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尚書一怔之後,沉聲說道:“小友,你有俠義風範,能夠體諒周家不易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是,為朝廷評選貢酒,這是何等重大之事,豈能如此兒戲?”


    劉勤躬身深施一禮,平靜地說道:“老尚書教訓得是,還請聽小子一言!老尚書,大將軍,諸位評判員,小子相信諸位大人已經品出了,盛世和聲、烈焰都不是純正的洪家酒傳統口味,裏麵還具有周家酒的味道...”


    “不錯,這也是老夫想不明白的,洪家就竟然融合了周家酒的味道,而且融合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隻有熟識周家酒的人細品之下,方能體會得出來,洪家是如何做到的?”


    “老尚書聖明!其實,釀酒配方不存在絕對的機密,隻要是行家,細心研究之下,都會悟得幾分。洪家老東主經過多年研究,雖然還沒有完全破解周家釀酒的秘訣,但也了解七七八八,差的隻是一些工藝細節,以及水質選材等。盛世和聲和烈焰正是老東主融匯洪周兩家釀酒工藝,精釀而成,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洪周兩家聯合出產的。如今,盛世和聲、烈焰即將被選為貢酒,這不僅是洪周兩家的驕傲,也是我安慶府釀酒行業的驕傲,小子建議同列周家為貢酒之家,就是希望洪周兩家聯合打造更高品質的貢酒!”


    姚老尚書聽了劉勤的解說,沉吟片刻,轉頭與酒將軍等人相互商議。此時,最緊張的莫過於周家東主,他的心情今天幾度起伏。貢酒名份對平常年份還好說,今年主要產糧大省時局不穩,糧食市場必然萎縮,有了貢酒的大義,得到糧食就要便利很多,這對釀酒行業的生存可說性命攸關。


    十名終審評判員商議片刻,姚老尚書鄭重說道:“周家東主,剛才洪家西席所言,我們商議下來,認為有理,你可願意配合洪家為朝廷釀造出更好的盛世和聲、烈焰?”


    “迴稟老尚書,小的願意!小的願意聽憑劉西席吩咐,配合洪家,一起釀造出更好地貢酒!”周家東主喜出望外,連連躬身道。


    “那好,老夫就代表朝廷正式宣布洪家和周家同為貢酒之家,選定‘盛世和聲’和‘烈焰’為本年度貢酒,洪周兩家好自為之,莫負朝廷所望!”


    “謹遵老尚書教誨!”


    按程序,今年的評酒會至此就算結束了,這時,劉勤又躬身道:“老尚書,大將軍,小子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兩位大人恩準!”


    姚老尚書和酒將軍相互看了一眼,微笑道:“小友有何請求?盡可說來!”


    “小子多謝老大人!老尚書和大將軍都是酒界權威,小子冒昧請求兩位大人分別為‘盛世和聲’和‘烈焰’題名,以便洪家永遠記住兩位老大人的恩德!”


    “哈哈,你小子不是要老夫出醜嗎?老尚書是書法大家,還好說,老夫的字七扭八歪的,怎可拿得出手?”酒將軍一拂胡須,笑罵道。


    “大將軍,小子雖然沒有見過您的墨寶,但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大將軍代表著大朱的軍人,有著烈焰般威猛的氣勢,由您給烈焰題名,恰當不過!”


    “你小子這張嘴...哈哈,老夫允了!”


    見酒將軍答應下來,姚老尚書也是頷首同意,並吩咐大管家伺候筆墨。


    文房四寶準備妥當,姚老尚書隨即示意酒將軍先請,酒將軍稍作推讓,即提筆寫下“烈焰”二字。酒將軍的字雖然不甚出彩,但龍飛鳳舞也頗有見功力,劉勤恭敬地接過,並再三致謝。


    接下來就輪到姚老尚書,姚老尚書不愧為書法大家,提筆不加思索,“盛世和聲”四個大字,一揮而就,字裏行間透著典型的二王風格。


    “原來如此!”劉勤看到老尚書的字,先是一愣,接著恍然大悟。


    “小友何故如此感歎?”姚老尚書聞言奇道。


    “小子到此時才明白老尚書前廳所掛那幅仿虞世南作品,乃是老尚書的墨寶!”


    “哦?小友由何論斷?”


    “小子當時初見那幅作品,眼拙,誤以為是初唐先賢仿寫,迴去後仔細一想,發覺不對!初唐時,書畫大家所用的紙張,基本都是蜀地所產的麻紙,由於當時造紙工藝並不完善,所出產的紙張有很寬的條紋,且條紋寬窄不均。老尚書前廳作品所用紙張雖然也是麻紙,但製造工藝明顯要完善得多,紙張光滑條紋均勻,這必然是後期所產。今天小子看到老尚書的墨寶,從兩者之間看到了相同的風韻,因而斷定此乃老尚書所寫,隻是這做舊的手法精深,小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姚老尚書望了包嵐一眼,大笑道:“包賢弟,你那做舊的功夫還不到家呀,哈哈...”


