煞風景的話,容九轉首望去,是秦崇夜。此時的他一身常服,一件白色中衣陪著青灰色袴,黑色的長發被紮著一個高馬尾,月光灑在上麵有淡淡的光暈,此時的他就是個秀氣青年。中衣袖子被挽起,而他的手裏居然執著一把菜刀。容九一驚,然後害怕的向後一退,這是要殺人滅口嘛!?崇夜一臉黑線,扶額歎氣。


    “我在做夜宵,你還什麽都沒吃吧,一起吃吧。”言畢,他便執著菜刀迴到廚房去,而沒骨氣的容九便悄悄跟著。他的小廚房被收拾的很幹淨,幾個整齊的小鍋子,被切好的食材放置在白瓷盤子裏。他用水瓢在缸裏舀了一盆水,然後搬了個小板凳,跟容九說:


    “把米淘了。”說完,崇夜塞給容九一個碗,而容九隻是像個小媳婦一樣坐著洗米。這個人真的是魔王嘛?這簡直就是居家必備的好男人啊!!想著,容九的小手就在碗裏胡亂的淘著,唉,她哪兒做過這些活啊,以前在南鹿原啊,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隻有自己親力親為的東西才好吃。”崇夜一邊說著一邊埋頭切菜,刀速快到不容容九眨眼,這刀工隻有宮廷禦廚才有吧。崇夜以白帕擦汗,緊接著,鍋中倒油,放入蔥薑爆炒,熬出湯汁,裏脊下鍋,翻炒出鍋,崇夜以白帕拭了拭汗,一切的動作都是那麽的連貫。不一會一盤糖醋裏脊就出鍋了。


    “去,洗兩幅碗筷來!”崇夜的命令一出,容九立馬端著兩幅碗筷,坐在小板凳上認認真真的洗起來。她突然好喜歡這樣,或許就像崇夜說的,親力親為才是最幸福的事。不一會,幾個菜都出了鍋,清蒸魚,糖醋裏脊,蛋黃豆腐,以及幹炒四季豆都是她喜歡吃的!隻見崇夜一個眼神示意!吃貨容九便執起筷子開始猛吃!!吃吃吃吃吃吃!人是鐵飯是剛!吃飽了才能趕著敵人對著幹!!美味在她的味蕾綻放,這些菜做的未免也太好吃了吧!她側目看著崇夜,崇夜不慌不忙的舀了一勺豆腐,細嚼慢咽的吃著!!見容九看他,便咧嘴一笑。容九的嘴邊沾了幾顆飯粒,然後問:


    “其實你是個廚子吧!?”


    “隨你怎麽認為。”崇夜夾了幾根四季豆到碗裏,慢慢咀嚼。


    “其實我覺著你做廚子肯定比魔王好,開個小酒樓什麽的。”容九憨憨的笑,對於這種沒有追求的想法,崇夜隻是朝她瞟了個白眼、這一刻好像忘記了身份,忘記了不快,隻是如兩個好友,不停的互相調侃,這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是從哪兒來的?


    “再來一碗!”容九把空碗遞到崇夜的麵前,崇夜滿臉黑線,他堂堂魔君成了給人家做飯盛飯的老婆子了。


    “明明就是個矮子,還吃什麽多!”崇夜毒舌一出,輪到容九滿臉黑線。確實,她好像是矮了些,這個發育的程度也遲緩了一些。


    “所以吃了才能長高啊!”容九狡辯道。


    “哼,多吃點,吃成豬最好!”崇夜繼續毒舌,將一碗帶著清香米飯遞到容九麵前。


    “再怎麽吃,我也是隻鹿。”容九已經開始往嘴裏扒飯,然後又道:“下次你做酸菜魚吧!”


    “得寸進尺!”崇夜的桃花眼一揚,狠狠地鄙視了容九一次。


    吃飽喝足的容九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找個小塌睡上一覺。吃了就睡,這個情況確實有點神似豬啊。就在這時,坐著的崇夜,翹起二郎腿,冷哼一聲:


    “吃飽了就想走?!”這模樣簡直像極了那不容人白吃白喝的酒店老板娘!


    “那不然呢?”容九困得打了個哈欠。


    “給你一夜時間,把蜀山鎖妖塔給我打下來。”


    “啊?”蜀山,鎖妖塔,容九一驚,什麽情況!


    “今夜,我要你把蜀山鎖妖塔打下來!”


    “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的命在我手裏,我既然救得了你,那也毀得了你。”崇夜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狠戾。“要麽等死,要麽去蜀山,你選吧?”


    “原來魔君的晚餐就是沒安好心。”容九道。


    “嗬,我從來不會養對我沒用的人。”崇夜起身,執起了容九一端的發梢,肆意的把玩起來,好像根本沒把她當一個女人來看。


    “對你來說,我的價值什麽?”容九認真起來了,一手打掉了他那雙玩弄她頭發的大手。


    “凜雨劍。”然後又道,“你這種姿色,給我暖床我都不要。”還沒等容九還口,秦崇夜便自說自話起來。


    “走著!劍宗,那玩意會對你有用!”他的嘴角牽起一個好看的笑,又道:“若是不行,就死在裏麵吧,放心,我絕對不會來給你收屍的。”容九還沒反應過來,崇夜已經摟著她的腰肢往窗外一飛,一個飛升便是騰雲駕霧。


    “你的轎子呢?!”


    “送人了。”崇夜迴答的很輕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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