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勤聽見洪秀娘鄭重地請他代表洪家到翠園報名參加評酒會,很是奇怪,按理說,由酒莊派一名管事去可以了,還無須他這個洪府西席出麵吧。他愕然問道:“這報名還有什麽特別之處不成?”


    “劉兄對翠園的主人還不了解吧?”洪秀娘在椅子上坐下,嬌笑道。


    “我隻知道翠園的主人姓姚,具體就不得而知了。”


    “這要從頭說起了。翠園主人姚老爺是當今陛下的寵臣,曾經跟隨聖上東征西討,為大朱朝統一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大朱朝平定天下,姚老爺被封為大學士,吏部尚書,又為朝廷治理天下,勞心勞力。前幾年,姚老爺告老還鄉,聖上特旨建翠園供姚老爺休養。”


    洪秀娘接過劉勤遞上的茶水,淺飲了一口,嫣然一笑,繼續說道:“姚老爺以書、酒、劍馳名天下,人稱三絕老人,皇上特命他主持江南貢酒評審。每年的評酒會,可說匯集了江南各地的名酒,最後能夠成為貢酒的隻有一家。姚老爺雖然為人公正,但畢竟是本地人,對家鄉有所照顧也是情理之中。安慶府的酒以咱們洪家和桐城周家最佳,這幾年幾乎是輪流選為貢酒,也因此周家和咱們洪家成了勁敵,今年糧食市場情勢不好,兩家競爭尤為激烈。為了慶祝這次盛會,按例評酒會前要舉行一場文會,姚老爺吩咐,凡是參加評酒會的酒莊,報名的時候都要派一名代表參與文會。”


    “這個什麽文會,關係到評酒會結果?”


    “雖然對評酒會結果影響不大,但關乎到酒莊的聲譽。我朝當今聖上大興文事,對文人極盡優待,士林的風評對酒莊聲譽影響很大。因此,各家紛紛聘請文人雅士作為代表與會,為自家酒莊爭得榮譽。”


    這不就是前一世的形象代言人嘛,不過自己對這時代的規則一無所知,怎麽能冒然出頭?劉勤猶豫片刻說道:“秀娘,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恐怕很難勝任呀!”


    “劉兄太謙虛了,奴家雖是婦人,但也有幾分見識,你的書法頗有大家風範,上次作的詞也堪稱上等,如此才學,一定會在文會上大放異彩!”洪秀娘信心滿滿地說道。


    劉勤沒有立即答應,沉吟再三,問道:“前幾次評酒會,是誰代表洪家參與文會的?”


    洪秀娘一時沉默了,半響才閃著複雜的眼神,曼聲道:“先前都是劉文博,也就是爹爹給奴家招的好夫婿!”


    劉勤從洪秀娘的話音裏聽不到半分感情,明白他們夫婦之間怨念頗深,恐怕已經不可調和了。那都是洪家私密,他也不好多嘴,但想到文會的重要,他還是建議道:“秀娘,劉坊主參加過多次文會,經驗豐富,今年不妨還是...”


    “劉兄,奴家不想再提到他了!對他,洪家已經仁至義盡,當年他窮困潦倒,是洪家救助了他,進入洪家後,洪家也沒有虧待他,他在外麵花天酒地的開銷,都是洪家承擔,可是他對洪家做了什麽?奴家已經決定了,從此奴家與他就是陌路人,也不在讓參與洪家事務!”


    劉勤望著洪秀娘憤恨之中,又有些落寞的神態,一時憐惜地道:“秀娘,本來你們的家事,我不好多嘴,但,你們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呀,你如此年輕,未來的日子長得很,你們這樣僵持著,對你對洪家都沒有舒坦日子過。既然合不來,不如早作決斷!”


    洪秀娘聽完劉勤的話,眼睛一亮,望著他急切地道:“劉兄支持奴家與他和離?你不嫌奴家是個不祥的女人?”


    不就是離婚嘛,這在前一世幾乎成了家常便飯,怎麽說成了不祥?劉勤也沒多想,溫聲道:“你如此年輕漂亮知書達理,何談不祥之說?有道是家和萬事興,洪家內部不和諧,複興也隻是一句空話!”


    “嗯,奴家知道該怎麽做了!文會的事,劉兄還沒答應奴家哩!”洪秀娘喜上眉梢,美目含情地望著劉勤嬌聲道。


    “這,好吧,既然你如此信任,我就試試吧,反正還有幾天,還可以提前準備準備!”劉勤不忍掃了她的興,連忙答應下來。文會若是比試書法,他還是有幾分自信的,至於詩詞之類,到時見機行事吧。