    姚老尚書這一語,等於承認了劉勤所言屬實,眾人都是驚訝地望著劉勤,特別是安徽總督,他當初以為劉勤不過一武夫,想不到還有如此才學,難怪老尚書倍加禮遇。


    包嵐起身對劉勤拱手道:“劉西席高明,那幅仿品正是老尚書的墨寶,由老夫做舊處理的。西席,得空一定過府敘談敘談呀!”


    “多謝包夫子盛情相邀,小子謹遵吩咐,一有空閑一定過府向老尚書和夫子請教!”


    評酒會圓滿結束,劉勤再次向集趣軒內諸人一一行禮,告退出來,經過周家人旁邊時,周家自東主以下都是躬身一禮。不過,洪家人的臉色就不太好了,特別是大作師何元的兒子何通,大有怒目相向之感,若不是顧忌場合不對,恐怕早嚷起來了。


    劉勤沒有解釋,泰然自若地站在洪秀娘身邊,等姚府宣布評酒會結束,然後與眾人一起退出翠園。


    從翠園出來,會合洪家等候在外的人後,洪秀娘掃了一眼悶聲不響的何元、雙目怒火的何通,眼神複雜地望著劉勤,嘴唇動了動,似要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


    劉勤打量了眾人表情一眼,微微一笑道:“東主,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話要說,但此地不是說話之地,迴府詳談吧!”


    洪秀娘溫順地點點頭,在畫兒攙扶下,坐進馬車。


    迴到洪府,門子稟報,老東主早已等候在前廳。這也難怪,此次評酒會關係洪家至大,老東主雖然不良於行,但焦急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眾人趕到前廳向老東主見禮,這時,何通再也忍不住了,朝劉勤大吼:“劉西席,你憑什麽...”


    何元朝何通臉上啪的甩了一個巴掌,打斷了他的吼叫,罵道:“畜生,兩位東主在座,什麽時候輪到你大吼大叫的?”


    劉勤望了何氏父子一眼,雖然何元沒有說話,但他看得出來,他舉薦周家同列貢酒之家,何氏父子都心中難受。他能夠理解何氏父子的心情,洪周兩家鬥了幾代人,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徹底把周家打趴下,卻被他三言兩語攪和了。他不怪何氏父子的無禮,隻是安靜地站立一旁。


    “你們父子倆鬧什麽?”老東主沉聲問道。


    “這...”


    洪秀娘看了劉勤一眼,把評酒會的詳細經過,向老東主一一稟報。


    老東主靜靜聽著,不發一言,直到洪秀娘說完,才轉頭對劉勤拱手道:“劉西席,恕老夫托大,喊你一聲賢侄!”


    “老東主說哪裏話?小子本就是晚輩,老東主怎麽稱唿都好!”劉勤趕緊還禮道。


    “老夫已經稱唿你賢侄了,你就不能喊老夫一聲叔父?”


    “這...”


    劉勤看到洪家父女眼裏都有期待之意,忙應承道:“叔父在上,請受小侄一禮!”


    “好好,說實在的,應該是老夫向賢侄行大禮呀!老夫雖然不良於行,但耳不聾眼不瞎,自賢侄來到洪府,洪府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洪家複興在望,老夫父女都感激不盡!這次評酒會,也是賢侄全力謀劃,洪家才取得貢酒名份,最後之舉,雖然老夫一時還未想明白,但老夫深信賢侄是為了洪家著想!”


    “小侄既然進了洪家大門,自當全力以赴,為洪家興盛一起努力,些許微勞不值叔父誇獎!同時,小侄也感謝叔父的體諒!正如叔父所言,小侄一切所為正是從複興洪家大局出發,詳細設想,待小侄迴頭稟報叔父!”


    “不必告訴老夫了,老夫相信你!賢侄,老夫就秀娘一個女兒,無奈之下,隻得讓她拋頭露麵,打理洪家產業,但她畢竟是一個婦人,考慮問題不周全,今後還請賢侄多勤勞一點,老夫把洪家複興的希望托付給賢侄了!”


    “東主精明幹練,經營有方,人所共知,小侄也會全力協助東主!”


    “賢侄,老夫不是要你協助她,而是要你當起這個家!”


    老東主話聲一落,劉勤愣住了,內外的下人也愣住了,洪秀娘卻是羞紅了臉頰。所有人都聽得出來,老東主這是有意招婿了。


    劉勤望著洪秀娘飛過來滿是情意的眼神,不忍當場拒絕,喃喃道:“小侄,小侄全力....”


    至於全力幹什麽,連劉勤自己都不清楚,但他矛盾的表情,在別人看來,隻是不好意思罷了。下人們露出了歡欣的笑容,洪秀娘羞得更紅了,老東主也是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就不問事務了,酒莊的事,賢侄和秀娘商量著辦吧,老夫迴後院去了!”


    老東主走後,廳裏洪秀娘和何氏父子都望著自己,劉勤知道不解說一番,洪秀娘還可以安撫,何氏父子肯定是心結難解。但此地人多嘴雜,也不是說話之地,他微笑道:“到我的住處說吧!”


    到了劉勤居住的二進東邊小跨院小廳裏,他立即表情嚴肅地對何元父子說道:“洪家可以相信你們父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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