    洪秀娘見劉勤答應下來了,自是高興,又與他說些閑話,就起身離去了。


    迴到府城,劉勤才休息了半天,就忙碌起來了。香水告急了,庫存已經全部售罄。


    如今洪秀娘已經專門劃撥了一個院子,用來提煉花枝精油,配置香水。這個院子就在劉勤住處的對麵,二進西邊,戒備嚴密,除了洪秀娘和劉勤,其他人未經允許,禁止入內。


    劉勤閉門忙碌了五天,飯菜都是洪秀娘親自送進去的,結果就是一批批的香水,運出了洪府。這當然不是劉勤一個人的功勞,洪秀娘在他的指導下,也學會了按照配方配置香水。


    第六天早上,劉勤出門趕往胡家酒樓,不,現在應該叫做洪家酒樓。昨天洪秀娘告訴他,已經與胡家辦妥了手續,胡家酒樓正式過戶到了洪家。洪家酒樓先搞一下內部裝修,正式營業的時間要在評酒會之後了,洪秀娘責令洪府管家總攬裝修事宜,劉勤這是去現場指導一下。


    劉勤自來府城,一連串的動作,已經在洪家樹立了權威,洪秀娘甚至發話,他的決定就代表洪家的決定,洪家旗下的產業必須嚴格執行。其實,洪家上下對他也是由衷的敬佩,別的不說,隻一個香水項目,數天的利潤就超過了酒莊一個季度的收益。


    洪家酒樓是三層建築,底樓是大堂,二樓和三樓是雅間,很傳統的布局,由於胡家經營不善,生意不好,內部陳設都很老舊。劉勤趕到的時候,管家洪仁貴正在整理登記酒樓物件,內部裝修,能用上的東西還是要用的。洪仁貴是洪家的家生子,對洪家的忠心是沒得說,不然洪秀娘也不會把這麽大的事交給他打理。


    “西席您來啦?您看這裝修該如何著手?小的一點眉目都沒有!”洪仁貴望見劉勤進門,連忙放下手頭活計迎過來。


    “啊,管家辛苦了!我先看看,等下咱們再商議一下!”劉勤四周掃了一眼,溫和地說道。


    這時,一個夥計走了過來,躬身說道:“西席,小的給您請安了!如今酒樓已經轉到洪家,小的想問一聲,洪家會不會把小的們解雇了?小的們都在這個酒樓幹了多年,家中也指望著這份工錢,求求西席幫小的們跟東主說說,不要解雇小的們呀!”


    劉勤抬頭掃了一眼,酒樓夥計廚工都集中在大堂,大家都是一臉焦急模樣。他拱手施了一個環禮,朗聲說道:“各位工友,劉某代表洪家鄭重宣布,隻要你們繼續勤懇做事,洪家決不會解雇一個夥計!大家都安心聽管家吩咐,協助酒樓裝修,裝修期間,各位的工錢也不會克扣,酒樓營業之後,還會根據業績給諸位打賞!”


    “小的們多謝西席!多謝洪管家!多謝洪府大恩!”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歡唿。


    夥計們的心情可以理解,劉勤安撫好大家夥,就進入樓內查看,洪仁貴原本打算陪同,被他揮手阻止了。他看得非常仔細,包括廚房、儲藏室都親自查看一番,權衡著該如何改裝。他雖然不是學設計的,但畢竟多了超時代的見識,他考慮的目的,就是希望把前一世的理念,摻進這時代的風格,不僅在視覺上,在經營方式上,也要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劉勤一邊查看一邊思索,最後又認真聽取了管家和夥計們的意見,前後花了兩個時辰,才完成裝修草圖。廚房設計方麵,他堅持了自己的理念,徹底改變了原來髒亂差的局麵,同時,他特別要求洪仁貴把廚房先裝修好。洪家酒樓計劃推出新菜係,必須要對廚工進行培訓,他對這方麵不是專家,僅能提出方法,具體的還需要廚師們發揮創造性思維,勤加練習。


    中午就在酒樓吃的飯,酒樓原廚師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劉勤對自己的計劃更有信心。


    迴到洪府的時候,已近申時了,才一進門,劉勤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走到二進院子,後院傳來激烈地爭吵,聽聲音,仿佛是洪秀娘與一個男人的聲音。他驚愕地望著迎過來的洪福,“這是怎麽迴事?”


    “迴西席,是姑爺迴來了!”


    “劉坊主迴來了?怎麽一迴來就吵起來了?”


    “以前也是經常吵架,這次聽說是姑爺擅自從洪家鋪子迴來,要參加翠園文會,小姐不同意他參加,就吵起來了。半個多時辰了,唉...”


    劉勤望著後院門片刻,心裏也是暗歎一聲。這事他也不好摻和,隻得搖搖頭走進自己住的小院。


    晚間,大作師何元帶著酒菜來陪劉勤小酌,酒過三巡,他端著酒杯歎口氣道:“托天之幸,這次小姐算是徹底解脫了!洪家徹底解脫了!”


    “老哥哥,這話何意?”


    “姑,劉文博今天突然迴來,想要參加文會,小姐不同意,兩人又大吵一頓!最後,老爺和小姐終於下定決心,以一百兩銀子的代價,徹底了結小姐與劉文博的關係,劉文博當場簽下文書,從此與洪家不相幹了!”


    終於還是離了,也罷,這對洪秀娘也是一種解脫。劉勤深深歎了一口氣,又疑惑地問道:“他們當初能夠結婚,想來也是東主同意的,怎麽關係弄得如此僵?”


    何元飲盡杯中酒,氣憤道:“那廝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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